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池想起刚认识鹿小小的时候。
那年,刚上大学的金池,身材瘦瘦的,拉着有些破旧的轮子有些坏的大号行李箱,艰难地走在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上。
碰巧遇到了扛着麻袋报到的鹿小小,她皱着眉头看着金池和那个破行李箱较劲,轻啧了一声:“同学,我来吧。”
在金池震惊的目光中,鹿小小轻轻松松地将他的行李箱拎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我不方便进去,你自己坐电梯上去吧。”
金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
鹿小小挥手就走了。
那时的鹿小小,并不喜欢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金池。
作为一个男生,胳膊比她细,脸比她小,屁股比她翘,长得还比她好看。
后来,他们又在街舞社相遇,金池才知道原来鹿小小是体育特长生,怪不得力气这么大。
而且他们都很喜欢跳舞。
专注于舞蹈的动作会让人短暂的忘掉烦恼,大汗淋漓后分泌的多巴胺又能使人快乐。
也许是因为鹿小小初遇时的善意,金池对她很有好感,很快也在一次次社团活动中成为了好朋友。
鹿小小也从金池的口中知道了,他的有些曲折的成长经历。
金池父母离婚,各自组成家庭,都有了新的孩子,金池成了两个幸福家庭里多余的人。
原来性格开朗活泼的小男孩,辗转在两个家庭之间生活,明明也是自己家,却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他渐渐学会了察言观色,收敛脾性。
有时金池也会想,或许喝醉酒后的那个e得不行的人格,才是自己原本最真实的性格,只是长期的情感压抑,让他将这个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以至于他自己都忘记了。
和金池性格相反,鹿小小性格豪爽,交友广泛,而且战斗力惊人,有事从不委屈自己,一言不合就是干。
这也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的酒鬼父亲,对上司唯唯诺诺,对自己的妻女却重拳出击。直到鹿小小一拳把他打到在地,他再也不敢对她们娘俩动粗。
所以鹿小小从小就知道,要想不被欺负,还得自己拳头硬,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当她看到纠缠尾随金池几次的猥琐学长,直接就是撸起袖子,给他结结实实的一拳,这个学长再也没造次了。
在金池眼中,这个女孩子起着最可爱的名字,打的最狠的拳,看向鹿小小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崇拜。
俩人成了好闺蜜,猥琐学长更是在论坛里造谣,说这两个人有一腿。
刚好金池因为长得好看,经常被人表白,不厌其烦,这给了他名正言顺拒绝的借口。
鹿小小就更开心了,她在体育学院遇到几个开屏的花孔雀不停地骚扰自己,被她用拳头问候了几次之后反而越挫越勇。
两人都以对方为挡箭牌,阻挡了很多烂桃花。同时,也将他俩爱的乳胶是漆难舍难分的谣言坐实了,成了声名远扬的校园情侣。
直到毕业后,两人都选择留在长市,鹿小小走上了拳击手的职业生涯,金池进去了大名鼎鼎的顾氏集团,两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但很快鹿小小就遇到了命运的玩笑,她的手臂被打黑拳的对手重伤,被收买的黑心裁判却视而不见。
鹿小小输了比赛,还输上了未来的职业生涯——她的手被治好,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再也不能打职业赛了。
就在这时,她的母亲查出了胃癌晚期,父亲提出放弃治疗。母亲眼睛闪过落寞,却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鹿小小红着眼睛,拒绝了父亲,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给母亲治病,金池也将自己存下准备打算买房的首付给了鹿小小。
一年的治疗,花钱如流水,却没有留住鹿妈妈的生命,她走时候,瘦骨如柴,眼眶凹陷,嘴角却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
“池子,我没有妈妈了。”
鹿小小抱着金池哭了出来。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妈妈可以早点解脱的,我却因为害怕失去妈妈,让她在医院里接受无休止的治疗,掉光了头发,瘦成皮包骨,疼到呕吐晕倒……她是不是会恨我,如果听了爸爸的,她就不会受罪了……”
那是金池第一次看见这个像雄鹰的女人落泪,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
“不会的,阿姨很爱你,她也放心不下你,才会努力配合治疗,你们都已经尽力了。”
金池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鹿小小失去了最爱的职业和母亲,患上抑郁症,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暴饮暴食抽烟酗酒,体重增长了40斤。
连她的父亲都放弃了她,转头就找个女人结婚,不到半年生了一个孩子。
她才知道,原来在妈妈住院治疗期间,爸爸已经出轨了。
只有金池一直陪她看心理医生,不厌其烦地劝她接受治疗,甚至花钱接手了一个健身房,给她重新规划职业发展。
坐在新开张的健身房里。
金池拿着两瓶啤酒,递给她一瓶。
“你知道为什么我是同性恋,却一直不敢和男生谈恋爱吗?”
鹿小小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金池拉开易拉罐扣,喝了一口酒,缓缓地说道:“因为性取向,我高中被人霸凌过,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是你救了我啊。”
“你高中的时候,我们又不认识。”
“你还记得大一时尾随我的学长吗?他的行为勾起了我不好的记忆,我很不舒服,却不知道怎么制止他。”
“我以为只要不理他,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会对我下药。最后是你一拳把他打到在地,救下了我,也是你一拳打破了困境,让我知道,只要当你反抗,就能让霸凌者失去力量。”
鹿小小仰头喝光了手中的啤酒,把手中易拉罐捏扁,丢进了垃圾桶里,“我没你说得那么厉害。”
“你有,只是你忘了,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鹿小小怔愣一瞬,垂眸笑了起来。
“那时给那学长一拳的人,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金池闻言,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一米八的大汉,我怎么打得过。”
鹿小小看向金池:“他给你下了药,你的小糖果人格出现了,人狠话还多,一拳就给人打趴下了。”
这个人格,在金池喝醉或者陷入某种状态时,根据精神麻痹的程度,呈现出来的反差程度也不一样。但越是极度的状态,醒后的记忆反而越浅,就是选择性失忆了。
所以那次金池完全不记得了。
这个傻瓜,一直把自己当成恩人一样。
潜意识里守护你的人,是你自己呀。
她抬眸看向窗外,被云层遮盖的太阳露了出来,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两人的身上,驱散了秋日里的寒意。
“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忘了自己有多强大,所以才会不停地否认自己。”
“谢谢你,池子。”
她相信,当黑暗到达一定的时刻,星辰就会熠熠生辉。
在她的至暗时刻。
金池就是那颗星星。
希望未来的日子,她也会成为他的星星,彼此照耀。
虽然金池安慰人的话术很烂,但鹿小小真的开始振作起来,恢复了基础训练,养了一只叫乐乐的金毛,还注册了自己的网络平台账号,一边经营健身房,一边记录自己减肥瘦身的打卡视频。
由于她的性格直爽,还是个冷幽默的段子手,加上减肥的励志故事,她的账号火了,成了小有名气的健身达人。
她努力收集证据,利用自己的公众影响力,让拳击协会重新彻查了那场比赛,带出了许多陈年旧案。
许多曾经被坑害的拳击手纷纷站出来指控,最后那个打黑拳的对手被终身竞赛,黑心的裁判也丢了工作。
同时,她把爸爸婚内出轨,亡妻尸骨未寒便迎娶小三,还有酒后家暴的事情,通通捅到了他的单位,要求有关部门从严查处。她爸爸宁愿自己也背上了处分降职,也不愿和小三离婚。
因为小三生的孩子,是他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儿子。
可惜降职后工资降低,小三大手大脚的生活惯了,故态复萌,接二连三出轨,一家子过的鸡飞狗跳。
鹿小小听着这样的结果,嘴角微微勾起。
金池知道。
那个骄傲又热烈的女孩子。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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