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清和,春光融融,湖面波光荡漾,白鹄在湖面展翅。皇城,草薰木荣、卉木萋萋。但不远处的金殿却死气沉沉,传不出半点声响来。湖边小太监端着茶水匆匆经过,惊的湖面几只白鹄展翅飞远。
这金元殿上冷的跟个冰一样,咱们快走些,不然,中贵人不好受,咱们也活不长.......。
殿外,内常侍揣着手拧眉眺望着远方,一副着急的模样。
少顷,小太监快步上前,递上冰瓷案托,默默退至廊下,老太监微嗔,瞥了眼身旁二人,轻步进了金元殿。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少年整个人伏在地上,行着稽首礼,大殿中零零散散的几个大臣也都分散开,唯恐自己被这少年郎连累。
老太监垂首经过时,瞥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年,见少年几乎闭着眼,有些疑惑的向龙座走去。
陛下~,老太监细而绵长的声音拉回了老皇帝的视线。
喝口茶水润一润吧,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损害龙体,只有龙体安康,才能保我们大勍万世千秋。
老皇帝不疑有他,拿起瓷碗就喝了起来。
一瞬,伏在地上的少年突然睁眼,血丝布满了眼球。只听上座传来一声呵斥。
周荆玉,九皇子可说你自愿随他去剑南,如今朕下圣旨,你却闭口不语,是何意!老皇帝整张脸都拧在一起,其他大臣则是不敢言语,人人都看着自己手里的笏板。
周荆玉想起刚刚自己明明是在剑南的破屋里,怎的自己像是又听见了“戎帝”的声音,猛的抬起头,逡巡着四周,确定了自己真的在金元殿,又突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大殿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只听“啪”的一脆声,随后传出一声“哎哟。”
殿外两个小太监抖了抖,互视一眼。
看来陛下动气真动手责罚了......。
殿内,周荆玉打了自己一巴掌后,感觉到了真切的疼痛,低声笑了起来。
真的回来了,不是梦......,不是梦.......。
身旁百官见小世子鬼魅般的笑声,又退开了些,人人惊恐了起来。
戎帝眉头蹙起,刚要呵斥,就听见“噗嗤......”一声,跪在殿下的周荆玉喷出一口血来,血雾散漫,染红了殿内的空气,又一滴滴落在琉璃白玉砖上,格外显眼。
周荆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前自己的身子也算是弓马娴熟,不可能如此之弱,但这感觉像是自己闭眼前,喷出的那口血一样,在自己还没搞明白之前便感觉四肢无力昏死过去。
大殿上忽的乱做一团,周荆玉被人一左一右的架起拖离了大殿。
老太监低着头满眼戾气的瞪着周荆玉离开的方向。
西市,熙来攘往,万象森罗,男子金铜代面,银鬃马身披重甲与马蹄声交替踩着地面,铛铛作响,惊的街市百姓纷纷散开,只有一个吐蕃商人,动也不动的盯着他疾驰的方向看去。
永宁侯府,江霁从京郊北营回府,就看见周荆玉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被人从轿子山架下来。
当即就从宫人手里抢下了他,沉声道,怎么回事!
宫人面面相觑,半晌开口。
陛下预封赏小世子,剑南道益州折冲都尉,随九皇子回封地剑南,小世子听后便在金殿上呕血昏死过去,陛下命奴把世子带回,还......,还要永宁侯府给个说法,不然......,奴就不用回去了。
说完二人便跪下,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
江霁没听后半段,直接抱着周荆玉入府,想着定是自己和永宁侯逼的太急了,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怀中之人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咪般蹭了蹭自己,脑门上还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江霁想着他平日张牙舞爪的样子,不自觉心痛了起来,加快了脚步,往周荆玉的澄园玉新阁去。
柳丝垂落、莺声娇婉,画眉鸟在出檐套兽边低吟着宣示着此刻的舒适。
等医官把完脉后,在江霁耳边低声道,小世子这是,忧思成疾,气血攻心,导致的肺气上攻,据老夫推断,小世子还要吐一些时日的血,身体都虚透尽了,这药方一时半会也不好把握,只能先吃些温养的补品,最重要的还是解开心结,不然......。
徐医官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面色如霜的江霁,正伸手帮小世子擦拭嘴角朱红。思忖一会,还是开口。
不然的话,小世子恐是药石无灵,虚耗而死。
半晌上方一点声响都没有,平日好面色的辅国大将军此刻面色如纸
他不能死。虽然声线说不上凶狠,但徐医官从中听出了恐吓和压制,在这熙春时节听出了些寒意来。
江霁擦完他的嘴角,又拿起周荆玉的手掌一根一根擦拭刚刚被血污染浸的手指,动作轻柔,像是对待自己丢失已久的宝贝。
在下明白,这就去给小世子配方子,再让膳房做些药膳过来,方便小世子醒来好用。
医官离开后,江霁抓着周荆玉微凉的双手摩挲着,盯着他白皙且毫无生气的脸蛋看了好一会,直到双眼因为太久没活动,微微泛红起来。
微风阵阵,吹的窗前铃铎叮铃作响,倏然,床上躺着的人眼皮动了动,江霁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但很快慌张起来,好生放下他的手,悄步离开。
周荆玉缓缓睁眼,看见自己那个花里胡哨的幔顶有一秒的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小声嘀咕。
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我不想再回去那个小黑屋了,玉清娘娘,我错了,我会好好面对父兄的,不在辜负爱我的人......。
少顷在又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睁眼,侧身抱起白玉琉璃枕,没你我活不下去,想起这个琉璃枕的来头,又有些愧疚起来,不知道阿兄还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还没想明白,就感觉喉咙口有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周荆玉猛的转身,把琉璃枕扔在一旁,一口血吐在红木脚踏上,捂住喉咙咳了起来。周荆玉不知道自己咳了多久,只感觉自己像是要交代在这了,才有人进来。
一个童仆快步上前,慌慌张张的把他扶正,又倒来茶水给他润喉。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屏没有保护好您,都是阿屏的错,才让世子短短十日患上如此重病,请世子责罚!
“咚”的一声,童仆磕了一个。
周荆玉又感觉一口气向上涌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不怪你,阿屏,我不带你,是我的错......。想起前世自己离了侯府去往剑南就再也没见过他,还有些感慨,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医官怎么说,为什么感觉哪都使不上力啊。
屋内寂静无声,阿屏并不答话,只有周荆玉自己小声的呼吸。房门被敲响,阿屏才又起身,端来膳食,为难的开口。
世子您的身子奴不知,还请先用了膳食,或许就不会使不上劲了!
周荆玉颌首,心里自己给自己安慰,反正都重活一世了,没什么好怕的了,低声问了个简单的问题。
阿兄在府中吗,多日未见,有些话想同他说。
阿屏肉眼可见的怔了一秒。随即答道。
并未,许是北营有事,毕竟近日城中贼人多了,该是在营中训新兵。
周荆玉尝了口雪燕甜粥,呜咽一声,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甜的雪燕甜粥了,还是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阿屏看着他用的香的样子,默默点头记下。
直到日落西山,月升东海,都没等到江霁的消息,周荆玉想着如何了了现下的困境,虽说是在戎帝那混过去一时,但去剑南终究是自己惹下的祸事。嘴里喃喃,这几日也是时候该受到那封决亲书了,若是自己主动低头,不知父兄能否原谅自己的任性,收回书信。胸口那股闷郁之气一直无法散开,等到子夜三更,夜莺在檐边低吟,房门才被悄悄推开。
江霁本不打算来了的,毕竟周荆玉现在如此也要怪自己前几日说重话,但想起晚间阿屏说的话,又忍不住来看看。
从怀里拿出安息香炉放在床头,袅袅白烟升起,充斥着这小小一方空间。江霁看着周荆玉的脸在安息香的笼罩下缓缓舒展开来,不自觉伸手蹭了蹭月色下皓白的脸蛋。
阿兄错了,阿兄不该激你......,以后只要你好好的,阿兄都顺着你。
一刹,江霁似乎感觉到了胸口细细密密的闷痛,呼吸也不畅起来,周荆玉骤然坐起抱着江霁的后腰,嗫嚅开口。
不怪阿兄,是我太任性了,听信了奸人的挑拨,摆着父兄疼爱不听,才有此一劫,求阿兄别再躲着我了,日后阿兄想怎么管教我我都没怨言的......。还没说完就猛的咳了起来,一股甜腥味窜上喉头,连忙推开眼前人,朝着脚踏处呕血。
江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周荆玉嘴唇上嫣红的血迹,以及月色映照下盈盈易碎的身躯。柔声安抚。
别动气,阿兄都知道,小玉别急,慢慢把气息放平。
安息香悠悠升起,此刻倒是起了点作用,周荆玉听着江霁终于不怪自己了,心头平了许多,午夜那闷在胸口的一股气像是散开了,脸蛋也不似之前惨白,现下倒是看出几分红润来。
医官说了,你现在不能动气,心中也不能郁结,既已回府,过去之事就当尘埃,别粘了身才好,小玉如何,为兄都知道,要把身子养好,阿兄就原谅你。
周荆玉靠坐在塌上,双眸明亮的看着江霁,接过他细心给自己擦拭血迹的帕子。
阿兄信我便好,月光明媚,照的他病中的样子都多了几分脱世之感。
翌日清晨,细雨渺渺、水树风闲,日光透过窗柩,又反射在烟青色纱幔上,柔柔的打在周荆玉的侧脸,柔光细致,不自觉翻身把脸蛋埋在衾被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少顷,一阵嘎吱声响起,阿屏端着医官皓首穷经一夜的药和药膳来了,一边点上小炉,一边低声唤着自家世子。
见纱幔后并无动静,悄步靠近,又站在纱幔前唤了几声。周荆玉这才缓缓睁眼,“唔”了一声坐起身。
阿屏见纱幔后的身影坐了起来,伸手卷起纱幔挂在两侧铜勾上。世子,起身用膳了,咱们府上还有两名宫人在守着,又不好约束,昨日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居然已知晓您醒了,吵着要见您,讨要“金元殿”的说法!
阿兄去哪了。周荆玉无意识开口。
阿屏怔了怔,北营说是有急事,昨夜寅时就被叫去了。
昨夜自己让阿兄陪自己睡,差不多也是听见四声慢锣就感觉放在自己背上的手慢慢抽离,内心有些愧疚,不该让阿兄陪自己的,都没休息好,就要去当值,以后断不能如此任性的。
阿屏见自家小世子双眼迷蒙的样子,有些焦急,支支吾吾的开口。
世子,我......,这。
周荆玉缓缓回神侧头看了眼阿屏,何事如此难言!直说吧。
阿屏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明黄色缠枝纹砑光笺纸,皇室专用,重生前,自己可没有少和这东西打交到,径直拿过信笺,光着脚下塌,往书案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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