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街**记 > 第5章 娘

第5章 娘

一.

我爱过一个女人,她是我娘。

我一出生,她们就和我说,她是我娘。

我娘很年轻,我五岁时,她才二十一。

我们住的地方充满刺鼻的味道,她和桃红阿姨总在晚上出去,几乎每晚都会带回、楠。人,带到瓦房隔壁的小屋,里头的木床嘎、吱、嘎、吱地响,烟味也从窗口飘出,我睡不着。

后来等我上学,我才知道,她们是继女,我是继女生下的女儿。

我娘长得很漂亮,但她不喜欢我。因为她爱掰着我的脸看半天,然后大笑和桃红阿姨说:“不像,她怎么生出个这么丑的女儿,一点也不像她。”

于是我十二岁那年又得知了一件事,我亲妈生我时就四了,她和我妈还有桃红阿姨以前是睡一屋的。

我现在睡的床,就是我亲妈生前的床。

但十几年,我一直叫她娘,所以现在,我改不来了。

“娘。”我叫她,“给我签字。”

她拿起卷子上下打量一番:“错这么多?”

我不说话,递笔给她。

她把烟夹在指缝,歪歪扭扭地签下名。

我踌躇片刻,道:“娘,读完初三,我不读了。”

她说:“怎么不读了?你成绩不是挺好么?”

我低声说:“太费钱了,我想出去打工。”

她啐我一口,低领的衣衫露出她洁白的汝沟:“打你大爷的工,不读了今晚就给我收拾收拾,跟我一起站去。”

我不敢正视我娘,不敢看向她的身体,更不敢告诉她,我只是想离开她。

昏暗的屋内,电视屏幕一片花白的雪花,电流一点一点从厚重的机背传到白炽灯的金属壳,我娘又点了一根烟,屋外茫茫大雪。

沉默了很久,她说:“不想和我一起站,老实读书去。”

她摸上我的脸庞,我分明看见她眼里的悲伤。

我垂下目光,轻轻唤了一声:“娘。”

我很想告诉我妈,我想离开,仅仅是想斩断和她的一切联系。

因为在六个月前的夏天,闷闷水声和纷乱蝉鸣里,我看着她络露的身体,忽然发现一个背德的秘密。

我爱上了我娘。

我娘今年三十一岁,她在这条街上站了整整十六年。

她爱用最便宜的粉饼和眼影来涂抹自己的脸,爱穿黑色显身的衣服招客,唯独不爱这份工作。

她的浪笑和娇嗔都无法掩盖眼里的疲倦,那匆忙一瞥的赤//裸身体,我明白她的累意。

屋里一共三张床,桃红阿姨的在最里面,我和我娘的床挨着一块儿,多少次我凝望她熟睡的模样,心头沉重得几乎将自己压垮。

我很想抱我娘,她身上的烟味带着化不开的悲伤,我爱她的痛苦,我那么因为我娘这些年的不得已,说得文艺些,我想,或许只是想抚平她的伤疤,仅此而已。

什么是爱呢?怎么会爱上这个一直称为我娘的女人呢?

我想不通,也不敢想。

埋藏于内心的爱、恋,这是我最大程度的逾矩,我默默看着我娘,守着我娘,已然知足。

树上雪堆轰然倒地,她扯下我的书包,焦黄的指尖摩挲着课本:“死丫头,你说不读就不读?你亲妈没读过书,我也没读什么书,她拼死把你生下来,我拼死把你养大,你还敢不读?”

我盯过她指尖划过的每一部分,写满笔迹的书本仿佛都沾染了她的气味。

我说:“我亲妈生下我,您养大我,所以您也是我妈。我不敢不读书。”

她才罢休:“那就行。”

我却自言自语,重复喃喃:“对,你是我妈,是我的…母亲。”

二.

娘?二

我真正带着晴欲触碰我娘,是在我十八岁的春天。

上高中后,我住宿了,很少回这条街,也很少再见我娘。

我记得那是二零零一的三月初七,她亲自来我学校接我,难得穿着一身能见人的衣服,可那股风尘气在学校门口还是格格不入。

我不理会班主任异样的打量,只是站定我娘身边,不说话。

她抽完烟,拍了拍我的肩:“走吧,你奶奶死了,咱们该给她送葬。”

送葬?我迟疑片刻:“是…街里的妈妈死了?”

她吐出烟雾,拎我上三轮:“对。”

街里的妈妈,就是我娘她们的mm桑,我想起她的模样,叹了口气。

“妈那算长寿了。”我娘好像自嘲,也不顾三轮师父的回头:“干我们这行的,哪里能这么好命,活到七十来岁。”

我不知该答她什么,,攥紧校服的一角,应了一声。

我娘报的地址是城里众所周知的瓢地,我们下车给钱,车夫频频探头看我。

我娘啐他:“看什么看,你家没女学生?”又抓起我的手,走向街里深处。

走到里头,阿姨们正挑着白布玩唢呐,我慌忙推开她的手,缩回自己内心那个不能诉口的欲///望。

我娘停了好一会儿,说:“读多书,以后是大学生了。”

一愣,我便急急解释:“不是,妈,我不是……”

我娘遥遥一指街头的灵堂:“给她磕个头吧,好歹算你奶奶。”

半晌,我说:“好。”

磕完头,街里阿姨们便围着我弄笑,仿佛凄凄的唢呐和堂前白布只是一场幻梦,死亡于她们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夜半,我和我娘还躺在那两张紧挨的木床上,金属摆钟不清不重地响着,她合了眼,被子薄薄一层,洁白的肩头在月色下晃得我心乱。

“娘。”我叫她,“我不是嫌弃你……”

她道:“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自己的命数心里清楚。以后走远点,就别回来了。”

我听出我娘语气的叹息,我知道,这条街里出生的孩子不少,有些长不大,有些跟着自己妈一起站。

读出书的,我一个而已。

窗外春花慢慢开了,枯黄落叶堆在一地,我静静看着我娘的睡颜,那个不伦的念头却无法任由寒霜掩盖。

于是我轻轻地,小心地,亲上我娘的额头。

回到这条街,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房子,我娘的一举一动都不曾改变。时至今日,我才惊觉,无论读过多少歌颂母爱的文章,我还是无法去除内心这个可怕的念头。

我爱着我的母亲,历历数年,花开花败,,我仍存着这个可怕的念头……。

寂静的院外传来一阵窸窣,凭着月光,我看清门外那人的脸。

我说:“桃红阿姨。”

她平静地望着我,,我知道她看见了刚才一幕,也知道她已懂得我的所有隐晦。

“阿离。”桃红阿姨没有提及那个充满晴欲的亲吻,她叫我的名字,而后问我:“奶奶死了,你怎么想?”

我轻声道:“没怎么想。”

街里的女人都是一朵朵春花,从来花开有时,花败有时。

奶奶福厚,有人福薄,无非早早死去,无非找恩客从良。

桃红阿姨笑了,然后递给我一个背包:“你是个能看透的孩子,好好陪你娘吧。”

掉入泥土的花苞渐渐腐烂成泥,我娘看似鲜活的生命,也在那张单子上转瞬颓靡成土。

接过她递来的单子,我一字一句看过去,最后竟无力抓住这页薄薄纸张。

三.

我娘很久没起来了,她躺在床上,只是躺着,也不说话,醒来就睁着眼,困了就闭着眼,我们围在她的身边,等她说话,等她做点事情,可日复一日,她还是这么躺着。

我给她唱歌,唱的什么,倒也忘了,嘴里哼着没边的调,手里忙着没尽的活。

我娘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她也知道。

这间房子从我娘刚开始站,到我出生,一直到我十九岁,总共有四十年的份数了。四十年里,风吹雨打,其实总不过院外梨花开了四十回。

她躺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那个美丽而妩媚的女人早已消失在那躯形如枯槁的身体。

直到今年的梨花又开了。

我娘最早起来,她得病后,就没开过张。不开张招客,也懒得打扮自己。

她坐在木椅上,把镜子和妆匣搬到院外,清晨的阳光暖和得很,街里的一些阿姨们扬手送客。

早上的街道,是最安静的。

柳江阿姨走过来,上下打量我娘,然后笑道:“你病好啦?”

我娘也笑:“是,是,今早一起来,浑身都是劲,保不准过几天,咱们晚上又能一起大牌了。”

大家听罢,都笑起来,无非是恭喜的话语,还有些起哄叫我给我娘摆酒,是去病气的。

我跟着她们笑,随她们附和,只是站在屋檐下,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我娘和往常那样打扮。

她爱穿艳色的衣服,大红大紫,市场里十几元的裙子在她身上总能穿得风情万千。

我娘又翻起高跟鞋,三十多岁的女人,却反复问我哪对衬她。

我就说:“都称,娘穿哪对都好看。”

她挑来挑去,又催桃红阿姨回来,拿不定主意。

桃红阿姨见她生机勃勃似的,并不惊讶,也不问我前几天还行将就木的人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和我娘絮叨好一会,挑定了一对黑色的。

我说:“太老了吧?”

桃红阿姨戳我脑袋:“那是你亲妈留下来的,死丫头,净会胡说。”

我娘其实不爱笑的,不知怎么,今天一直笑盈盈,仿佛昏暗的房檐下,那个生命一点点流逝的躯体并不属于她。

当她提着包要拉我去照相时,我牵着她只剩骨头的手,才惊觉这副躯体的残喘。

我娘和我照了几张相,又单独拍了她自己。桃红阿姨的女儿好奇地盯着她,她就敲那孩子的脑袋:“丫头,姨妈病好了,待会儿请你吃饭。”

走出照相馆门口,依旧蓝天白云,灿灿春花。

我沉默许久,道:“娘,你是肝癌,好不了的。”

我娘瞪我一眼:“这丫头的嘴,怎么盼不了我好?”

我固执地抓住她,好像抓住她的手,就能阻止那个即将离去的生命。

我娘甩开我的手,仰头望向太阳,身旁杨柳依依,水中蒲柳无归。

我以为我们要继续在这寂静的风声中站着,她却突然开口:“阿离,你很像你妈。”

我道:“我亲妈啊?”

我娘点头:“长得像,性子也像。”

她自言自语:“明明面都没见过,怎么就这么像?”

我低头,是在提醒自己:“我是我妈生的,自然像她。”

我娘道:“是。可惜你妈生你下来,没福把你养大。”

我不说话。

她慢慢地说,慢慢地走,走过公园的石砖桥,走过砖桥边的碧湖,然后走到榕树下,一群欢声笑语的孩子边。

她从她十六岁的站街说起,说到我妈和她睡一屋,然后就是我出生,我妈死了,她受我妈嘱托,要把我养大。

于是她就成了我娘。

“坐吧,坐吧。”

她似乎很疲倦,我掺着她,她就倚在我身边,紧紧地靠着我。

她苍白的手掌抚上我的脸庞,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摸过。

我对上她的目光,看清了她的眼底,那是一双带有无限眷恋的眼睛,一双能清楚铭刻“情”的眼睛。

她有那么浓厚的情,却是什么情呢?

亲情,友情,还是……

我闭了眼,不敢再看。

“阿离,阿离。”我娘轻而急切地叫唤我的名字,手掌骤然落下,砸在我的手背,覆过我的肢体。

我娘彻底阖上眼睛,在这颗榕树下,这个姹紫嫣红的春日里,彻底地睡着了。

我亲上她的额头,恍然听见水的滴落。

垂目而探,原来是我娘手里那沓照片的塑料袋上,有一滴清澈的泪水。

是谁落下的泪呢?我抱住我娘,远处孩童还在闹,她们笑着玩着,一样的青春岁月,一样的白日纵歌,难得的休闲都尽在谈笑里。

我抱着我娘,躲在榕树后,偷窥这群不属于我们的繁华。

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我想,还正是初春好时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在星际开密逃

贵妃娘娘千千岁

岁岁平安

春夜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