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见到季辰，眼中闪过一点光亮，眼神往他旁边看去，发现没有熟悉的身影，她的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脸色仿佛又更白了几分。她早已无力起身，连咳嗽都被压抑在喉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要不是我身子不中用，我男人也不会去废料厂。”她的声音微弱如风，透着极度的悔恨和痛苦。
柯鸣急忙上前，心中一片焦虑，声音颤抖着说道：“季爷已经去打听了，一定有办法救回齐南的，你放心。”
柯鸣这么高大的男人，此刻也难过地缩成了一团，他回头望向季辰：“你看，季爷已经来了。”
女人勉力将头侧过去，将手伸向季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早已不再允许她做出更多的动作。她眼中充满了期盼，深深地望向季辰。
当时齐南在流水线上受伤没多久，没有地方接收他做工，家里贫困连红薯都买不起，齐南就去垃圾处理厂捡点废品，可是捡到的东西倒爷嫌破烂不肯收，在大街上吆喝半天也没有人要，是这位爷出手收购了齐南手里的所有东西。还向所有捡废弃物的苦命人承诺，只要不是一无所用的东西，他会尽数收购。这成了大家的底气和退路。
她知道这位爷虽然看着不好接近，其实是个心肠特别软的人，他愿意为齐南深入废料厂，可惜，看到他的那一眼，她就知道，齐南的事情不简单，连季爷都没办法解决，而，她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她满眼泪水，看向季辰，眼里有遗憾也有哀求，似乎在要一个承诺。
季辰蹲在床边，帮她掖好被角，和她眼神对视，语气坚定：“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齐南。”
沈芳卸下了心事，努力抬起的手再次垂了下去：“谢…谢季爷，可是……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话音渐弱，沈芳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她的姿势和冯玉刚见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姿势更僵硬一点，脸色更苍白一点，静静地躺着，融入了空气中。
季辰：“她已经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伸出手，轻轻合上了沈芳的双眼，那些悲凉和痛苦，在眼睑闭合的瞬间，像是得到了平息。
“柯鸣，好好安葬吧。”季辰站起身，环顾房间，发出了一声叹息。
走出房间后，他们在街道上默默行走。
季辰望着周围疲惫的行人，低声说道：“沈芳的丈夫叫齐南，之前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工作，直到一次事故让他失去了一个手掌。后来，他只能在垃圾处理厂捡些勉强能用的东西维持生计。”
季辰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沉重：“可是沈芳的身体一直不好。前段时间，她得了流感。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沈芳来说却差点要了她的命。齐南想着去医疗中心买点药，但是那里的药品价格不菲。
但黎明区的人哪有什么存款，挣的够吃就不错了。后来他听说有人在废料厂捡到了废晶，价格比流水线高出许多。如果他也能捡到一些，至少能凑够买药的钱。于是，他决定去试试运气，但最终再也没有回来。”
季辰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第二天，柯鸣在垃圾处理中心没有看到齐南，就找到了家里，沈芳说他去了废料厂，一天一夜没有回来。柯鸣赶忙找到了我，想让我帮忙找找。”
冯玉似有所悟：“所以那晚你是去找齐南的？”
季辰点了点头，语气沉稳：“是的。我没找到齐南，却碰上了那只恶心的改造体。你不知道骄阳区那些人的德行，但我却心中有数。那个，一看就是他们的作风。”
冯玉默默听着，季辰每次嘴上说的都是不想管闲事，但是第一次见他，也是他帮忙打败的改造体，现在柯鸣来求，他就深入废料厂，看起来并非真正冷漠无情，而是嘴硬心软。
季辰继续说，“沈芳本来身体就不好，齐南迟迟未归，她又听了废料厂多人失踪的传闻，大家都说他们活不长成了，沈芳忧思过重，就没坚持住......”
冯玉想到，他刚才对沈芳承诺，说一定会找到齐南——难不成，他真的打算再回去骄阳区？
冯玉望着季辰，看着他不再嬉笑的眉眼，那双眼睛平静却深邃，藏着他人无法轻易窥探的思绪。
冯玉心想：季辰同样被困守黎明区，他能有什么办法？还是说，他只是为了让沈芳放心，随口安慰？
冯玉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这条路有些眼熟。她皱起眉头，微微偏头看了看前方——这不是回她家的路吗？
冯玉：？？？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季辰，季辰挑了挑眉，步伐依旧平稳，说道：“送你回家啊。”
冯玉脚步一顿，内心不解，她什么时候还用别人保护？
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去忙你的好了。”
季辰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缓缓前行，随意道：“没事，随意走走，散散思绪。”
经过这几天，冯玉也已经摸着了一点他的脾气，一件事情他要么不感兴趣，一旦决定要做了，就无法转圜，她叹了口气：“行吧。”
冯玉和季辰并肩走到巷口，夜色沉沉，街道昏暗而安静，唯有零星的灯光透过老旧的窗户洒在地面。冯玉刚准备掏钥匙，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冰冷而隐秘，仿佛某个角落藏着窥探的目光。
季辰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他的步伐微微一滞，眼神向四周迅速扫了一圈，余光瞥见四楼楼道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盯梢！
冯玉立刻停下脚步，心脏骤然一紧。她向季辰投去一个警惕的眼神，而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显然也已经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季辰低声道：“走。”
没有丝毫犹豫，冯玉立刻转身，三两步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楼道上的路鹿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发现了？！他原以为能等到冯玉进门，再悄无声息地堵住她，谁知道她竟然突然警觉，直接掉头离开！
“靠！”路鹿心里暗骂一声，立刻从楼道口冲出来，试图追上去。
但已经晚了。
冯玉和季辰身形一闪，迅速拐进了巷道的阴影之中，脚步极快，像两道风一样消失在了街角。
路鹿站在楼梯口，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脸色微变，手指在铁栏杆上攥紧。
好不容易等到了目标，却跑了。
***
逃脱后，冯玉的眉头紧皱，气喘吁吁：“怎么回事？谁盯上了我？”
她的心一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完蛋了，我已经暴露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住在哪里，看来家回不去了。现在出去租房子，哪里都需要身份ID，只要一刷光脑，还是会被识别到。”
要流落街头了......
季辰看着冯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要不，你去我那边吧。报答你在研究所帮我避免被树枝抽打的恩情。”
季辰第一次见冯玉，就是在她的机械狗的打斗中，他在出声前已经观察一会了，这个少女有武艺基础且胆大心细，出手干脆利落，但是对战机械狗也比较勉强，于是他出手帮助。
随着他跟着她深入废料厂，发现她身上还藏着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但她整个人并没有露出疲态和焦虑，反而一心想要找寻真相。
而且......之前在飞行器失控的时候，他贴近她，第一次闻到了她身上的清甜气息，像是草木的清冽芳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再次靠近。而且，刚刚的他，居然产生了不忍心的情绪，看不得她眉毛不展的样子。
这点小事还值得拿来说？冯玉闻言，知道季辰只是想让自己安心。她并不喜欢麻烦别人，但眼下的局势让她不得不接受季辰的提议。
她点了点头：“又要麻烦你了。”
季辰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没事，我不想惹麻烦却还是背了一筐麻烦，也不差你这个了。”
冯玉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我有一个问题，之前听到路鹿说，有两个定位在他们那边显示过，看来是我和厉然，你怎么从来没被发现？你是带了屏蔽器吗？”
季辰嘴角勾起，眼中带着一丝好笑：“呵呵，没有，光脑这种东西，我很久没用过了。”
冯玉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疑惑：“不是需要身份识别吗？不然会被当成黑户的。”
季辰眼里露出讥讽：“那都是骗无知群众的。”他顿了顿，眼神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而且如果有人想把我定位成黑户，也要看他们抓不住得住我。”
“无知群众”的冯玉膝盖有点疼，顺便替厉然疼了一下。
***
季辰带着冯玉走到A市的家前，这是一个隐藏在错落混乱建筑楼里的一个独栋的房子，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很不起眼。
但一进入屋内，氛围立刻变得不同。屋内低调却奢华，家具简单大方，却充满了精致和品味。两室一厅的格局，对于黎明区来说，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房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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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浮出水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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