“我听见迪基在哭。”
杰森窝在布鲁斯的怀里，跟围绕着他的家人们讲述他仍记得的‘死亡之旅’：“……跳下去以后掉了一会儿，感觉跟没抓勾枪似的，再睁眼就看见你们了。”
此时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七个小时，经历了安抚拥抱和一系列的检查，天光早已大亮。但在把杰森转移到自己的房间后，所有人都不肯离开。除了阿尔弗雷德去端了水和一点好消化的食物，家里三只鸟儿和大蝙蝠都堆在杰森的床上，和他们失而复得的鸟儿紧紧相依。
布鲁斯的下巴一直贴着杰森的额头，温度偏高的脖颈地带接触可以将Alpha信息素更好的留在幼崽身上。这能缓解他的情绪，今天一整天估计他都不会有心思去办照看幼崽以外的事。
杰森则始终牵着提姆的手，他从醒过来就下意识在找他，提姆赶来后变成了这样的动作。比起来反而是他二哥的表现更冷静一点，如果不看提姆眼神焦点和手指。年长者虽然不太开口，但没有一刻不在触摸弟弟的脉搏，杰森说话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不然就是盯着杰森的嘴型看，好像要把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
在杰森问起自己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被身体的高温给吓到了，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自燃——达米安跟他解释了药剂的事。然后靠谱的大哥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往日恨不得头顶高亮出场的存在感，即使都在一张床上，他也是代替了以往布鲁斯的位置，以保护的姿态斜躺在最外层，保证族群的每一个成员都时刻在他的视线里。
至于迪克，他赖在杰森怀里就没下来过。杰森说因为听见他的哭声才醒来，小家伙抬头，双眼立马蓄满了做作感十足的湿润。
他大声质问：“我都哭好几回了，你为什么不早点醒来看我？”
“我哪知道，我说了我之前一直泡在水里呢！”
杰森头疼地掐弟弟脸蛋，被躲过去就顺手把人往上捞了捞，这小子滑溜的都快被床单卷走了。
“这个描述听起来有点像拉萨路。”
达米安皱眉沉思。其实本来他就有点怀疑，那支药剂的作用和拉萨路太像了，就好像是针对特殊性种专门优化过后的池水。如果杰森的状态跟拉萨路真的有关系，那他无论如何都得再回联盟取一次样。
不会……绝不会有任何人、事、物，能有机会再次伤害他的家人。杰森的濒死给了他重重一击，达米安深觉族群这几年舒缓的情感联络软化了他，让他的警惕性降低了。
没有人能再从联盟之主的手里夺走他的宝藏，达米安无比确信自己会为了证实这一点不惜任何代价。
不论如何。交代完所有的杰森已经没有了压力，反正他现在是随时可能进入热潮期的Omega，短时间内家里不可能让他出庄园了。
“我的身份怎么办？”
他仰头问布鲁斯，鼻尖正好拱到男人这几天未曾打理长出来的胡茬，痒得打了个喷嚏。
毯子立马就裹到他身上，连迪克的脑袋都一并包了起来。迪克奋力从中挣脱，终于舍得脱离杰森的怀抱去和达米安打架。布鲁斯歉意地用手心摸杰森的鼻头——好家伙，手太大，没注意就给洗了个脸。
“提姆已经对外宣称你是被暴乱波及，正好和之前养病的理由对上，你可以继续在家修养。”
事实上在他昏迷的这几天提姆做了很多事。正是有杰森会好转这根线吊着，赤隼前后把韦恩集团、夜巡后续、泰坦近期事宜甚至是迪克和杰森的学校安排都处理了个遍。忙碌至此，他短暂的闲暇也不是休息，而是去蝙蝠洞里，守在杰森的床边发呆。
他没有提过，当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冠蓝鸦时，他除了听见对方提到的两个孩子，还听到他的弟弟在嘟囔着，喊疼。
赤隼那时候是真没了办法，他身上什么解毒剂都有，唯独没有止疼的。而且他也怕没了疼痛刺激杰森会直接睡过去，然后再也醒不过来。把杰森交给达米安后他站起来走路都是踉跄的，边跑边想，那孩子以前从不喊疼，从没喊过疼。他其实应该带止疼剂的，他为什么没想到呢？
“提姆。”
“嗯？”
游走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提姆收紧手指包裹住手心的指骨，前倾到一个几乎能算做贴贴的距离看着杰森：“怎么了pup？抱歉我刚刚走神了，能再说一次吗？”
“你没走神，我只是喊喊你。”杰森撇嘴，不去提链接里那些紧绷的东西，转而用脚尖踢他哥的大腿，不满纠正：“你们不能再叫我pup了，我已经是个成熟的Omega！”
“你猜怎么着。”达米安按着迪克，冷笑一声：“就算你七老八十了，你照样是韦恩族群的pup。”
“凭什么？！”
杰森的脑门上简直要具现化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其他人才是真的要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就好像但凡有一个人还叫他pup他就永远长不大了似的。
对于他奇奇怪怪的思想，全家最不惯着他的就是达米安了。因此即便本能内心都在告诉他应该以失而复得的珍宝为先，冷酷的大哥仍能敲弟弟一个力道等同爱抚的脑瓜崩。
“凭我是未来的族群首领，是你的领袖，是你大哥，明白吗？”
Alpha首领是比Omega首领高一头的，客观上确实是这样没办法。
杰森的一夜大人梦再、再次破碎了。他气的挣脱开布鲁斯的怀抱，直接从床上站起来俯视他的家人们。
“现在，这里是我的巢了！我宣布——除了阿福你们他妈的都得给我出去！”
韦恩家唯一的Omega，在成熟期（清醒后度过）的第一天，确定了他巢的形状——方方正正，和他的房间完美吻合，他要把这群混蛋大家伙全赶出去！没人能在他的巢里拒绝他！
养育杰森的每一天都像在玩名为Omega想长大的游戏。饶是阿尔弗雷德都忍俊不禁，自椅子上起身从容地说道：“注意语言杰森少爷，以及很感谢你的首肯，但我想该去准备餐食了，你要一起来吗？”
老人家委婉的表露了他想多看看他的小少爷的心情。
杰森自然没有拒绝。这个家能帮忙的也就只有他了，可怕的韦恩，隔着血缘关系都能把不会做饭刻进每个Alpha成员的DNA里。
他跨下床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除了扶他一把的达米安，后面两个大人也都伸手做出了保护、或者可以说是挽留的动作。不过他们好歹记得小孩强大的独立性和自尊心，告诫自己药剂已经修复了孩子曾经破烂的身体，小心的照料不是关怀，是束缚。
提姆的手指在腿上有规律地敲击，他在房门关上后若有所思地提出：“杰森说的也有道理，不能等他热潮期到了才做准备，我之前没考虑这一点。”
“要放任这个副作用？”
药剂的催熟本就是个隐患，早熟听上去是个旖旎的词汇，事实上对于正常Omega而言，过早的成熟期往往意味着X器官和其他器官骨骼的不匹配，不仅会拖慢甚至限制身体其它部分的发育，还会让身体的巅峰期提前，如身高一类的都还只能算附加的小问题，严重点寿命都可能因此缩短。
达米安比较希望能在热潮期到来前先进行抑制，再通过研究解除这个。但提姆提出了更现实的问题：
“成熟期是无法逆转的，即使你延迟了热潮，万一导致药剂失效呢？”
要怎么保证杰森到时还能活蹦乱跳，而不是当场毙命？
房间里一阵寂静。
留下的迪克抿紧唇，靠着布鲁斯的手臂不说话。这个话题尖锐到将他们头顶未曾消失的阴云具现化，无法被控制的变量永远是蝙蝠系英雄的敌人。
最后还是布鲁斯下了决定：“先顺其自然吧，尝试的代价太大，在研究出结果前一切按正常情况来。处理好你们的情绪，杰森现在是刚醒还没察觉，之后的热潮期不能让他再受影响。”
“……我担心，父亲。”
达米安深吸一口气，控制着声音不让它因烦躁而太过压抑：“杰森提到的两周后，那个东西把杰森推回来，如果不解除药剂的影响，它会不会、”
——会不会再来把杰森带走？
布鲁斯下床穿好拖鞋，侧脸在阴影里流露出了往往暗夜才会显现的冰冷严肃。
“我已经联系扎塔娜，这次正义联盟会出手。不用担心，达米安，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他犯了错，差点失去他的孩子。
而蝙蝠侠知错能改。
饭后大家坐在沙发上，本来想一家人看个电影，难得有成员团聚的好机会。但鉴于还没开始达米安就打起哈欠兴致缺缺的样子（让最小的那只挑影片对他就是灾难），提姆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他顺势让杰森坐到他的腿上，和弟弟一起把双腿盘起来，相册打开瘫在桌子上。达米安觉得不对劲，又找不到理由制止，像只不爽猫一样双手环抱胸前打量着他俩的表情，随时准备薅开小的爆锤大的。
他的预感没有错，因为提姆的目的就是要在今天揭发他的种种恶行，为晚上挨着pup睡觉的席位提前拉开竞争序幕。
“我记得这里，迪基你看！”
第一张照片里有对镜头比胜利手势的杰森，以及墙上高处一个湿漉漉的手印。
那是九岁的时候。杰森因为恶作剧出身未捷叫达米安逮了正着，被罚去帮阿尔弗雷德打扫卫生。提姆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喊他去测跳高，其实就是让小孩蹦蹦跳跳的玩一会儿。
“成绩不错。”
布鲁斯也记得这个，现在那面墙已经被圈出来做两个崽的跳高比赛场地，所有拍上去的手印都根据年龄阶段用不同颜色的笔圈起来，记下名字和数值。
墙根被迪克提议进行了艺术涂鸦，虽然达米安吐槽称其为艺术简直是艺术有生以来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好像比我……不对，就是比我的矮嘛！”
迪克仔细观察对比了一下，很肯定的点点头。
“什么？不可能！那是我最好的跳高成绩！”
“他说的是人吧。”大哥补刀。
“？迪基！！！”
“我没有？！”
要不说拱火第一人。金雕勾起嘴角兴致勃勃的看两只小菜鸡隔空互博，赤隼瞥他一眼，冷笑着翻出后面的照片。
这几张竟然他妈还是个连环照，就见刚刚还兴奋的九岁小杰被画面一侧出现的大手拎住后脖颈。
提姆贴心的配音：“你地拖完了吗？”
杰森也给自己配了个声情并茂的回答：“没有……”
还是提姆：“那还不去？再跳你也不到一百厘米，小不点。”
杰森的声音听起来简直要哽咽了：“是……”
九岁小杰失魂落魄的离开，留下大金雕转身瞪了一眼镜头。
这戏精兄弟俩玩的很开心，那百转千回的NO和YES，成功让老父亲眼神一利。布鲁斯摸摸杰森的额发，蝙蝠侠不赞同的看向达米安。
达米安：“……”
达米安：“你完了德雷克，我要求跟你决斗，就·现·在。”
以阿尔弗雷德“少爷们请小心家具”的叮嘱做背景音，杰森被转移回老父亲怀里，同行的还有迪克。两只大鸟在沙发两侧张开翅膀，一个迂回进行精神攻击，一个执着于让对方用脸擦地。
相册又被翻了几页，提姆很擅长用镜头讲故事，比如有一回小杰对着坐在椅子上小憩的达米安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和叭叭叭的口型，正好碰上达米安歪头换姿势。小孩兴高采烈地跑走了，照片里却能看到微微睁开凝视他背影的绿眼睛里满满笑意。
后面还有迪克的加入，两只花猫坐在墙边一起比三和四的手势，围着蛋糕大笑的侧脸，还有训练过后累的睁不开眼，靠在父亲胸前鼓起一团脸颊肉的恬静睡颜。
“我很抱歉我不够小心。”杰森抓着迪克柔软的手说：“我本不该让你们为我担惊受怕，听见你哭的时候我也好难过。”
“你欠我很多愿望，杰伊，一辈子的生日都抵押出去，以后我的守护神都不会再祝福我了。”
迪克没有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在家人面前，他不必装作轻松。小孩轻轻地握握另一双手：“……你得负起责任来。”
我不用你保护我，我需要你保护好你自己。我需要你。
情感链接深处，汩汩温情正缓慢的修复好不容易回归的成员。
布鲁斯挨个亲吻他俩的头顶，长舒一口气，从窒闷的苦楚里找到一丝喘息的余地。那颗子弹没有打碎保护他的防护罩，他也没有在又一次的重创里彻底失去组装起自己的能力，这对他来说，与奇迹无异。
“今晚要一起睡吗，pup？可以明天再收拾出一些衣物来搭建你的巢，就今晚。”
“我就是说说，我还没想好呢，我根本没感觉出成熟期的差别，只有我的胯骨一直涨涨的。”
“你闻起来差别可大啦！”
“啊？我变味儿啦？我什么味儿啊？”
这怎么说的跟变质似的。布鲁斯哭笑不得地凑近闻闻杰森的头发，迪克也弯下腰像模像样的闻闻他的手腕内侧。
怎么说呢……
“像是雪地里的篝火。”
杰森一脸迷茫。
雪啊。初闻有凛冽的风，有扑簌至脸上的寒气，水凝了珠子结在鼻尖上，冻得人直想打喷嚏。
但等篝火点燃，雪花都融进劈啪作响的火星子里，赤红的花蕊熊熊绽放，外界愈冷它愈张扬。木头灼烧时的焦味，空气里清冽地水汽，还有暖烘烘的，杰森身上独有的一种名为家的味道。
迪克不无深沉的想。我哥闻起来太暖和了，让人有种不把他骗回家就是自己亏了的感觉，好危险，我压力好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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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欧米伽不想长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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