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夜幕将夕阳遮盖,不同于市中心的繁华热闹满是情侣间的粉红泡泡,郊区村庄的寂寥连孤独都要退让。祁麟怀抱一束菊花从车上走下来,打开烟盒只剩一支烟,刚叼在嘴上准备点燃,打火机里的火苗瞬间熄灭。
祁麟面无表情抬头看天,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鼻尖上、烟头上、和远处参差错落的屋顶上、还有抬眼四处望去无边无垠的土地上。
“啧。”祁麟重新坐回车里,也没把菊花放下来,直接夹在胳肢窝下,把前面一小点被雨淋湿的烟头揪下来扔到窗外,沾到地面的烟草很快就在大雨的冲刷下重新融回大地母亲的怀抱。
车里烟雾飘到雨中,转瞬又消失不见,祁麟双脚再次踏在地面上,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一把伞,胳膊肘里夹着花,呼出的烟雾被夜色和雨水转瞬吞噬。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半晌之后抬脚走上前。
破败荒凉的村庄中,散发着一股久无人烟的**气息,潮湿发霉混合着血水没入泥土中,时不时有老鼠蜘蛛爬过,它们肆意妄为,好像这里是它们的家一样。
而祁麟,作为一个外来者,注定得不到好的招待。
此时的她靠在墙角眯着眼睛看向面前不远处的三个男人,身边躺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一个坐在这屋里唯一的椅子上,身形瘦瘦小小,以祁麟刚刚还站立时和他的对比,自己身高一米七,对方比自己高不了多少,顶天一米七五。
瘦弱的男子瞳孔也很小,呈现针尖状,刚刚就是他手起刀落砍掉自己的右手,撸起袖子时祁麟看到他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这是注射癫痕。
即使双方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祁麟还是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酸臭味浓烈的将血腥味遮盖的一丝不剩。
祁麟瞳孔猛地一缩立马垂下眼眸,种种迹象和刚刚在村口见到的人,几乎顷刻间就知道了对方的来头——瘾君子,但看他行事手段这般狠辣利落,应该不只是瘾君子,而是毒贩!
貌似毒贩的瘦小男子身后站着两个高高壮壮,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子,但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两摊血迹昭示着他俩不像表现出来那般人畜无害。
屋外暴雨下不停,再不复刚刚稀稀拉拉的模样,和椅子上的男人一样猖狂,拍打的屋顶摇晃,仿佛哪一瞬就会被它击穿脊梁。
祁麟早就失去右手的时候就做好被折磨的准备,却不料除了刚刚那一下之外,椅子上的男人一直用一种缥缈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这张脸让他想起什么。
屋内则香烟不断,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指中夹着的烟就没停过,一根接着一根,看着祁麟也勾起了烟瘾,伸出完好的左手讨要:“给我也来一根呗”眼瞅着如今的情况,今天很有可能会栽在这里。
祁麟甩了甩已经失去手掌,光秃秃不断往外冒血的右胳膊,拉开拉锁露出里面的棉衬衣,牙齿咬着一端,撕下来的几条不规则的布条胡乱缠绕在胳膊上,复而抬起手继续讨要。
“嘿,三爷今儿个也算是长眼了,条子?”阴三全程盯着祁麟的动作,终于在她第二次伸出胳膊时候笑出声来,看她的眼神既探究怀念又带着点忌惮,但刚刚失去两个筹码愤怒的情绪过后,对上这张熟悉的脸之后,又开始对眼前的人好奇。
给右手边的傻大个递了根烟招呼道:“根子,给这位美女把烟点上。”
大块头狗腿地接过烟,蹲下塞到祁麟嘴里,给她点上烟,之后便又回到阴三身后站着。
而阴三身旁另一个憨厚的男人就不乐意了,斜着眼睛看向祁麟,眼里掩盖不住的淫|欲,躬下身子凑到阴三儿耳边奉承:“三哥,这娘们刚刚破坏了咱们的计划,咱们是不是要给她点教训尝尝?”憨厚的脸上偏偏长了一张的精明的眼睛,看上去费外别扭。
祁麟靠着墙抽烟,对于他淫邪的眼睛和煽动性的话无动于衷,见阴三儿看过来,猛吸一口烟挑了一下右眉,烟雾随着满眼不屑在漏风的屋子里四散开来。
阴三儿垂眸轻笑,在羊富贵搓着手期待的目光下神色陡然一变,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啪!”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挂在他的脸上。
“三哥?”羊富贵愣怔一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觉在祁麟面前丢脸,又不敢和三个发怒,只好涨红着一张脸指着祁麟骂骂咧咧:“臭娘们,看你|妈呢?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睛。”
“行了,打你的是我,她又没惹你,你是不是应该转过头来骂我。”阴三儿刚掐灭一根烟头,羊富贵就很有眼色捧着烟盒递上来,一只手掌挡风,一只手点火,配合的恰到好处,绝对不可能让老大等待。
却不料阴三儿完全不理他的讨好,脸色猛地沉下,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祁麟的脸也和映象中的那人重叠在一起,直接抬起手狠狠扇羊富贵巴掌。
“你给老子听好了,再管不好胯|下那二两肉,老子就帮你把它剁下来喂狗。”烟头直接摁在羊富贵脸上熄灭,顿时响起一阵哀嚎求饶声。
羊富贵顿时胯|下一凉,阴三儿已经停手,他赶紧捂着脸夹紧双|腿后退两步到门口,把头探出去让雨水冲刷着降温。
“哈哈哈,该!”祁麟幸灾乐祸笑的及其嚣张,偏偏羊富贵被三哥吓得够呛,梗着脖子不敢看她,就怕被三哥误会。
好在这时候阴三儿的手机响起,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胜哥……死了……被一个女的,不像条子……”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混着着屋外的暴雨更加模糊。
羊富贵终于能抽空瞪祁麟一眼,小心看三哥一眼,见他没回头又支棱起来,“你给老子等着,反正你今天要死,那双招子老子就先定下,回头带回家喂狗。”
“根子,能再给我来跟烟不?”祁麟嘿嘿一笑没理羊富贵的色厉内茬,就算自己今天逃不过,就不是因为他,得意什么呢,蠢货,只转头含笑问叫耿子凡的小伙子,这大傻个看上去才十几岁,也不知道怎么会干这个,可能也没人管吧。
耿子凡憨厚的点点头,和刚刚一样蹲下给她点烟,一点没有因为阴三不在而区别对待,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茫然,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祁麟心想,这个孩子可能连什么是对错都不知道,就已经被染成了黑色,可惜了。
羊富贵见这臭娘们宁可搭理一个傻子,也不屑理自己,顿时怒火中烧,上前扒拉开耿子凡,抬手给了祁麟一巴掌。
“你在干嘛?”阴三儿声音对着巴掌声落下,阴恻恻在他身后响起。
羊富贵眼神飘忽着转头嘿嘿一笑:“三哥,这不是这个娘们太贱么,我给她松松皮。”说着讨好上前递烟点火:“胜爷怎么说,是不是要扒了这个贱|货的皮?”
“胜哥马上过来,那两具尸体你先去和根子封到水泥罐里扔到后面的废井里去。”阴三儿反手给了羊富贵一巴掌,警告他做条听话的狗就够了。
说起这个阴三儿就烦,今天本来没打算弄死那两个条子,谁知道羊富贵这货总他娘的管不住下半身,想要侵犯其中那个女警,不过是被自己揪出去揍一顿的工夫,就让那男的背起来逃跑,然后竟然死在祁麟手里。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直接弄死算了,但看着祁麟这张脸,莫名让他下不去手,还想帮着她周旋一下,虽然成功的几率为零。
阴三儿气不过,抬脚给了羊富贵一脚:“尸体处理干净点,这本来就是你犯的事儿,再给老子添麻烦,别怪老子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是,是,三哥你放心,我肯定把事办好。”羊富贵也想起事情一开始是因为自己而起,顿时不敢再找祁麟的茬,赶忙往门外跑去,路过耿子凡的时候还不忘呵斥他:“跟上啊,呆子。”顺手拿走祁麟来时撑的雨伞,没管耿子凡淋雨跟在身后。
现在屋里只剩下祁麟和阴三儿,两人看向对方好久都没有谁率先开口,最后还是阴三儿眼瞅着时间来不及了,重新地上一根烟,不等她开口也给她点了根问她:“我看你不像条子,干什么的?”
“富商包养的二|奶。”祁麟嘴角翘起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谁家二|奶开悍马?”
“这世上二|奶千千万,也没谁专门开发一款二|奶跑车,我怎么不能开悍马。”祁麟一副“没想到你竟然二|奶歧视”的表情看向阴三儿,说的还真的挺像那么会事。
两人插科打诨胡说八道半天,阴三愣是没从祁麟嘴里说出一句实话来,一根烟抽完,看她的眼神像是透过她再看什么人一样:“我大哥等会就来了,你还说实话吧,不然他会把你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杀了那两个警察,说不说实话,他都不会放过我的。”祁麟倒是看得明白。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动手。”阴三儿最奇怪的就是这点,普通人怎么可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抬手拧断两个人的脖子啊,她现在知道对方是警察,自己是坏人,杀了他们算是给他们解脱,可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啊。
“今天心情不好,他们既然要求,我就答应喽。”祁麟眼神透着一股知道既定结局的平静。
左手上下摆动,阴三儿立马会意,递烟点火一气呵成,和耿子凡的身影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瞬间重合在一起。
“就当我好奇吧,你今天肯定活不了,大哥的怒火需要发泄,但你说实话,也许能走得痛快点。”阴三儿难得的有耐心。
祁麟抬眼看蹲在自己身前的人,心想死到关头还能来这一出,难不成又是什么狗屁替身文学?
造作的因子一下子就竖起来,饶有兴致看他:“作家。你不会是有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初恋白月光,然后才这么好心吧?”说着晃了晃没有手的右胳膊,眼神嘲讽他的好心也不过如此。
祁麟话音落下,阴三儿周身陡然变得悲伤起来,祁麟越发好奇了,“初恋还去世了?”言语试探且充满八卦。
“说你的事!”阴三儿显然并不想多说,绷着脸把话题转移回来,“大晚上的来荒郊野岭干什么?还拿着菊花。”眼神同样满是怀疑与试探。
“我是写恐怖小说的,谁能想到有名的无人村竟然有人呢。”祁麟也很无语好吧,人运气背就是这么寸,来前都做好被鬼撕了的心理准备,谁成想到鬼没看到,自己倒是马上要变成鬼,这找谁说理去。
可见天黑回家的重要性了。
“你是说真的?”阴三儿神情严肃无比,看向熟悉的脸庞有一瞬间愣怔。
但这个时候羊富贵和耿子凡又重新从外面回来,身前还跟着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这应该就是阴三儿口中的胜哥。
胜哥率先映入祁麟眼中的就是一双老北京布鞋,屋外大雨已经磅礴之势,布鞋竟然没被雨水打湿。
抬眼往上是一身合身的黑色棉麻唐装,良好的质感不见一丝褶皱,双数的盘扣整齐排列,看的祁麟瞳孔一缩。
手里转着两个已经盘包浆的核桃,有序的转动声合着窗外雨水拍打地面,无端让祁麟想要给自己添加一位重量级白事选手:唢呐。
薄薄的嘴唇泛着青紫色,满是肉感的鼻头单看的话还算慈祥,但搭配上凸起的眉弓压着一双内三角眼,阴狠气息扑面而来。
寸头的清爽完完全全把眉眼暴露在眼前,一丝一毫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是那个坏事的小丫头?”朱宏胜一进门正好看见祁麟坐在墙根吞云吐雾,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和阴三儿聊得不错,顿时起了好奇心。
抬脚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刚抬手,阴三儿已经把雪茄递了过去,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一根雪松木点燃雪茄,一整套动作殷勤的直接和羊富贵那个狗腿子重合,看的祁麟一愣一愣。
“怎么,你也想来一根?”朱宏胜抽一口雪茄刚抬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顿时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颇为慈祥,像一个宠溺的看向无知晚辈似得长辈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祁麟眼神微闪,这下更有意思了,看来自己这张脸,不止阴三儿看着熟悉,就连这位胜爷,也很熟悉啊,但是这两人明显熟悉的人没有互通过,没看胜爷根本没有和阴三儿视线交错么。
“哈哈,这孩子脾气和我对付。”朱宏胜大手一挥还没吩咐,阴三儿就上前给她点烟,动作麻利,神色熟稔。
朱宏胜和祁麟不约而同神色闪了一下,移开眼睛之后没再交集。
等祁麟手里的雪茄终于抽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朱宏胜只问了阴三儿一句:“今晚的事情有没有泄露?”
“胜哥,绝对没有,花姐那边的孔浪想要凑热闹和我喝酒试探,我直接没理他。”阴仨儿撇嘴,显然看不上孔浪。
“行了,你先回去吧。”
“胜哥!”阴三儿想要说什么,却被朱宏胜抬手打断。
“三儿,现在可不是你怜香惜玉的时候,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仇人活着呢。还有,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把条子偷出来,却死在她手上,你觉得我能不能和上面交代,能不能和下面的兄弟们交代?”朱宏胜眯着眼警告阴三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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