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斯妤考上的是暨州省的重点高中之一,位于暨州省省会臻州市的臻州三中。
臻州三中已有一百二十来年的校史,占地近500亩。曾用过的校名有暨宁省立第一中学,臻州高中等,是名副其实的省高。照理来说,这样出身无可挑剔的学校,应当是“省重”,而非“省重之一”,然而因为上个世纪拆校的决定,把臻州高中拆为了“臻州二中”和“臻州三中”,这才有了如今“双子星”的局面。
这两所学校各有优点,简单来说就是臻州三中多出状元,同时理科竞赛极其强劲,而臻州二中的优势则是一本率一度接近98%;因此,若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状元之才,或是想走理科类奥赛的学生,欢迎报考臻州三中,若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并不拔尖,可以选择更侧重平均水平的臻州二中。
蓝斯妤前世也是臻州三中毕业。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状元预备,纯粹是因为她太公就是省高毕业,后来拆校之后,她阿公(也就是姥爷)又在三中就读,她妈妈张荆钰女士也是三中荣誉毕业生——自然,她也延续了这种家庭传承。
她刚来到2016年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庆幸小姑娘已经自己中考完了,要不然她都毕业这么久了,再去参加中考,还不知道给人家考到什么地方。
要是耽误了学业,那她真是万死不足惜。
虽说以蓝家这种家庭条件,中考考成什么样都不算事,甚至最开始知道高考幸苦,有心脏病的小姑娘病体难捱,蓝家父母是打算直接将孩子送出国的。可是大概蓝家不出蠢人,小姑娘也肯下功夫,竟然以漂亮的中考成绩,达到了重高的线。
在同等家境的酒肉朋友中,在周围的纨绔子弟里,蓝家一门双重点,可谓是让蓝父蓝母出尽了风头,不知让多少父母恨铁不成钢。
毕竟要知道,传颂了千百年的“唯有读书高”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是什么家庭,起家之后多半是要劝孩子读书的,历代世家大族也都以创办家族学堂,自诩书香门第为荣。
蓝斯年在自己考上大学的升学宴上曾锐评自己老爹:“我感觉等几十年后他死了,别人来参见追悼会,他都要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跟所有人说‘你知道吗,我儿子考上港大了’。”
蓝斯年从臻州二中毕业后,带着697分的高考成绩,却选择了留学香港。
是的,即使臻州三中以理科强项出名,而且善于掐尖;但是偏科理科,并且参加奥数竞赛的蓝斯年——
却依然,毕业于臻州二中。
他选择臻州二中的原因极为离谱,简直堪称莫名其妙,此处暂且不提,往后有机会再谈。
臻州三中校园很大,高中三个年级不仅不用挤在一栋楼里上课,甚至不止是三个年级各分了一栋楼,而是每个年级有独立的院子。
院子呈现“口”字形,除了最底下那一横拆了做成气派的大门,另外三条横竖则是做成了一体化的四层小楼。相对而望的“两竖”,则是一间又一间的教室;顶上那一“横”的一楼部分是简约的玻璃后门,旁边一左一右设有休息室和阅读室,二楼三楼用来设置该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四楼就是一条开阔的观景走廊。
房屋设计成灰墙墨瓦的水墨配色,虽然典雅,但难免寡淡得不近人情。好在“口”字的中间空白处,就是请专人打理得错落有致的花园,院子里种了各色花草植物,争奇斗艳,好不缤纷。到了下课时间,常有学生在院中穿梭,有时临近月考,文科班的学生也常在晚自习的时候在院子里席地而坐,背诵文书。
那院子里的花草植物,像是这灰败墙壁之中唯一的色彩,学生们闲暇时间漫步园中,就是枯燥学业里唯一的一丝喘息。它们承载着人无法说出口的痛苦,竟然没有被压弯脊梁,反而年年照常开放,大张大扬,大铺大放,火焰一样烧出了院子,摧枯拉朽地蔓延到整个校园,让人在数年如一日的时间里,惊讶地发现原来世上还有春夏秋冬。
痛呼着,燃烧着。
每个年级的院子里,这些摇旗呐喊的植物都不相同,因此每个年级的院子,也都取了不同的名字。
高一的院子叫“滋兰园”,可惜这院子到底种不活兰花这种金贵植物,所以这个“兰”字,乃是玉兰的“兰”。园中的一颗高大的玉兰树,花开时满园清香,花落时一地残霜。下了雨时,能捡到形状良好的鲜花,拿来簪头或是穿成手串,举手投足,为有暗香来。算是在这学业生活之中,一点代代传承的不被泯灭的浪漫和童趣。
蓝斯妤在玻璃门里瞥见自己的影子。她的眼睫十分浓密,眼睛又大,骨相极佳,是一种堪称浓眉大眼,深邃英气的长相,很符合传统审美里周正端庄的将军之姿,飒爽干练,眼明目亮。
她的耳边也随意别了一朵刚刚路上拾的玉兰花,眉心一点朱砂痣。一张脸上红的红,白的白,交相辉映,平添三分颜色,却并不冗杂,相反,衬得那墨色的眼睫更加漆黑。
素来都喜欢把人比作树,或是比作花来形容,可是对于她,这一点修辞就有些苍白了。对于她,若说像树,比松柏多三分灵巧;若说像花,比百合胜五分挺拔。
尤其是眉心一点红痣,不偏不倚,端端正正。都说眉心是人的全神贯注之处,那一点朱砂长在这里,凝住她的心血,变成了她的第三只眼睛——一只赤红的眼睛,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抬眼一扫,在那明光双目中人皆无所遁形。
这玻璃后门用的是镀膜玻璃,可以照出人像,门口又有一大块屋檐下的空地,不受日晒雨淋,所以常有学校舞蹈社团的女生,结伴在这里排练,相当于对着镜子抠动作。
不过她们一般在大课间或是中午和下午的休息时间才来抢占城池,现在是早上7:18分,教室里传来早读的声音,可惜的是每个班读书的内容和进度都不相同,朗朗书声混在一起像是念经,日复一日,不知是在镇压什么,有此毅力,想必要镇压之物早已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
蓝斯妤顶着这超度一样的力量,像一只无法无天的厉鬼,不在轮回之中,所以神色如常地继续对着镜子整理风纪。
神色之悠闲,仪态之从容,如果不看表,完全显不出来这人已经迟到18分钟了。
老话说得好,债多不压身。快要迟到了,人自然跑得屁滚尿流;刚迟到一两分钟,就要想着怎么在巡查老师眼皮底下见缝插针,天衣无缝地钻进自己班的教室里;迟到十五分钟以上——
——那就不用急了。
恭喜你,你已经把巡查老师熬走了。甚至不仅巡查老师已经走了,早读也快结束了。
所以说人要干坏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心虚,心虚就干不出来,容易半途而废。而且坏事一旦干了,就要坏到底,才有肆无忌惮的资格。最惨的是夹在中间的人,战战兢兢的,什么都捞不到,却要和恶人承担一样的代价。
蓝斯妤从来不当这样不聪明的人。她这人是享受专业户,天生学不会自讨苦吃。
既然已经迟到了,她干脆就先不去教学区了,往操场上一坐,慢吞吞地拿出早餐开始吃。她的经验很丰富,吃完早餐再绕到滋兰园后门上楼,正正好错开巡查老师,还能逃掉她最恶心的早读。
比如今天。
蓝斯妤在玻璃门前收拾好自己,从后门的楼梯走了上去,她的教室在面对大门左手边那栋的三楼,按照往常的经验,她可以很顺利地回到班里。
不过有时也存在一定风险。因为后门的两个楼梯,到了二楼和三楼正好一左一右把教师办公室夹在中间,如果失手被办公室进出的老师在楼梯上逮住,管得多的自然要大显一番神威,哪怕不是自己值班的日子,也要上前抓人,非要给学生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蓝斯妤稍显谨慎地猫着腰快速通过二楼的楼梯拐角,转身迈上三楼的楼梯,眼见得大事已经成了一半,却突然在身后被人叫破了名字。
“蓝斯妤,站住。”
蓝斯妤烦躁地“啧”了一声,若是只是被人喊“楼梯上那个是干什么的”,那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上跑,假装耳朵聋了,因为一般除了巡查老师,其他老师也就是随口一叫,哪怕明知你可能是“不法分子”,但是只要没抓到你现行,也懒得特意去查监控确认你是谁。你只要不束手就擒,基本就算逃过一劫。
然而这种直接叫出她的名字的,那和被抓现行没有区别,看个背影就能知道是她,那么跑也没用。
蓝斯妤心底咬牙切齿,面上却一点都不显,电光石火之间就在心里过了八百个给自己开脱的理由,快速地调整到一个最无辜的神情,转身诚恳地开口准备礼貌地狡辩,“老师,......”
谁知这一转身,她的拳头直接硬了。
好消息:不是熟悉的老师。
坏消息:是她的死对头凌万明。
蓝斯妤翻了个白眼,跳了三级台阶走到他身边,“你他爹的吓死我了,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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