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机不贵，但好歹有个完好的屏幕，让江映帆一眼就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
哪怕已经消息免打扰，可还是能看到打过来的语音电话，江映帆几乎是下意识就挂断了，随后又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的点开了和那个人的聊天框。
才发现，原来今天这电话不是第一次，而是以前打来的电话自己都没接到。
要不是方眠看到，说不定江映帆会继续以为没有消息没有电话。
忙完了顾客那边，方眠走过来看到江映帆捏着手机在发呆，他刚刚是看到了视频上显示的名字的，以为是和家里闹了矛盾，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怎么了？和家里吵架了脸色这么不好？”
江映帆无奈的摇摇头，“没有。”他们之间或许不能用闹矛盾来形容吧。
见江映帆不想多说，方眠也没有深究，正好今天是江映帆最后一天来上班，下个月开始就是考试周，方眠跟江映帆说了让他不用来了，好好复习。
江映帆本想说自己不用那么多时间复习也可以的，他平时上课都有好好听，而且期末老师会划重点，但是还是被方眠拒绝了。
“你做了快四个月的兼职，剩下的这个月生活费应该有了，不用再来兼职了，就当是给自己放松一下，好好复习，好好休息。”
方眠都这么说了，江映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听从方眠的意见，当天方眠就把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给江映帆结了，甚至还多发了五百块说是给他的奖金。
江映帆不想收，但是看着方眠那张脸，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像方眠说的，自己兼职那么长时间，剩下的一个月甚至是两个月的生活费都是有的了，可明明只是回学校复习，平日里出来就能再见到，江映帆却还是有一丝舍不得。
“那哥，我走了。”
“去吧，好好学习。”
江映帆点点头，刚好遇到刚打完游戏出门买饭的乔立，就约着一起回学校了。
“哎呀兄弟，你这可算是熬到头了，我也是佩服你，这兼职一做就是一学期。”
江映帆不说话，乔立也不觉得尴尬，他知道江映帆就这个性子，不怎么喜欢说话，很要强。
手里的手机被握得温热，心情很烦躁，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方眠“辞退”的原因还是刚刚看到的聊天记录的原因。
或许是知道自己换了号码的缘故，所以从自己正式入学后的一个月后就每天坚持不断的发消息过来，可自己一条都没回过。
而打过来的电话，很多时候因为自己在兼职，又或者是在上课，所以从来没接到过。
消息从一开始的为了之前打工的工资，到劝他继续打工又到问他什么时候放假。
江映帆完全不觉得他妈是因为想他了所以关心他的放假时间，想回复一句今年放假不回去，又担心消息一发过去就变成了无限语音电话轰炸的导火索。
唉，烦！
江映帆深呼吸一口吐气，觉得自己今晚怕是又要失眠了。
——
最终，江映帆还是没回消息，而是一直等到考完了所有的试才发送了那条早就想好的“今年不回去”。
果然，消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对面就好像是一直盯着手机一样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江映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什么事？”
于是对面积攒了四个月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直对着他一通发泄。
“江映帆你是真不想要我这个妈了是吧？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倒是能耐。”
看着过路的行人一个个拎着行李准备回家，而自己只背了个洗得发白的书包，说不羡慕是假的，谁都希望有个和和睦睦的家，可在他这里，这一切都成了奢侈。
找了棵树脚蹲下，捡了根棍子开始下意识的挖土，面对他妈的咒骂，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却在此刻还生出一丝难过来。
江映帆耐着性子解释，“我之前的号码换了，平时要上课，我还找了份兼职，没什么时间看手机。”能好好沟通不比事事吵架的好。
可惜对面听到江映帆这么说，怒气也丝毫没有消下去，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早就跟你说了那书不读也罢，又花钱又废精力，兼职？那你赚了不少钱吧，你去了也快四个月了，你之前可是一个月五六千呢，这起码也得有好几万了吧，你哥说今年要把房子翻修一下，刚好，一会儿你把钱打我手机上。”
“既然你上学也能工作，那干脆今年别回来了，我听说过年上班好几倍工资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挣点，帮衬帮衬你哥……”
江映帆自认为自己脾气算好的，可是每次面对他的这个所谓的妈，总是愤怒得想把所有难听的词都加在她身上。
不公平的抱怨已经够多了反正没什么用，在他妈的眼里，他永远不重要，没有赚钱的价值，甚至连她儿子都不配做。
可是……他真的很想说: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了。”
“那钱……”看江映帆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对面立马提醒，下一秒被江映帆打断。
“钱一分都没有，我上学不用交学费不用吃饭吗？你到底哪来的脸让我给你们打钱？”压抑过后就是爆发，同样积攒了十几年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爆发。
“我上初中的时候你说没钱不要读，我上高中的时候你也说没钱不要读，现在我上大学了，你还说没钱，那好，我不要你出钱，我自己供自己，可是你一分钱没出，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要钱的。”江映帆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手上的树枝被捏成几段丢在地上。
过于愤怒的话语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都纷纷催促同伴快走，担心一会儿江映帆发疯。
本以为对面会因为江映帆的话而愧疚沉默，可哪里是这样，话音未落，对面就传来了一句接一句恶毒的谩骂。
江映帆捏紧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眼眶慢慢变红，下一秒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就和方眠来了个对视，也不知道对方在那里看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意料之中的方眠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温柔的笑着，然后问他，“要来我家吗？虽然小了点，但是多一张床还是可以的。”
江映帆一下子就哭了，只有泪没有声。
他擦干净眼泪，然后道:“哥哥，你收留我吧。”
然后，江映帆跟着方眠回家了，一个……方眠给他的……除了他真正的家外第二个“家”。
方眠的出租屋确实小，小到差点没有空处给江映帆住，一室一卫的地方，只能勉强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桌子，但是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能做饭。
他其实不喜欢跟别人住一起，但江映帆的情况实在让他没办法忽视，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一个刚刚被抛弃的孩子。
“我家是真的很小，你看一看，不嫌弃的话，这个假期就打个地铺跟我凑活一下吧。”
随后他领着人上去看了一圈。
方眠住在二楼，一楼也是个撒撇店，但是看起来很久没开张了，租的时候应该是连着铺面一起租的。
楼梯有些窄小，要是江映帆拎着行李箱的话多半很难上来，旁边的铁质扶手一模一手铁锈。
方眠的房间就正正的在撒撇店上面，窗子靠大路，空气还算清新，一打开门，一股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和方眠身上的味道很像，有点香却不腻人。
门打开，左侧是一张桌子和一个木柜，右边被床占了大部分位置，床头那边有个小小的沙发，床对面是一个很大的衣柜，布做的。
方眠有点热，进门就把衣服脱了搭在床尾的木栏杆上，然后指着左边的木质柜子道，“这里你可以放你的东西，我一会儿把杂物清出来。”
正前方是一个小隔间，厨房和厕所正对着，空间位置利用得很充分。
“你看看，我的床很大，不过你应该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我有两套被褥，还有一个垫子，现在天气冷了一会儿去买个毯子给你，到时候把它垫在这里，能睡个人，我有时候天气热的时候也会打个地铺什么的。”
方眠指着沙发面前的一块空地道。
江映帆点点头，他不嫌弃，方眠的屋子很干净，哪怕地方很小，但是也比自己原来住的地方温馨。
“谢谢……哥。”
方眠笑笑，“没事。”
“屋子里没空调，睡早点多捂一下被窝，要是还冷的话我也有个热水袋可以放进去，对了，你带的东西齐吗？不齐的话一会去菜市场的时候顺便去一趟超市。”
除了手机，江映帆什么也没带，于是点头，“好。”
趁着方眠去洗手的空荡，江映帆问，“哥，下面那店也是你的吗？”
方眠反应了一秒，然后回答，“对，是我的，不过我一年也就来这边开两三个月，等你们开学了，我就会把这边的店关了然后去学校那边，毕竟那边生意比较好。”
每年都换一批新生，总有那么一部分客源，他这些年攒下的钱可以说都是从学生手里赚来的。
“那你这店面的租金不是白交了吗？”
“这老板人好，我当初刚来的时候比较落魄，他看我可怜，只收我房租，铺面是直接送我的，毕竟在这个地段，根本没生意。”
这世道，总归还是有那么几个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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