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璟原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天性欢脱放荡,到现在有让他尴尬的局面莫过于现在如此。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君瑜添就缓行在身后,不出声也不离开。
大佛轮玄境百年开一次,天地玄宝多如粉齑。它每次开的地点从不固定,也被修仙界誉为移动的宝藏。倒是留得不少宝物在当中。
里面或许有修复根脉的方法。
所以花璟原并不打算跟君瑜添怄气,只是感受到丹田内那一团黑雾时本能的满脸黑线。
他的心魔,是君瑜添。
真是,修无情道的剑修都该死!
第二次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
他现在的状态打不过君瑜添,更何况他不能打。君瑜添的成仙之路是他铺上的,是他断了前景铺出来的路,要熬到他成仙。
否则因果循环,一环扣一环,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仙路永远不可能回到自己身上。
而他也会因为曾经疏狂桀骜不驯而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君瑜添从开始就觉得自己看不透花璟原,那人的一招一势都是自己教出来的。可他如菩提树下生出的余根,杂乱无章的开着,缠着泥土和雨滴的腥味入梦,连呓语都是自由豪迈之气。他跟无情道是注定无缘的。
可什么是你的道义呢?
花璟原从来没有对君瑜添说过。他也不会多问,只道是寻常。
他不该修仙,倘若他不修仙,他将会是执仗江湖的侠士,抒那心中凛然畅意,他将是自由的风,飞翔的鸟。可能对于花璟原来说,修仙反而是牢笼,是越来越高的梯子,让人窘迫的姿态不断地向上攀爬。
幽幽回想起,君瑜添似乎记起了那捆仙锁在哪得来的了。他又觉得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心头燃烧。
原本,他从不这样。
或许少年的离别也教会了他很多道理,那个只一心求仙问路的人或许才应该消失,现在的自己才活得鲜亮。
不过鲜活明亮的代价太大了。他不敢细想,不然那陈旧的伤疤也会彻夜的疼。
在花璟原第四次想无视人的存在全部遗憾告终时他发现了翠绿葳蕤入苍穹的巨树之下有一颗稀有的捕灵草。
将该草与仙乳蜜,白芷,苍町汁混一起碾磨搅拌至粘稠状可以调火炼丹,具有修补筋脉的奇效。
他想上前拿,对上的却是君瑜添冷淡的眸子和面前的身影。
“把捆仙锁交出来。”
那人语气温吞,出口却狂得没边。
花璟原噌笑转腕挥扇,凝了个诀下了个幻术选择直接无视。见君瑜添瞳孔有些涣散便勾唇浅笑眸子微弯准备去采摘第一份药物。
却被伸出来的手和被握住得剑柄拦住。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把捆仙锁交出来。”
花璟原知道捆仙锁的来历,觉得理亏,但不准备松口,只是屏着气凝神抬扇缓缓打开,一股呼啸的风在君瑜添耳边吹过。
鎏金纹法袍亮起,金光乍现如同耀眼的阳光刺目,那脆弱的幻境就这样消散在了空中,留下细碎的金纹。
花璟原侧身收腰横提扇挡住右边借力推搡而来的剑鞘。吸了口气不准备恋战转身从锦囊中丢出一把粉齑散向君瑜添跑去摘下那株捕灵草。君瑜添大概也没想到十多年未见的徒弟的手段变了这么多,一时间也有些错愕难以接受。
“主人,你师尊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花璟原沉默得释放探寻以免君瑜添在这附近。
大佛轮玄境内只允许金丹之下的存在,君瑜添自然修为只在金丹,不然也不会这么好跑。
但是这捆仙锁的来历,花璟原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
“你个器灵懂什么。”
花璟原隐匿了身形走在满是杏树下的小径。路上有各种草药,可是没有一株是他想要找到东西。
他想找一朵花——忘海花。
传闻在一片花海的中心有一谭湖,湖中央有巨兽守护,而正中间浮空的花园盛开的花便是忘海花的生长地。
可是他不能提剑,折扇的攻击始终有限,他没有把握能拿下那朵花,所以他做了个法子。
刘麻子跟着花璟原也算是游山玩水看过了许多名贵药材,读过不少书籍,也算是阅历诗书无限,是个讲理的器灵,在听到主人的方法后不禁嘴角抽搐一下后缓缓竖起拇指。
“高!还是主人方法高!”
君瑜添运气不太好,一路上遇到不少妖兽,即使有着一番修为实力也经不起车轮战的折腾,从上午到黄昏日落,那妖兽怪的没停过。
说没有蹊跷君瑜添自然知道这不可能,大概是那粉齑的效果,专吸引低阶妖兽,不死也能耗费人巨大的精神力。
君瑜添不明白为什么当时霁月风光的徒弟变得如今这副模样。
他不会怪罪徒弟变了,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错。当年如果不那么做,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满腔的悔意竟然也惹得人能眼角红润几分,湿润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淡泊的神情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神祇错觉。
半只脚踏入仙途的玉临仙君,最终还是被人间的烟火气息迷人眼,钻进了自己的温柔乡。
君瑜添的道啊,也乱了。
人终究不可能断绝七情六欲,那无情道的路太过于孤独绝望,很难有人走到头,走到底。
君瑜添用自己的血做了引,以血契为果,捆仙锁为媒介找到了花璟原的踪迹。
这大佛轮玄境内东西价格不菲,品相不差,可君瑜添看不上,亦或者安慰自己是没有时间去寻取,眼下只有一件事要做,找人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等找到人时,花璟原端坐在湖心亭中央看雪,旁边温着茶,低头评鉴着那一口清香。
“花璟原!把捆仙锁交出来!”
咬紧牙冠吐出字的模样到有了几分为人的情态。
“师尊好样的,血契也用到了我的身上——”
花璟原笑着指向胸口那一枚血契,换来的是君瑜添震惊错愕的神色。
他将捆仙锁锁在了自己的心脏处。他锁住了自己的心脏。
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人不会死。坏处是,你就算被千刀万剐,依旧活着,而且一直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
这是一步死局。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这捆仙锁当年是用来干什么的!”
君瑜添的手在抖,一旦用情做事,就容易冲动缺乏理智。
“知道啊——当年师姐,就是这么死的。”
柳凝霜是被捆仙锁锁住心脏,从外面用邪修得分魂法将灵魂剥离撕裂离开□□后被用神识扯着捆仙锁搅死的。
魂魄撒落人间,拼拼凑凑,没有完整的灵魂,是入不了轮回的。
这事令飘渺宗全宗上下悲愤不已,而这么做的人,是个魔修。
执剑如果护不住自己心念之人,又怎能护得住苍生?
“好啊,玉临仙君你过来取,我便给你。”
君瑜添再也忍不住躁动的内心点地蓄力飞向花璟原端坐的地方,那人只是轻轻笑着,又松垮着衣袍端着茶饮着,像酒那般倒入自己的嘴中,企图用茶水灌醉自己。
只是那刚触碰到湖心亭的身影,周围的一切便被曲折破碎。
如残境。
这是花璟原的幻境,是为君瑜添专门准备的陷阱。
蛊雕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尖锐的喙张开露出黑红色的舌尖,带着分泌的唾液蜷起爪准备起飞迎战君瑜添,它的猎物。君瑜添也亮出了一把剑迎战。
“主人他上钩了!”
看着纠缠着得人和妖兽打得有来有回刘麻子兴奋得叫起来,可是还没有开心一会,一股巨大的悲伤席卷着他的全身上下。
“主人?”
刘麻子试探性的出声询问花璟原,那人却安静的出奇,摇着扇子挡住大半张脸。上前迎着君瑜添的面趁着那蛊雕张开利爪袭向那人的时候伸手抓住了那朵花。
他成功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花璟原啊花璟原……你到底还能多下三滥呢?连师姐的死都能用来算计师尊,连死活都不管只为目的。你真该死啊,花璟原。
“你生来便是如此。”
一道清冷的话音落下,一股檀木花香钻入鼻腔。那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手持着那道雷戒鞭甩向地面。
“忤逆掌门离经叛道,该罚!”
一道雷鞭打了下来,刻骨铭心得疼。花璟原原本直起身子,仅一鞭就将人的傲骨打得稀碎,半跪在人面前。
“私通魔修害死柳凝霜,该罚!”
不是,不是我干得……
可是没人会听的,证据确凿,他是杀害师姐的那个帮凶。花璟原要紧着牙冠,身体颤抖着跪下,可他的脊背却不肯弯下,仍就笔挺得树在那,如一颗松。那是他的自尊。
“私情……尊者大逆不道,该罚。”
君瑜添得手指被掐得生疼,可是他不能说,也不能喊。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样,这样会罚他罚得更狠。
自己锦囊里面的药有很多,不会留疤的,我下手轻一点……对不起,对不起我的乖徒儿,对不起……花璟原……
可是花璟原只觉得触目惊心,那雷鞭上的电弧。花璟原虽是剑修,却怕疼,只是喜欢憋着不说,不想让人担心。
这善意的谎言换来的不过是更狠戾的惩罚罢了。
平常只是用平常鞭子惩罚就够疼了,花璟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破坏宗门规矩然后领罚挨上几鞭然后装着怯生生的样子去找自家师尊要药的事情了。
这雷戒鞭的威力果然非比寻常,早知道不道听途说了。
还得多受那么多活罪。
原本前两鞭花璟原是能忍受,可是当君瑜添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又觉得这鞭子打在身上格外的疼。
现在这伤口好不了了,给药也好不了了,我的好师尊。
那人撇下眼垂眸看着狼狈得跪在地上的自己,心魔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蹲下身子去拧起那个桀骜不驯的鹰,最终也不自觉得弯下了腰,哽咽着嗓子擒着泪望着人。
“你生来就是一条贱命。”
话语落下,花璟原只觉得心脏处剧烈的疼,猛灌下几口新鲜的空气也仍旧无果。
灵魂破碎的伤疤,会永久得疼。
花璟原转身抬眸望着站在蛊雕尸体上的君瑜添和那对温怒的脸,轻笑出声。
“对,花璟原,你生下来就是一条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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