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姿态和老师见面,加剧了赵栩想要去火星种土豆的想法。她的脸颊像是能滴出血,慌忙别开脑袋,却猛地撞在了徐仲仪的胸口处。
这一下,撞得徐仲仪受宠若惊,他先是一怔,而后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羞涩冲淡了少年的桀骜,在其斜后方的韩明月,仿佛看到了无形的尾巴摇啊摇。
男孩的胸膛像是铁壁,赵栩的额头微微吃痛,小声说:“谢谢,要不在这里把我放下来吧。”
“不差这几步了。”徐仲仪垂眸,轻声回应,随后抱着人向医务室的门口走去。
秦暮野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往后迈一步闪开门口,而后半张脸都落在了阴影里,看不清楚脸色。
光线明暗两处,将学生与老师隔开。明明只是一道虚无的界限,哪怕再往前一分一毫,他都望而却步。
他正打算离开,却被医务室里的陈医生喊住:“秦老师!你药还没拿呢!等我给小姑娘看完病就给你开药。”
一时间,秦暮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刚迈出去的步子,只得收回。
赵栩被放到病床上后,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很感谢,麻烦你了。”
“和我客气什么。”徐仲仪认真地注视着她,还想再嘱咐些什么,被朱临清拉开,“你往后点,医生要看病。”
陈医生走上前去,看向女孩红肿的脚腕,以手摸骨,便得出结论:“这是扭到骨头了,应该不太严重,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去大医院看看。”
赵栩试着转动脚腕,倒是没有先前那么疼了,可仍是有不适的刺痛感。
为了不麻烦别人,也为了不占用学习时间,她试探般地问:“我现在没那么疼了,要不然再看看,实在不舒服再去医院。”
“等什么等啊!”韩明月把徐仲仪一推,挤到前面,“你是不是又觉得会麻烦谁,所以不想去医院?”
她对赵栩喜欢周全别人、委屈自己的秉性再熟悉不过,韩明月自己被家里宠惯了,属于有话就说,有要求就提,所以看不得朋友这么瞻前顾后。
赵栩见心事被戳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在门外的秦暮野,在走廊里踱着步子,早就把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几番走到医务室门口,都会无意识地放慢脚步。
陈医生不会开车,但此刻把女孩送去医院是头等大事,她想了想,注意到门外的秦暮野,打算人尽其用:
“秦老师!你上午没课了吧?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和小姑娘送去市立医院?”
秦暮野蓦然止步,刚好停在走廊的明暗交汇处。停顿片刻,他便即刻走进屋子里,点点头:“好的。”
接着,他转向学生们,嘱咐道:“麻烦你们了,先回班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两人表示都想跟着去,赵栩知道他们也是出于关心,所以愈加不愿为别人造成麻烦,面露难色,秦暮野看出了她的为难,替她婉拒了同学们的好意,难得开起了玩笑:
“你们如果一下子都去了,车里载不了那么多人先不说,我还要请你们这么多人吃饭。”
老师已经拒绝了带他们一起出去,何况还有陈医生跟着去,他们也不想让赵栩心有负担,便不再坚持。
韩明月把赵栩扶了起来,这时朱临清进来了,她方才转道回了趟教室,把她的手机、证件,和一瓶小矿泉水都收拾到了兔子挎包里,然后挂在了朋友的脖子上,叮嘱道:“有什么事情给我们发消息。”
徐仲仪本也想上前去扶,却刚走出一步,就被数学老师不动声色地挡在前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老师身上的薄荷味分外清冷,像是一道没有温度的屏障,将他和赵栩隔开。
……
赵栩一直胳膊被陈医生搀扶着,一只手拄着拐杖,虽然行走不便,她亦不愿让人看到自己一瘸一拐的窘状,唯有努力让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正常。
而这样的代价就是,脚腕处的扭伤处,因为强行弯曲而牵动受伤的部位,阵阵钝痛沿着骨头蔓延而上,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咬紧牙关,拧起眉头。
走在她身后的秦暮野,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没来由的随之下沉,却无能为力。
他头一次觉得从教学楼到停车场的距离,原来可以这么长。
所幸距离并不算远,且秦暮野那辆黑得发亮的奔驰格外显眼,他阔步超越了前面两人,打开副驾驶车门,赵栩在陈医生的搀扶下,一半身体先坐在了座位上,可是她没伤的脚悬空在外,伤了的脚才在车里却使不上力,就只能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半坐在位置上。
陈医生身材偏胖,行动较为不便,又怕弄疼了小姑娘,只得求助般地看向秦暮野。
秦暮野心领神会,却踟蹰不前,毕竟和学生肢体接触这种事,实在不太方便。
矛盾之间,赵栩身下的坐垫慢慢下滑,而她的校服裤子又是针织棉布料,摩擦力小,待她反应过来不对时,手边竟没有可以搀扶的支撑点。
眼看人就要掉出车外,秦暮野行动比认知快,眼疾手快,一只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拢住了她的腿弯。
而后毫不费力地把女生抱起来,把人放到了副驾驶上。
车顶高度限制住了他一米九的身高,他整个上半身以一种极其拘束的姿势探入了车里,原本狭小的空间一下子挤了两个人。
赵栩把后背紧贴在靠椅上,冷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她悄悄打量着他高挺的鼻梁,喉咙一动。
老师的侧脸近在咫尺,自我保护机制诱发的不安定突然袭来,隐秘的过往伴着记忆闪回,咽不下吐不出的厌恶感让她感到不适。
她当然知道,秦暮野对她没有恶意,更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可她就是莫名抗拒陌生男性的靠近。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扭过头去,以掩饰自己的不悦。
突然,她似乎闻到了有别于薄荷香的香气,陌生之余,一种近乎安抚的舒适很快充盈在胸腔,逐渐消解了那份不安全感,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秦暮野把人调整好后,接着去寻找安全带,稍稍偏头,看到了女孩紧绷的神情,眉眼中透出稍许郁结。
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蔓延开来,他自知失礼,迅速移开目光,叮嘱道:“记得系上安全带。”
随后起身时,那张英俊的脸在赵栩的眼前一闪而过,可她的鼻翼还是感受到了一阵温凉的风。
放慢镜头看,对方的睫毛长而卷翘,扭头离开的瞬间,似乎轻轻扫过她的鼻梁。后知后觉间,怦然的酥痒感挥之不去,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里的人数依然不减,陈医生带着行动不便的赵栩,在熙来攘往中为她挡开冲撞的小孩子。
秦暮野则是拿着她的证件去办相关手续,待回来后,明显地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
原来是陈医生的儿子在学校里突然腹泻,需要家长接回去修养,老师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可她又不能丢下学生不管,一时犯了难。
秦暮野迟疑稍许,便主动提出:“陈医生,您去接儿子吧,这里有我呢。”
“这……”陈医生有些举棋不定,但思及秦老师是个靠谱的人,就应了下来,放心地把人和兔子挎包交了出去。
陈医生走后,秦暮野拎着兔子挎包,继而坐在了赵栩右边的右边,刻意将中间隔开。两人各望一方,在等待叫号的时间没有任何交集,若非知情人士,只会以为他们是陌生人。
等候区前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师生两人却游离在这份喧闹之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午挂骨科的病人比较少,等了半小时左右,就叫到了赵栩的名字。
她保有了学生的敏感度,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借助拐杖才没有摔倒。
眼见她这样莽撞的行事,秦暮野看似冷眼旁观,其实在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身为男老师又不能上前搀扶,只能在合适的距离内,寸步不离地守着。
赵栩站定在诊室门前,条件反射般地喊了一声:“报告!”
话音刚落,秦暮野假意扭头看一旁的大夫简历,实则唇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赵栩被自己蠢笑了,不敢吭声,脸红得像是能掐出樱桃汁,顺便染红了身上那件淡粉色的毛衣。
“好了好了,进去看病吧。”秦暮野控制住面部表情,替她推开门。
医生约莫三十多岁,看到女孩独自拄拐进来,而身旁的男士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连扶都不扶一下,不禁义愤填膺:
“这位先生,你怎么都不扶一下你女……”说到这里,医生连忙收住,虽说这两人颜值都挺高,在她看起挺像情侣的,但万一说错了,就很尴尬,所以也没敢多加猜测二人的关系。
赵栩的校服外套放在秦暮野的车上,也难怪会被当大人。听到这话,她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然后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医生简单替她检查了一下,边打病历,边轻扬下巴,“去床上躺着。”
赵栩躺下后,医生要挽起她的裤脚做进一步诊断,而医生沉迷检查,忽视了还有男士在旁,赵栩的思想又偏保守,总觉得腿就这么裸露在外多有不便。
秦暮野即使察觉到了女孩的为难,背过身子去,而后动作轻缓地把病床的帘子拉上。
“应该就是扭到骨头了,没什么大事。”
医生拉开帘子,和秦暮野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就让他们去拍x光了。
……
许是最近季节性感冒频发,两人从科室出来后,明显感受到人.流量变大。
赵栩拄拐走得偏慢,却发现身后有人,不由得加快速度,生怕妨碍到别人。
“不着急,慢慢来。”秦暮野稍稍俯下身子,声音沉静而有力,有着莫名抚慰人心的力量,让赵栩不再着急于走路。
此时,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走那么慢啊,不知道大家都忙啊……”
听到这话,两人皆是一愣,赵栩气闷得很,心道没看见人家拄着拐吗?本想转身反驳,秦暮野却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眉峰轻蹙。
“有什么问题吗?”
平日他说话一定会带上敬语,而这次却省略了这一步,足可见不悦。
那双深沉的眼眸中隐含冷意,衬得凌厉的五官愈加不近人情,加之身高过于突出,给人的压迫感十足,让抱怨的男子不敢再吭声,只得改道而行。
男子走远后,赵栩抬眼看向秦暮野,弯起漂亮的眼眸 ,“谢谢老师。”
秦暮野淡淡点头,“快到扶梯了,小心点。”
“啊!”
赵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带开,还偏偏是没伤的那只脚,她怔怔地盯着鞋带,叹了口气,心想真是诸事不顺。
“老师,您能帮我拿一下拐杖吗?”她垂眸示意。
秦暮野也发现了,同样考虑到,她如果用伤脚撑地系鞋带,肯定会加重病情。
平静的神情之下,一股不该有的纠结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本来是件不大的事,却在他的心里被无限放大,片刻的安宁再次被打破。
算了……
眼见赵栩因伤痛而微颤的脚踝,秦暮野终究不忍,把小兔挎包挂在脖子上,随即半跪在地,眼眸中掠过一丝无奈。
“我帮你系。”
赵栩慌了神,下意识把脚往后缩,急忙拒绝:“不用了这多不好意思……”
虽然她极力反对,但秦暮野当作没有听见,直接拉住了两根鞋带,开始了生平第一次帮别人系鞋带的体验。
可明明只有简单的两根线,他却一时难寻鞋带的两端,线头在手中纠缠如误,绞得更乱。头脑清晰的她,竟也迷失在注定的羁绊中,曲折迂回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为她低头的那一刻起,便清醒地知道:
他越线了。
恍惚间,哗然一片的世间不再言语,仿佛全世界都与他们擦肩而过,赵栩整个人像被冻在了原地,莫名的情绪陷入滚滚红尘向她涌来。
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认真的后脑勺,视线又移到他脖子上挂的兔子挎包,唇角微弯。
女孩的颊边痣像极了漫过海岸,若隐若现的鲸鱼,在深海中独舞。
距离他们不远处是两个女大学生,其中一人看到熟人不由得驻足,从起初的不敢置信,到看清楚之后的大为震惊。
“暮谣?那是不是你哥?”朋友晃了晃周暮谣的手臂,见其目光呆滞,加重了晃动胳膊的力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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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能说的秘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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