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回来的时候那老爷子已经喝了好几壶茶了,银铃还给端了一盘炸豌豆让他吃,不过老爷子显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他才刚把家里的生意交出去儿子儿媳就给他捅了个大娄子,老爷子心里难受的不行,他年轻的时候乐善好施在街坊之中也有些好名儿,所以后来开豆腐坊大家都很买账。
一向生意都很好,这几年更是接了几个酒楼的大单子,家里做工的伙计都雇佣了好几个。
人常说,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这三样都是起早贪黑又需要下力气的,一般人吃不得这个苦。
但是他家卖豆腐其实没有那么苦,他年轻的时候就有些家业,这豆腐坊他也不过是看着就好,每日苦力活儿都有雇来的伙计干,家里的儿子儿媳也是一点苦头没有吃过的。
所以看自家生意好就总想着涨价,豆腐这东西一向不贵,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可是儿子总嫌卖的便宜。
这次接管了生意没给自己知会一声就对外涨了价格,结果等大伙都不来买了才慌乱的告诉自己。
本想着含饴弄孙的安度晚年却不得不出来一家家的赔礼道歉,这一家的姑娘虽然生意小连个铺子都没有,但是人家每日要的东西却很多,他不得不来挽回一下。
看见金铃回来老爷子含笑上前道:“今日生意可好?”
金铃客气的见礼后答道:“还不错,您老怎么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等这么久。”
老爷子只说没多久,金铃赶紧扶他再次坐下,这老爷子年纪真的不小了,可不敢让磕碰着。
俩人拉拉杂杂了半日才说到主题,老爷子很不好意思道:
“真是对不住,我那逆子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背着我给家里生意涨了价,你在我家买了许久的豆腐那逆子实在不该如此,少不得我亲自来赔礼一回。”
说完就要起身行礼,金铃连忙手快的把人按住,这么大年纪的长辈她哪敢受礼。
嘴上只说不敢,又道:“您家里的豆腐实在好,按理说用惯了您家的本不该换一家去买,只是我这生意实在小,也就街上支个摊子,本钱一点不敢多加,所以才换了一家便宜的,还请老爷子多担待。”
老爷子听她这样说心里就暗道不好,只是人已经来了不得不争取一回。
“这也怨不得你,你一个姑娘家做生意确实不容易,原该我帮衬你才是,这样好了,我在原有的价格上再给你降低俩成,你看如何?”
不如何,这种事哪有朝三暮四整日改的。
金铃笑道:“您开口我作为晚辈本该应承的,可是不巧前儿已经跟另一家签订了契书,如今人家已经送了好几日了,我也不好再失信于人,不过您放心,有机会晚辈还是要去您那里光顾的。”
老爷子心里一叹,人姑娘比自家儿子不知道小多少说话就这样体面,他家儿子怎么就敢对着街坊涨价的。
不过人家拒绝的也很明显了,话说的再漂亮也是不回头了。
老爷子又寒暄了几句方才告辞,金铃赶紧装了一罐子清淡爽口的小菜硬给老爷子才放人家走。
又叫道:“石头你来,你亲自扶着老爷子去把人送回家。”
老爷子直摆手:“哪里用送,几步路的事儿,我如今身子骨还健壮呢。”
“知道您硬朗,不过我做小辈的不敢没有礼数,您就带着石头回吧,也好叫我放心。”
说完让石头拿着东西跟着老爷子走了,金铃直看着人走远才进去。
进了院子春雪就道:“老爷子也不容易,那么大岁数还跑这一回。”
金铃笑道:“你不气人家涨价了?”
春雪道:“也气,不过那都是他儿子坏,老爷子这样看着真可怜。”
金铃也叹气道:“那也没办法,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他那儿子儿媳我也常见,为人比老爷子差远了,都是只爱享受不愿动手的,家里的事儿自己从不做一点,都是伙计做,自家的生意一点不沾手哪里能行。”
不过也是老爷子惯着,他那儿子那么大岁数老爷子还总是事事周全的包办,长此以往自然惯出来了不晓事儿的。
银铃站在台阶上喊道:“快别说了,赶紧来吃饭,我做了多少好菜。”
“等一等石头,他送个人快的很。”金铃回道。
石头那边看着老爷子进门才离开,他走后老爷子就支撑不住了,整个人精神气一下子被抽空,他要强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却要一家家上门替儿子赔罪,金铃这样的还是好的。
好些人见了他都说不出客气话了,如今已经是小辈的天下了,都跟他不怎么熟悉,所以也就面上过得去。
见他回来他儿子赶紧问:“爹,可如何了?”
老爷子突然大骂:“你老子出去跑了一天你就一杯热茶都不知道递?我去了人家还能喝一口水,回来反而喝不上了,我要你何用!”
他儿子听了傻眼,他母亲早逝父亲一向跟别人家不同,人家是严父,他是慈父,少有这样骂他的时候。
赶紧出去喊伙计端了茶来,又委委屈屈的捧进去。
“爹,我也没涨多少,也就几文钱的事儿那些人就都翻脸不要了,想是嫌我没送礼。”
老爷子指着他说不出话,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一副天真的样子。
“豆腐一块才几个钱?本就是几文钱的东西你还想涨到哪里?这一条街卖豆腐有多少,人家凭什么就吃咱们家的,你确实也该送一送礼让人家认一认你的脸,你爹的脸面如今已经没了,跟我一个辈分的人死都死了多少了,过几年我也死了难道你还不做生意了?”
“他们都吃咱们家的还不是因为咱们家的豆腐好,早晚能回转心意继续来咱们家买。”他儿子梗着脖子犟。
“哼,人家随便夸几句你还当真了,豆腐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明日你自己再上门去赔礼一回。”
“还去干什么,人家都不要咱们的豆腐了,去了讨人嫌。”
“傻子,难道人家不吃我们豆腐以后就不见面了?你总要在这条街混下去的,总不能让人家说起你就是那个涨价的蠢货吧。”
跟他们家合作的好几家酒楼如今都不要他家的豆腐了,仅剩的几个大生意还是人家看他的情分继续的,想要维持下去可不得他儿子亲自去走动。
老爷子如今也是后悔儿子没教好了,怎么能这么不知事儿,娶了个儿媳也是一路货色,俩个猪脑子凑一对了。
最后他家的豆腐还是恢复了原价,零散买的人倒是继续还来,毕竟离得近,不过大宗买卖损失惨重。
老爷子不得已又自己出来强撑着带着儿子各处游走希望再拉几个新生意,不过古人都是熟人社会,有了前面那一遭儿后面做事就艰难了好些。
这边银铃在金铃这里住了好几日更不想回了,也盘算起自己能干个什么赚些银钱也出来自己过,榜样的力量还是挺立竿见影的。
“二姐你说我做什么能赚钱?”
金铃不假思索道:“你自然是做裁缝,你针线活儿做的还真不错。”
银铃撇撇嘴:“二姐,那是你针线活儿如今变差了你也懒的动针了,我这手艺人人都会,这个能赚什么呀。”
金铃不服气:“总有那手艺不好的,而且懒人的钱才最好赚,肯定有那不愿意动手的愿意花这个银子。”
银铃叹气,就算有那懒人愿意花银子她又该去哪儿接生意呢?
第二天金铃出去摆摊银铃也第一次跟出来了,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她特别的不自在,也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低人一等。
“这丫头是你妹子?”这个时候一个大娘过来问道。
金铃笑着问她:“您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你们姐俩虽然有些区别,但是大致还是相似的。”
金铃这就惊讶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跟银铃也没那么像,结果人家外人一看就是姐妹。
“您好眼力,我还当我们不像呢,您今日要些什么?”
“今日把这豆腐丝给我多捡一些,还有这个笋丝也多来点,过了这几日就吃不着了,还有豆芽也要。”
这丫头的菜拌的那是真好吃,有这几个菜她每日都能多吃几口饭。
要了这些又道:“你什么时候还有炖鸡脚?”
“您什么时候要,这几日要杀一回鸡的,你哪日要我前一天给你做了。”
那大娘喜道:“这月二十一,那天我要招待个人,你那鸡脚炖的实在软糯,一吸溜肉就下来了,我家里都爱吃,再有那鸡杂你也给我炒一碗出来,到时候我在割几斤肉用你那下饭酱一炒席面也就看的过去了。”
这大娘如今招待人很爱从金铃这里买些现成的,金铃的鸡脚鸡杂虽然是鸡零碎,但是她调料舍得放,做出来颜色又好看,堪称色香味儿俱全,不比酒楼的差一点,摆出来很有面子。
若是舍得钱再把那茱萸豆干买一罐子回去就更好了,豆干这种简单的东西做的复杂金贵了更有面子,说明家里不缺银子,不然有那伺候豆干的银子都拿去买肉了。
送走这个大娘很快又有熟人过来,来了都要问一句银铃是不是她妹妹。
银铃半天道:“你这认识的人也太多了,来了都要闲聊几句才肯走。”
金铃笑的神采飞扬:“这说明我回头客多,我手艺好啊!”
“瞧你乐的,最近银子没少挣吧?”
银铃以为说到银子二姐要谦虚了,结果金铃直接道:“最近是攒了一些,还真不错。”
“那还做衣裳吗?”银铃又想混一身新衣裳了。
“不做,没那闲钱,攒着有用呢。”
银铃就很失望,果然要自己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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