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在疼痛中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血与玫瑰混合的怪异香气。
他的手腕被镀金镣铐磨破了皮,那些精美花纹的边缘像小刀般锋利。笼子很小,小到他无法完全伸直双腿,只能保持胎儿般的蜷缩姿势。这是他被带进皇宫的第七天——如果从窗户透入的光暗变化来判断时间还算可靠的话。
"今天感觉如何,我的小鸟?"
莱昂的声音从笼外传来,语调轻柔得像在问候情人。艾德抬起头,看到国王正蹲在笼前,华贵的深红色长袍拖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蜂蜜般的色泽,几乎称得上温柔。
艾德张开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火烤过,这是昨天尖叫太久的后遗症。莱昂露出理解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一个水晶瓶,将里面的液体缓缓倒在笼底的小碟里。
"喝吧。"国王的声音带着怜悯,"我讨厌看你这副模样。"
艾德犹豫了。上一次莱昂这样温柔时,那杯水里掺了让他浑身灼痛的药物。但干渴最终战胜了警惕,他像动物般匍匐到碟子前,伸出舌头舔舐里面的液体。是蜂蜜水,甜得发腻。
"乖孩子。"莱昂的手指穿过笼栏,插入艾德纠结的头发。这个动作本该令人不适,但连日来的驯化已经让艾德学会了在这触碰下保持静止。国王的指甲轻轻刮过头皮,带来一阵战栗。"今天想洗澡吗?"
艾德的身体僵住了。洗澡。这个词在莱昂的词典里意味着更多东西。第一次"洗澡"时,他被按在漂浮着玫瑰花瓣的浴池里,莱昂用鬃毛刷子刷洗他的皮肤,直到全身通红。第二次,国王命令侍女用香水直接浇在他裸露的伤口上。
但肮脏的皮肤确实在发痒,汗水和血垢凝结成一层令人作呕的壳。艾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莱昂笑了,露出食肉动物般的犬齿。他打开笼门,却没有解开艾德脚踝上的锁链。乞丐只能跪爬着跟随国王的步伐,金属链条在地面拖出清脆的声响。
浴室比笼子宽敞得多,中央的大理石浴池蒸腾着热气。艾德被命令站在池边,莱昂亲手解开他身上唯一的遮蔽——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看看你。"国王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手指掐住艾德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墙面的镜子,"像只肮脏的老鼠。"
镜中的影像让艾德胃部绞痛。那个曾经还算健壮的流浪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肋骨突出的苍白生物,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皮肤上布满淤青和结痂的伤口。最可怕的是这个生物的眼神——空洞中夹杂着乞求,像条被踢惯了的狗。
"对不起..."艾德机械地道歉,这是莱昂教他的第一个短语。每当国王露出这种表情时,道歉总能减轻惩罚。
莱昂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他温柔地牵引艾德踏入浴池,甚至用手护着他的头防止撞到池壁。热水包裹身体的瞬间,艾德几乎要哭出来。这温度恰到好处,不像上次那样滚烫到能褪去皮肤。
"今天是你表现好才有的奖励。"莱昂拿起一块海绵,开始擦拭艾德的背部。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知道为什么惩罚你吗?"
艾德垂下眼睛。昨天他试图逃跑,在接近宫门时被卫兵抓住。莱昂亲自用烧红的匕首在他大腿内侧烙下一个字母——那是国王名字的首写。
"因为我不听话。"他喃喃道,这是标准答案。
海绵突然停下。莱昂转到正面,捏住艾德的脸迫使他抬头。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温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冰冷的评估。
"不,小傻瓜。"国王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是因为你忘了自己是谁。一个臭水沟里打滚的乞丐,连野狗都不如的东西。我给了你金笼子,给了你食物,而你却想回到泥巴里去?"
艾德颤抖起来。这种语气往往预示着更残酷的惩罚。但出乎意料的是,莱昂只是叹了口气,继续为他擦洗身体。
"没关系,"国王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柔,"我会帮你记住。"
洗浴结束后,莱昂亲自为艾德披上一件丝质睡袍——太过宽大,显然是国王自己的衣物。衣袖垂下来遮住艾德的手,下摆拖在地上。莱昂似乎被这一幕逗乐了,用指尖挑起艾德的下巴。
"像不像偷穿主人衣服的小宠物?"他笑着问,不等回答就拽着锁链将艾德带向另一个房间。
这是艾德第一次见到"玩具室"。墙上挂满了他叫不出名字的金属器具,有些闪着冷光,有些则明显被使用过多次。房间中央是一个带有束缚带的台子,表面铺着黑色皮革。
艾德的膝盖开始发软,但莱昂牢牢抓着他的手臂。
"别怕,"国王贴在他耳边说,"今天只是个小游戏。"
当艾德被绑在台子上时,他注意到莱昂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细长的银盒。国王的表情变得专注而愉悦,像是准备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盒子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根银针,每根尾部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知道这是什么吗?"莱昂拿起一根红宝石针,在烛光下转动,"真理之针。据说能刺穿所有谎言。"他突然将针尖抵在艾德锁骨下方的凹陷处,"告诉我,你爱我吗?"
艾德的瞳孔扩大。这不是莱昂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之前的场合从未涉及尖锐物体。针尖已经刺破表皮,一滴血珠渗出来,顺着胸膛滑下。
"我...我爱您,陛下。"艾德急促地说,这是预期中的答案。
莱昂却皱起眉。"说谎。"他轻声说,同时将针推进去约半英寸。
疼痛并不剧烈,但足够让艾德惊叫出声。更可怕的是银针留在体内的感觉,像有只冰冷的虫子钻进了血肉。
"再回答一次。"莱昂已经拿起第二根针,这次是蓝宝石的,"你爱我吗?"
艾德的呼吸变得急促。汗水从额头滑落,刺痛眼睛。他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只知道每个回答都可能带来新的疼痛。
"我...我不知道..."这是真话。
出乎意料的是,莱昂笑了。他放下蓝宝石针,转而抚摸艾德汗湿的额头。
"好答案。"国王的声音几乎称得上赞许,"诚实值得奖励。"
他从台子下方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棉花上,然后轻轻擦拭艾德锁骨的伤口。一阵清凉感立即缓解了灼痛。
"疼痛是最诚实的老师。"莱昂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它会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如..."他的手指突然掐住艾德大腿上的烙伤,"逃跑是不该做的。"
艾德尖叫起来,新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莱昂却置若罔闻,继续道:"而接受我的爱是该做的。"他俯身舔去艾德眼角的泪水,"明白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形成了一种扭曲的规律。早晨在笼中醒来,接受莱昂心血来潮的"探视"——有时是食物,有时是新的惩罚。午后被带去浴室"清洁",这个过程可能温柔如初,也可能变成用盐粒搓洗伤口的酷刑。夜晚则不定时地被带入玩具室,进行各种"游戏"。
艾德学会了预判莱昂的情绪变化。国王心情好时,会允许他吃从手指间掉落的糕点碎屑;心情恶劣时,则可能用烛火燎他的指尖。最可怕的是那些看不出情绪的日子,莱昂会带着沉思的表情尝试各种"实验",比如强迫艾德吃下混入金箔的食物,然后观察他排泄物中的闪光。
一个月后的某个夜晚,艾德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特权"——他被允许睡在莱昂卧室的丝毯上,虽然脚踝仍锁着链条。国王倚在床头阅读,偶尔用脚尖轻蹭艾德的脊背,像对待一只宠物猫。
"知道吗?"莱昂突然合上书,"你比刚来时漂亮多了。"
艾德困惑地抬头。镜中的自己明明更加憔悴,眼睛下方挂着深重的阴影。
"野性被磨掉了,"国王的手指描绘着艾德的颧骨,"就像玉石被雕琢。现在的你...几乎配得上我了。"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艾德眼眶发热。他急忙低下头,害怕莱昂看到自己的表情。但国王已经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哭什么?"莱昂皱眉,"你应该高兴。"
艾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在流泪。更可怕的是,他无法解释这些泪水的含义。是恐惧?感激?还是某种扭曲的依恋?长期的折磨已经模糊了所有情感的边界。
莱昂似乎被他的眼泪取悦了,俯身舔去那些咸涩的液体。"我的小乞丐,"他喃喃道,"我的小囚徒。"
那天之后,惩罚的频率开始减少。艾德被允许在特定时段离开笼子,在侍卫监视下在花园散步。他甚至获得了一套合身的衣服——虽然是侍童的款式,但足够干净舒适。
但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第二个月圆之夜。莱昂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艾德被命令跪在国王脚边,像只被展示的驯服野兽。贵族们投来好奇或厌恶的目光,但没人敢质疑国王的癖好。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个意外发生了。一位年轻公爵带来的侍从偷偷塞给艾德一块面包。这个举动纯粹出于怜悯,却让艾德僵在原地。他盯着那块面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从莱昂以外的人手中接过食物了。
"怎么了,我的宠物?"莱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危险的轻柔。
艾德颤抖着将面包呈上。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莱昂盯着那块面包,表情莫测。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甜蜜得令人毛骨悚然。
"看来有人想喂我的小鸟。"国王站起身,走向那位年轻公爵,"是你的人?"
接下来的场景如同噩梦。公爵被迫看着自己的侍从被鞭打至昏厥,而艾德则被命令跪在原地,手里仍捧着那块面包。当惩罚结束时,莱昂回到座位,优雅地啜饮葡萄酒。
"吃啊。"他对艾德说,眼睛在烛光下如同融化的黄金,"不是饿了吗?"
艾德机械地将面包塞入口中。它尝起来像灰烬。
"看着我吃。"莱昂命令道。
艾德抬头,对上国王的视线。莱昂的眼神中有种可怕的满足感,仿佛在说:看,除了我,没人会真正对你好。
那天夜里,艾德被带回玩具室,接受了最严厉的一次"教导"。莱昂用浸过盐水的皮鞭在他背上刻下精美的图案——一顶王冠的轮廓,正好覆盖两个肩胛骨之间的位置。
"现在你永远带着我的标记了。"国王在耳边低语,手指抚过渗血的伤口,"开心吗?"
艾德没有回答。他已经学会了在某些时刻保持沉默。但内心深处,某种东西正在苏醒。就像冬眠的蛇感知到春天的震动。
第二天清晨,当莱昂解开他的锁链准备例行沐浴时,艾德做了件疯狂的事——他直视国王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是我?"
莱昂愣住了,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仿佛宠物狗终于学会了一个新把戏。
"因为你足够肮脏。"国王诚实地回答,手指梳理着艾德的头发,"肮脏到没人会想念,没人会寻找。一个完美的空白画布,任我涂抹。"
这个答案像冷水浇醒了艾德。他突然看清了自己在莱昂眼中的本质——不是人,甚至不是宠物,只是一件可以随意毁坏再重塑的物品。
接下来的日子,艾德表现得异常顺从。他吃下莱昂喂的每一口食物,在惩罚中不再尖叫,甚至开始预判国王的需求。当莱昂伸手时,他会主动将脸颊贴上去;当国王皱眉时,他立即跪下请求宽恕。
莱昂显然对这种变化感到满意。艾德获得的"特权"越来越多:有时是额外的水果,有时是被允许睡在国王床脚的软垫上。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一个特别的日子里,莱昂亲自为他戴上一个镶嵌紫水晶的银项圈。
"我的所有物。"国王宣布,亲吻项圈上的锁扣。
艾德低头接受这个吻,没人看到他眼中的清明。长期的折磨给了他一种奇特的能力——能够将真实的自我隐藏在破碎的表象之下。就像被砸碎的镜子,每一片都反射着莱昂期望看到的影像,但再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形状。
第三个月的第一天,莱昂带艾德去了皇宫最高的露台。这是乞丐第一次看到王城全景,阳光下的一切都那么渺小,那么遥远。
"美吗?"莱昂从背后环抱他,下巴搁在艾德肩上,"都是我的。"
艾德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里有他曾经熟悉的街道,桥洞,喷泉广场。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自由。不是莱昂施舍的那种"特权",而是真正的、完整的自由。
"说话。"国王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掐住艾德的手臂。
"很美,陛下。"艾德机械地回答,但眼神仍飘向远方。
莱昂突然扳过他的身体,强迫两人对视。国王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信号,艾德太熟悉这种表情了——这是"游戏"开始前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莱昂逼问,指甲陷入艾德的肩膀,"想逃跑?"
艾德垂下眼睛。这是个关键时刻,他必须谨慎选择每个词。长期的折磨给了他这种洞察力——知道何时该说谎,何时该说部分真话。
"我在想..."他轻声说,"您给了我这么多,我却无以为报。"
莱昂的表情松弛下来,转为愉悦的嘲讽。"当然无以为报,小乞丐。你的全部价值都是我赋予的。"他松开钳制,改为抚摸艾德的脸颊,"承认这点就足够了。"
艾德顺从地点头,却在心里看到了那个**的真相:莱昂需要的不是他的服从,而是对他灵魂的完全占有。国王想成为他唯一的神,唯一的现实,唯一的痛苦与快乐的来源。
当天晚上,艾德被允许睡在笼外——这是前所未有的优待。莱昂甚至亲自为他端来一杯热牛奶,里面掺了少许安眠药,这是国王心情极好时才会给的"奖励"。
艾德假装喝下,趁莱昂转身时将大部分液体吐在袖口。当国王回身检查空杯子时,他露出满意的微笑,亲吻艾德的额头道晚安。
夜深人静时,艾德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纱帘,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图案。他轻轻起身,惊讶地发现脚踝的锁链没有扣紧——莱昂太自信了,自信到放松了警惕。
艾德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无声地移动。皇宫的布局他已在这几个月中牢记于心。避开巡逻的侍卫并不困难,他们从不认真看守国王的"玩具"。
当艾德终于来到那个露台时,月亮已经西沉。晨雾开始弥漫,给一切蒙上朦胧的灰纱。他爬上栏杆,感受着高处的风吹拂头发和单薄的衣衫。
这一刻,艾德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背上的王冠伤疤隐隐作痛,项圈的金属紧贴喉咙,大腿内侧的烙伤随着步伐摩擦。这些都是莱昂留下的印记,但此刻它们不再让他恐惧。
"艾德!"
国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艾德从未听过的惊慌。他回头,看到莱昂站在露台入口,长发散乱,华贵的睡袍敞开着。月光下,国王的脸色苍白如鬼魅。
"下来。"莱昂命令道,声音却不如往常坚定,"马上。"
艾德第一次看到国王不确定的样子。这个发现让他嘴角微微上扬。他转过身,面向逐渐亮起的天际线。
"不。"艾德轻声说,这是他对莱昂说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
在国王冲过来之前,艾德向前迈了一步。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想起很多事:街头阳光的温度,喷泉旁鸽子扑翅的声音,陌生侍从偷偷递来的面包的香气。
最后出现在脑海的,是莱昂惊愕的表情。那个总是掌控一切的国王,终于体验到了彻底的失控。
当艾德的身体撞击地面时,皇宫最高处的露台上,莱昂纹丝不动地站着。他的表情从震惊逐渐恢复平静,最后凝固成一种若有所思的冷漠。国王优雅地整理好睡袍,转身走回宫殿。
走廊尽头,一个新的金笼已经准备就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