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是特殊剪裁过的,做成了类似骑射服的样式,腕袖收紧,衣长减短,穿在身上多了几分英姿勃发。
云紫怡收拢最后一根系带,活动了一下试试,到处合体得不像话。
她又想起来众人临走时,那个玄衣身影刻意落后几分,长长的眼睫低垂,和她说夜间行动最重要的便是隐匿,切不可像上次一般穿一身水绿色。
所以这便是王慈赠予她的“工作服”?云紫怡摸了摸领口,布料软滑细腻,不像是寻常粗布,倒跟他身上常穿的那些有些相似。
有些东西悄悄在心中咕嘟咕嘟冒泡。
窗外的夏蝉高一阵低一阵地叫着,往日她总会嫌烦闷吵闹,但此时此刻,她却发现自己心中竟比想象中的更为冷静。
她手指摩挲半晌,尔后,只是摒除一切杂念,平静地吹熄了蜡烛,扯过一旁蒙脸的黑纱。
玉白的手指翻飞,黑纱在脑后打了一个死结,只露出一双有些锐利的眼睛。
外面有人轻轻敲墙三下。
云紫怡收拾好房中所有的踪迹,双手使力推门,发现门锁已经从外面打开了,长枫背着刀立在门外,面上亦是一片凝重。
“走吧。”少年低声道。
她匆匆跟在后面,踏入一处隐秘的通道,期间回头一瞥身后,远处一瞬间尽是灯影幢幢。
他们从后门离开,左拐进入一条小巷,一辆装潢繁杂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赶车的小童居然两腮鼓鼓囊囊,掌着一串晶莹的糖葫芦吃得正香。
她足下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
长枫在她一旁低声道,“今夜各方势力涌动,王司使担心有其他家主半路出面,想要硬碰硬,因此……特意请了长孙家主,亲自来接应。”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阵喧哗,巷口处隐隐有光亮闪动。长枫随即收声,急忙催促她道,“快些先上马车,我去垫后!”
说罢右手一抡从后抽出寒刀,一瞬间飞身隐匿在黑暗之中。
云紫怡也不敢耽搁,但前头的小童还在专注地啃糖葫芦,后头的马车中也一言不发,半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她一咬牙,只得先匆匆道了声冒犯了,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掀开帘子想要踏进马车中。
外头已然夜色漆黑,但好歹还有零星星子,马车中却是如墨一般的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着实让她都不知何处下脚。
云紫怡一愣,搞不清楚这主人家在搞什么名堂,她刚想出声询问,前头的小童大概是已然用净了糖葫芦,鞭子一挥策马向前,一股冲力直接叫她朝前一侧摔去。
本能之下喊了句“让一让”,然而四下依旧寂静,回应她的是咣当一声左膝撞在什么硬物上,一瞬间酸麻带着疼痛向四肢百骸扩散,她鼻尖生理性一酸,差点眼角落泪。
等她摸索着,一瘸一拐爬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一个十分逼仄的密闭空间。
身后是软榻,面前是……一堵墙?
云紫怡登时双手上下探索,发现原本偌大的马车,竟不知为何从中间生生隔开,一分为二,每半边只能侧着身子进入。
额,也不一定,她心中腹诽,万一主人家给自己留大的,给她留了小的。
但无论如何,就算这长孙家主性子古怪到天上去,她也得暂时忍耐,毕竟人家愿意与几乎整个十四楼公然对抗,还亲自与她同过这一路埋伏。
云紫怡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礼貌地说了声,“多谢长孙家主愿意出手相助。”
话落,又是一阵寂静,马蹄哒哒踏在青石板路上,赶车的小童打了一个哈欠,夏蝉们依旧吵得人心烦。
云紫怡用力拉开身后镶嵌了琉璃的窗子,夜风一瞬间涌进来,吹散了她心底的些许烦闷与担忧。
马车中混入外界的吵闹声,她好像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嗯”。
但声音过于微弱,她皱了皱眉,无暇顾及他到底说了还是没说。
恐外有埋伏,她也不敢将窗子敞开太多,这里的夜风还是清澈的,不知那边的夜风,是否已经混入丝丝血气?
这一路走得有些漫长,云紫怡悬着的心一直未能落下,悄悄掀了好几次帘子,只见马车拐入一道又一道巷子,终于在一座通体漆黑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她刚欲起身下车,只听大门轰隆一声低鸣,竟自动往两边敞开,小童又扬起手中的鞭子,驱车直接驶进了府中。
等大门再次轰鸣关闭,长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伸手替她拉开了车帘。
云紫怡一下马车就看见他满身伤口,显然是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还未来得及问他什么,不远处忽然有一人急急忙忙跑出来,抱了她满怀。是春桃。
分别多日,春桃见她双颊又消瘦了一圈,不免十分心疼。
等她被春桃安顿下来后,她才得知小荷小莲几人也被接到长孙府中,李二那里更是派了专人看护。
“长枫已经被带下去疗伤了,娘子不用担心,大人叫我们先在这里过了今晚,长孙府是上宫楼新家主亲自改建的,不仅固若金汤,其中更是机关密布,眼下应当是整个开平府最安全的地方了。”
云紫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将药膏化了轻轻涂在左膝的淤青处,若是待会还有能用得上她的地方,她可不能一瘸一拐地出现。
“也不知道谢家娘子怎么样了。”她轻声喃喃。
长孙府距谢府相距甚远,一路远离了刀光剑影,几乎已经到了城郊地带,四周没有人家灯火,寂静地恍若身处荒原。
所有人都有一线机会被带出谢府,唯有谢风瑶不行。
她姓谢,是谢家家主的亲妹妹。
云紫怡早就与王慈有过猜测,谢风瑶明明身处漩涡中央,虽有谢自乐拼命保护,但他一人之力毕竟有限,能够做到一身清白不染谢府那些肮脏事,最大的可能便是背后之人默许了谢自乐的偏袒。
但这样的偏袒不是毫无代价的,代价一定是谢自乐在承担。
此番稽察司突然对谢府下手,谢府又会怎样挣扎呢?
用亲妹妹威胁谢自乐做出反抗?若谢自乐不从呢?他们会不会尽情折磨谢风瑶?
一瞬间许多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她心事重重,一个不注意指尖用力,按得淤青处生疼。
“娘子不用太担心。”春桃注意到她的走神,连忙伸手接过药膏,打算接手后续的工作。
“谢家娘子就在隔壁歇息着呢!”
什么!她递出药膏的手狠狠一颤,玉质的药瓶哐啷一声落地,摔了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谢风瑶也在长孙府?是谁将她送过来的?”云紫怡眼中满是震惊。
春桃不明所以,但还是被她震惊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具体我也不知,我们几人是得了大人的命令,在刚刚落了夜色的时候到长孙府的,我们来之前,谢家娘子已经在了……”
“长孙府里的人脾气颇为古怪,整一个府中也没有侍女,因此我便帮忙送了一趟吃食和衣裳,不过那时谢家娘子在榻上休息着,我便没有打扰。”
不对,这与他们先前在傅望秋那里商议的完全不同。
云紫怡连忙整理好衣裳,直接冲向隔壁。
他们本以为谢风瑶会受困谢府,她特意提出可以想办法与谢自乐先行密会商议,或是公然开出条件,他们本就想尽力帮助谢风瑶脱困,提前告知谢自乐,一方面是想让他尽力配合,另一方面是希望他能再吐露些许实情。
他们千算万算,根本没有想到谢风瑶会提前被送出谢府。
谢风瑶是谢自乐的软肋,也是助燃的火石。
她不知道谢府与谢自乐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让谢府可以放弃一个牵制谢自乐百试不爽的利器,放弃一个有潜在暴露秘密风险的人。让谢自乐甘愿相信白日豺狼在今日发了善心,相信自己的妹妹比交给顾显之交给他们更安心。
她唯一知道的是,谢自乐唯一的牵挂已然远离纷争,那接下来谢府会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云紫怡一把推开隔壁的门,木门重重打在后面的墙壁上,榻上合衣躺着的身影却恍若未闻。
她伸手探脉,发现谢风瑶是服用了大量迷药导致的昏睡。少女苍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即便是昏迷着,眉头依然紧缩。
也就是说,谢风瑶大概率自己不情愿,是被强行送到这里的。
在确认她并无大碍,等药效过去便可恢复如初后,云紫怡匆匆出门,找到了刚刚上完药的长枫。
“我们必须回去。”她语气仓促,一路小跑着过来,额头上浮出一层薄汗。
“情况有变,我们都想错了,现在谢府那边很有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碎,王慈他们还没有准备,我们必须去一趟。”
听到谢风瑶竟也在长孙府,长枫登时脸色就变了。
但他一方面受命在这里保护云紫怡一干人,所有人不得离开,一方面他们计划生变,情况确实十分危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处离谢府距离甚远,他们又没有马匹代步,若想顺利到达,必须要求助那位脾气古怪的长孙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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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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