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音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急着原地骚动，半天开口还是没说出什么，直到人转身要走才开口说话。
“这里不是幻境!他们也都还活着……只是……现在还活着……”
“活在幻境里?”
柳凝霜皱眉噌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让人发笑。
“你得信我。”
淼音将手放在胸前，灵魂在胸前闪动发出亮光。
“我用灵魂向你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契约就这样成立了，柳凝霜将剑环抱在胸前，挑着眉轻笑。
早知道淼音不简单。去镇上的时候特地留意了周围的环境。
有宵禁的时间里跑后山遇到狼妖；柳溪镇里唯一的活人；凡人算仙者的卦象；中了法术也能在深夜醒来……
每一个点都是疑点。唯一一个将她留下的理由是那人是个活人，没有任何妖气或者邪气。以及私心下那双相似的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柳凝霜也不清楚，只得归于平常朝夕相处的日子多了，出来历练一番便会淡忘。索性那人也足够坦诚，知道自己瞒不久，当天便将自己带到了目的地。
“这里不是幻境，那这是哪?”
“玄境。我们在玄境里。”
玄境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外置空间，里面的一切都可以复制外面，但是需要这个玄境的主人亲自雕刻模仿才能搬进这里面。
玄境是防御的仙器。
因为这个玄境只有主人能打开，外人是开不了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摧毁里面和外面，唯有斩断里外联系才能将其困在玄境里。
“你不是这个玄境的主人。”
柳凝霜立刻就摇起头否定了淼音为玄境主的身份，那人也笑起来点头算是肯定了柳凝霜的否定。
“我确实不是——所以我需要用竹笛作为媒介。”
淼音拉着人进了房间，嘴里念叨着屋外冷这种话，一边关上了门。
“那些小孩呢？”
“他们是束灵，扎根在这里的，是出不去长不大的灵魂。”
“在这里的外人只有一件事要做……”淼音靠近了柳凝霜，那人想后退反击，下一秒又被生生压住了这个想法，整个人绷直了身体在那。
“不要忘记你为什么而来。”
淼音的话如同一股清泉落在井里，发出透亮迸溅的声音在耳蜗和脑海中回环往复。
“一定要在这里面过一个半月吗？”
“怨灵缺少摆渡的桥梁会在人间游荡，你杀不死也打不完。这里死了多少人已经不可计数了，从我有记忆起便能看到街上挤满了游魂。它们早上是游魂，晚上又会因为阴气和月光化作厉鬼。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要帮我？”
“卦象说——我可以将命托付给你。”
淼音看着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其实我可以看到你想着的一切。”淼音向后退一步站在那转了个圈，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一个弧形半圆。
“卦象里我们是阴阳两面。”淼音左手指了指自己，画了半个圆在空中，右手指了指柳凝霜也依葫芦画瓢画了个半圆组成了完整的一个圆。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要在我死之前尽全力帮助你!你的仙途越顺，我的命数也会越长。”我们此消彼长。这句话淼音咽下去，选择烂在肚子里。
“……真是奇怪的人。”
“凝霜姐，接下来可要仰仗你的帮助啦！”
柳凝霜本来性格是大大咧咧觉得没什么，可是面对细腻温柔的女孩子一时也犯了难，有些局促不知所措。
淼音见人放不开便会牵着手领人去看自己准备的床铺，虽然比外面的稻草席好了不少，可是看起来依旧有种家徒四壁的感觉。除了床以外，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干净的很。
“为什么是我？”
柳凝霜不相信命数，她本就是修仙之人，知道自己逆天而行。自然不服淼音的一面之词。
“卦象说……”
“你的卦象很灵吗？”
“……嗯，很灵的！”
淼音似乎从另一个人无所谓的语气里攫取到了不信任的信息，所以急切的加快了语速，提高了音调。
“为什么要相信你？”
“凭你救了我。”
柳凝霜觉得好笑，一时被她的话噎住了，半天没说出来什么，倒是笑了起来，连着淼音也笑了起来。
“那来帮我算一卦吧。”
“你要算什么？”
“算我能活多久。”
淼音抬眸摆阵的动作一顿，撇了眼那人笑弯起的眸，落下了一片阴影，心中落得一片阴郁。
“好多年。”
“好多年是几年?”
淼音安静了下来，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柳凝霜抬眸却笑了，用着打趣的笑话说着:“早知道自己与仙路无缘，倒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你的因由血缘而起，因情而起，因一切万事万物而起。你必须要斩断一切才能摆脱这个死亡的结局。”
淼音抬眸很认真的看着柳凝霜，眉眼间总有化不开的忧虑。
“怕我死了没人给你看着这个地方吗？”
她透过门外看那纸糊着的窗透进一点微光，看外面她逛了的柳溪镇。
“我比你更早认识你……早些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总会不太平。”
淼音只是给了柳凝霜一个保证，保证她接下来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柳凝霜只是笑了笑，望着远处的月亮，没有说话。
我比你更懂人心。
柳凝霜将这句话放在了心底没有说出。
玄境里生活跟凡人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柳凝霜原本想用法术去外面转一圈，可是却被制止了。在玄境内不得用法术。唯有淼音能带人出去。
这算不算落入一种圈套呢？
不过这一个半月也算过得肆意潇洒。柳凝霜原本只想着观察柳溪镇的模样，看它原来的布局。走到了那夜晚矗立着高大庙堂的地方，只看见茶馆安静的坐落在那，人来人往，人头攒动。
那高立的庙宇没有任何踪迹，淡出的除了这庙之外还有自己的记忆。
无关的回忆如同泉涌入脑海，挤占着原本的记忆，成为着这镇里面的人。
她越是在这里生活，越觉得原本的记忆在变得模糊。就想是抽离了那段记忆，抬眸聚焦看清远处的树叶也有种疏离感。
“凝霜姐，我们去山里面转转吧？”
明明想要拒绝，却开不了口，于是点头应下。别过头望着青山，听着溪水潺潺流。
那天她们站在山顶上看到了日落，暖阳之下打落的灯光就像是坏掉的灯，一转眼便失去了所有光亮。眼睛眯起盯着那轮太阳看。
“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十五年了。”
有恍惚的错忆，下意识的想辩驳什么，只是搜索了自己的记忆，似乎确有此事，于是笑着点了头默许了。
“这么久了啊。”笑容浅浅的，将鬓发挽起别于而后，缠绕的簪子有些松了。淼音默不作声移动着步伐朝人靠近，摘下那簪子从新整理好她的头发。
“明天早上我想去吃那巷角的包子。”
“好，那我明天早些去买。”
淼音回给了柳凝霜一个笑容。柳凝霜握上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到:“你想不想许愿?”
“许愿?许什么愿？”
“就是，有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钱，有一个很温暖的家这种?”
柳凝霜对着天空的星星比划着，连着那星宿，绘画出一个圆形，再加上几条弧线，做出了摇铃铛的动作。逗笑了淼音，抖着肩膀抬臂用袖遮笑。
“那我肯定更俗一点——我啊……”淼音坐着的身体突然向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用手拉住柳凝霜的衣角也扯着人一同落在草坪上，沾了一身乱草。两个人互相对望，淼音的话又一次传来“我想嫁人!”
“这算什么愿望？我们都是出嫁年纪，你要喜欢哪个人改天我去帮你问问?”
柳凝霜用手撑着头，笑盈盈地注视着淼音。
“要是我的话，我应该会去修仙……你看他们行侠仗义多帅啊——侠士只能守护一方土地，可仙人不一样，那云都能一翻十万八千里!剑修的剑更快！那天下的恶事都会被剑修制止的！”
淼音笑着的嘴角收回了一些，用指尖划过柳凝霜的笔尖。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后又抓着罪魁祸首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划了回去，嬉笑着扭打作一团。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修仙者，这些恶人没有被惩处完呢？”
“因为坏人也在出生啊——”
“那为什么要生坏人出来呢？”
淼音的声音柔和的像是月下轻抚着的素琴，月光趟在她们身旁，可是她却抓不到为什么，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就像是回答自己为什么要出生这种，一开始就没有被允诺过吧？！
“人不是一开始就坏的……”
“人们无法从长相上识别坏人。那……剑修是不是也不是都是好人?那万一凝霜姐找到的师傅是一个坏人怎么办?”
柳凝霜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使劲的点了头。
未来的师傅……会是个坏人吗？
对于后面的话，她并不能作答。
花璟原在旁边看着，在树杈上看着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尾调上扬之后又是新一轮忧患。
他已在玄境之中，若真会扰人心智乱人记忆，那他又会在何时失去记忆呢？
他也不知。而淼音问的那段话，他现在也不能回答出来。后来也隐去了笑意，站在旁边继续旁观这场记忆的盛会。
“你觉得，我们许的愿会成真吗？”
柳凝霜翻过身来看着淼音，两个人躺在各自床上笑着说着之前的事情。
“会的。一定会实现的。”
话音落下，一夜无梦。只能听见耳边地树声。
……
我来自哪？
柳凝霜站在那劈柴的时候听着风动，心也跟着动了几下，跳动的振幅拨乱了脑中的弦。
屋外有人抚琴弹琵琶。
欢声笑语朗朗入耳甚是开心。
脑海里似乎已在这里待过四季，春去秋来，花仍在此开的绚烂。目光投落下的是淼音穿着布衣牵着刘麻子进来的身影。
“凝霜姐辛苦啦——喝口水吧。”柳凝霜将水递上接过饮下，收起剑站在巨石边沉思。
“总觉得这样的时光好不可思议——”
后院里堆满着柴火，是柳凝霜劈的。那后山里开辟的一块田种着淼音的蔬菜，现在正冒着绿芽格外讨喜可爱。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那太阳佝偻着巨大的磨盘向上攀登又像下坠。人明明不会飞踏着土地却总觉得自己在下坠。
柳凝霜感觉到自己在下坠，唯有热腾的包子和淼音让她觉得不那么虚幻。
“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会寂寞吧。”柳凝霜想起昨天晚上淼音说的话，在柳溪镇里面搜索着适合的名单。挑挑拣拣了半天，始终觉得没人配的上她
“我不会走的。”淼音安静的站在那里，旁边的刘麻子倒是很识趣的跑到一边看起了昆虫。
“可你昨夜说……”
“我已经有人选啦——不过那个人看不上我……”
“胡说——我们淼音到底是谁配得上？！”
柳凝霜上前抱住了淼音，用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总觉得她比想象的要消瘦一些了。
“是我没照顾好你……”
“凝霜姐别这样说……没有你……哪来的淼音呢?”
柳凝霜有一阵的无力感涌现上来，她不能考取功名，不能做官，种不了田，绣红很差，只会劈叉做一些简单的木匠活。但也勉强糊口过日。
如果这样安于现状一辈子她也觉得无所谓，嫁不嫁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对于临乡的指指点点也无所谓……但是淼音怎么能行呢？
柳溪镇太小了。她也太弱小了。
……
从那天之后柳凝霜总是会发呆出神，盯着那太阳望到眼黑，看那片天空看到觉得恍惚虚假。
于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在她反复想了一遍又一遍的决定下，她决定离开柳溪镇。
“一定要走吗？”
柳凝霜站在她的面前眼神坚定。
“对，一定要走。”
“要丢下我吗？”淼音红了眼眶，满框的泪水难以遏制。
内心的苦楚不得不脱口说出。
“你不觉得柳溪镇太小了吗？外面是广阔无垠的世界，只要出去了便有着无限可能。这里的人不适合你嫁，你可以去更大的地方嫁更好的人……”
“可是我们出去哪有这么容易？”
“世界上女驸马可能很少，但是女仙人可不少。”
柳凝霜笑了起来，向前伸出了她的手。淼音握上去的时候比第一次的感觉不同，指腹间有了不一样的茧。
她说的很对。多了些新茧，在她身上不合适。她适合握上那剑，将罪恶斩于剑下。
“一起走吧。”
“嗯，一起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