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东西两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贩卖年货的小摊小贩摆满了街边,琳琅满目的糖果、瓜子和糕点让人眼花缭乱。
苏锦娘拾起一块彩绘年画,想买来挂在船坊,青青跟老板讨价还价。
“一幅年画而已,就要三十文,能不能便宜一点。”
老板满脸笑纹,“娘子们好眼光,这可是姜女和董永的绢布彩绘,挂在家中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苏锦娘手一顿,她换了另一个百花仙子的款式,老板以为她没看中,忙推销道,“两位娘子跟谪仙似的,还是这百花仙子的更衬些,而且我的年画整个东街你找不到第二款……”
青青一口戳破他,“我们一路从逛过来的,你确实只你一家?”
老板语塞,只能干笑两声,“就跟娘子算二十文怎么样,不能再少了。”这话怎么听都带着肉疼。
灯火辉煌,红红火火,家家户户门前高挂灯笼,绣花的锦缎对联在微风中飘动,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
苏锦娘带着青青给船上所有娘子采买过年新衣,她盘算着要买两匹红色的,两匹金色的。
青青的注意力却被街上舞狮舞龙勾着,根本挪不开眼,苏锦娘唤了她两声想询问意见,她都没听见。
苏锦娘无奈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杨娘子吗,她身边的男人……”青青眼睛瞪得溜圆。
两人异口同声道:“孙宇。”
孙宇带着杨梦和小郎君上街采购年画,世子已经兑换承诺,给他补上了多年赋税免除他浮浪尸的身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于世了。
他温柔地看着杨梦,给小郎君拂去嘴角糕点碎屑,再一把把他举到肩头看杂耍,三人笑声不断。
直到背上传来力道,他顺势回头,眼神倏地变了。
苏锦娘眼神如冰地看向两人,杨梦自知理亏,不敢与她对视。
孙宇打发杨梦带着孩子去买冰糖芦葫,他带着苏锦娘和青青到了街边的僻静处。
青青率先发难:“你个浮浪尸害得我们好惨,还敢就这么上街?”
孙宇没生气,反而笑了,那笑容中蕴含着幸福和满足,仿佛沉甸甸的心结终于得到了解脱。
“小娘子莫要胡说,以后没有浮浪尸孙宇,只有良民孙宇了。”
苏锦娘问出心中疑问,“你不是失踪了,杨梦找得你好苦。”
孙宇点点头,表情真挚,“九死一生才活下来,我会善待他们母子。”
“我只问一句,你当时要买我的宅子到底是被何人授意?”苏锦娘不断追问,想要将所有疑惑一次解答。
孙宇没再作答,只苦笑,“不管如何,孙某已经付出代价了,望苏娘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说完施了一个大礼就要走。
苏锦娘无动于衷地看着,青青不依不饶地拉着她不让走,“你个骗子,还有脸求人原谅?”
“是不是守备?”苏锦娘目光紧紧锁定他,不愿放过任何细微表情变化。
孙宇脚下一顿,仍然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浮浪尸就是浮浪尸,还能恢复身份不成?”青青双颊气鼓鼓的。
苏锦娘摇摇头,她不知道,但是总有人知道。
鼎泰茶馆的正门匿于东街一角,不起眼却又别有韵味。
屋檐下悬挂着一串串红灯笼,写着各种吉祥寓意的对联,墙上挂着名人雅士的画,书卷味儿很浓。
李昱透过帷幔就见一娉婷身影侧脸如画,细长的手指轻轻握着茶杯,似在品茶。他正了正衣冠后,在青青打趣的眼神中坐到了苏锦娘的对面。
“苏娘子,你找我有事?”
李昱刚解值就有卒验通知,说一个小乞丐给他送了口信儿,有人邀约在鼎泰茶馆一聚,刚开始他还不信,听小乞丐描述完送信人的样貌,他心下有了成算。
苏锦娘目光温柔而专注地握住茶壶,微微一倾,茶水从壶嘴缓缓流出,像一条金色的小溪落入茶杯,发出悦耳的涓涓声响。
半晌她微微抬眼,“邀李大人来此一聚属实唐突,但有些事里□□属实不变,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在茶馆的烛光映衬下,苏锦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蝶翅般轻盈,李昱不自觉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苏娘子,我们就不要见外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身上。
苏锦娘手指轻抚茶杯,缓缓道,“锦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解答。”
李昱用眼神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苏锦娘皱眉,眼神略显迷茫,“这浮浪尸的身份可能祛除?”
“可以的”,李昱微微挺直肩膀点头道:“恰逢宫中喜事,圣上黄恩浩等,可恩准天下浮逃人等无罪。”
“若有没有圣上恩典呢?”
“难如青天”,李昱踌躇半刻道,“除非有皇亲国戚或者五品以上官员为他作保,并将经年所欠赋税十倍补上,方可抹去浮浪尸身份。”他的回答清晰有力,没有任何废话和拖沓。
从第一次下狱到现在,苏锦娘就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走,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守备,她轻轻颔首,似乎在思考
李昱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苏娘子,你不要再查孙宇的事了。”
“为什么?”苏锦娘觉得她似是抓住了一丝线索,李昱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幽深的湖水波澜不惊,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暗潮涌动的秘密。
李昱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用力地叹了出来。
“孙宇只是冰山一角,失踪的浮浪尸不止他一人,再查下去恐怕兹事体大”,李昱苦笑,“你也知道我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得了里正官这个小小官职,我……”
苏锦娘抬手制止,“李大人不必再说,这本就是你分外之事,我也是叨扰颇多,你是局外人,实在不必趟这浑水。”
她起身口角微扬,“今日李大人不曾见我。”说完就带着青青离去。
李昱踉踉跄跄起身,想说什么,终于是咽了回去。
十里船坊灯火通明,斑斓的彩灯挂满船舱。
阿文眼尖,离老远就看见苏锦娘和青青从马车上下来,车夫正往下搬东西,他忙上前搭把手。
苏锦娘问道:“今日店里的生意如何,没出什么乱子吧?”
沉甸甸的布匹被阿文扛在肩头,他步调轻盈地边走边答,“刚才一楼张郎君那间,行酒令时言语有些出格,阿武给制止了。”说完就抱着布匹送仓库去。
自从阿文阿武来了十里船坊,娘子们明显安全多了,偶有几个醉酒客人情绪激动,要闹事或找碴,都被他们阻止了。
景世子手下的人很靠谱,景世子……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苏锦娘拦住又来搬东西的阿文,“剩下的我和青青搬吧,阿文你去趟顺王府,帮我把世子请过来。”
灯笼逐渐熄灭,只留门口挂着的一盏鲤鱼灯,船舫内的喧闹声渐渐减弱,宴客们慢慢散去,在船舫门口互相道别。
景星赴双手握着缰绳,鲜艳披风随风飘扬,马鬃摆动,铁一的马和他的保持着同行的默契。
“金陵的米价已经降下来了,陆远这波雷霆之势让他博了个好名声。”铁一的声音加在铿锵的马蹄声中。
“名声虽好,树敌却多”,景星赴双腿夹紧马腹接着道,“既然他喜欢沽名钓誉,就把世家屯粮的风声也放给他,看看铁面无私的陆小将军会不会出手。”
周围的风景从他们身边掠过,两人跟散场宾客交错而过,十里船坊近在眼前。
铁一自觉地守在外面,景星赴轻车熟路地又进了苏锦娘的闺房,果不其然在食案上看到新鲜的切鲙和百花酿。
他拿起酒壶轻轻晃动两下,然后慢慢倒出两杯酒,一杯推给苏锦娘,他夹了一片鱼肉感慨,“合伙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银子都会从景世子的分红里扣除的。”苏锦娘接过酒杯,娴熟地品味着酒的滋味,酒液滑过喉咙时,她微微皱眉,却又满足地舒展开来。
景星赴不以为意,木箸不停地品味美食,好不容易才抽空问了句,“苏娘子到底找我何事?”
苏锦娘举起酒杯,红唇徐徐舒展,“景世子可记得我们当初之约?”没给景星赴回答的时间,她手指轻盈地拨弄着杯口,“当初我的结盟条件扳倒守备。”
苏锦娘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这种暗中被人窥视的感觉给她一种极度不安和不安全的感觉,不扳倒守备,她寝食难安。
“前提是他贪赃枉法,玩忽职守……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景星赴夹菜的手势举重若轻。
“世子难道不是刻意去的奴斗场,你敢说守备没有渎职?”苏锦娘接连两问,直指问题核心。
景星赴手顿,他视线和她交错。
苏锦娘眼神晶莹剔透,透露出一种明澈而睿智的光芒,“世子想做什么,我不过问,但是我清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她的话说得笃定。
他怎么忘了这苏娘子是只小狐狸,景星赴不觉失笑,他唇角上扬,“苏娘子还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世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扳倒守备?”
景星赴悠闲地伸出手,又夹了一片鱼道,“扳倒了守备,你那五十万两可就泡汤了。”
苏锦娘噎住,白他一眼,“银子定然是泡汤了”,说到银子,她真的肉疼啊。
“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贪吃鬼景星赴终于放下木箸,大剌剌地斜着,“找到证据之前,先把那五十万两要回来?”
“怎么要?”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锦娘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真金白银花出去的,连个动静都没听到就沉底儿了。
“守备欠你五十万那肯定不会还”,景星赴嘴角挂着狡黠地笑,“如若是欠我五十万两呢?”
苏锦娘嘴角颤了颤,这只老狐狸,太善于利用别人的弱点和自己的优势设下圈套了,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想到此,苏锦娘再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防备。
“你会那么好心?”
景星赴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这人从不干赔本买卖,若是要回了苏娘子的五十万两,你我五五分成可好?”
胸腔起火,苏锦娘就知道,这个老狐狸定然是没安好心。
压下怒气,她深吸一口气,这银子不要白不要,她拾起酒杯与景星赴轻碰,咬牙切齿道,“那就谢谢世子了。”
杯子碰触的声音宣告着两只狐狸的合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