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悠悠,沉香袅袅。
斋堂里,娘子们还在用膳。
苏锦娘舀了一口翠绿碎叶的野菜汤,吹凉后小口地喝着,清新暖胃。
林夫人见她举止得度,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好感,再瞟一眼自家娘子,吃得形象全无,她用木箸狠狠地敲了一下林昕的头。
“吃吃吃,你看哪家娘子像你一样!”林夫人背对着苏锦娘继续数落林昕,“王公子哪里不好,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若不是……”
她顿了顿,“反正,这门亲事我是应下了。”
林昕噘着嘴,“谁应下谁嫁,反正我是不嫁,母亲若是再逼我,我就去边关去。”
林夫人气得想拿鸡毛掸子抽她了,“滚了正好,我还能多活两年。”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苏锦娘也不能装聋作哑了,她耐着性子劝,“林昕,夫人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况且人都有两面,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人品秉性还得多多相处才能下定论。”
她给王冕找补,这位跟景星赴一样,被名声所累。
林昕像是抓到了知音,“听到了吗,娘,要多~多~相~处~”能拖一时是一时最好,最好拖到地老天荒。
林夫人转过身,懒得理这个逆女,她缓和了脸色道,“县主的婚姻大事可有打算?”
苏锦娘脸热,她垂眸道,“我无父无母,婚事全凭自己做主。”
“你的婚事自己能做主,顺王的婚事怕是要圣人做主……”林昕插嘴道。
“你这丫头,怎么还扯到了顺王?”林夫人剜了她一眼,随即后知后觉,“县主和顺王……”
“你们……”她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苏锦娘贝齿咬住嘴唇,轻轻地点了个头。
斋堂门被人敲响,铁一在门外露了个头,他跟林夫人和林昕打过招呼后,毕恭毕敬地对着苏锦娘道,“县主,该回去了。”
苏锦娘理理衣裙起身就要起身,就见林昕提着裙子一阵风般挡在她和铁一之间,“回去?”
她的视线在苏锦娘和铁一直接游移,随后拽住她的手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住在顺王府吧?”
苏锦娘被她拉了一个踉跄,“是啊。”
“是什么是!”林昕的嗓门提高了八度,“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林娘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顺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寺外等着了。”铁一打断她道。
顺王面色不虞,他还想尽快把苏娘子接过去拯救一下自己呢。
“什么以后说,这话必须现在说,你把景星赴叫过来?”林昕拉着苏锦娘不撒手,不依不饶。
铁一正为难,就闻折玉般的声音字字落耳,“林昕,你找本王何事?”
乌金靴率先迈入,脚步声铿锵有力,一袭锦缎黑衣的景星赴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昕。
短短数日未见,他整个人脱胎换骨,懒筋懒骨的顽劣气荡然无存,虽瞧着还是不羁,可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淡漠,藏都藏不住。
铁一关上了斋堂的门,守在外面。
“林夫人!”景星赴先是跟长辈打了招呼,随后就靠在门上,双手抱臂,冷冷地瞟林昕一眼,等着她开口。
林昕双腿发软,后背凉飕飕的,逞强道,“我又没说错,般般是未出阁的娘子,和你无亲无故的,住在顺王府像话吗?”
苏锦娘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从林昕身后步出,“你误会了,顺王与我谨遵礼数,安排我暂住在顺王府的侧殿,待十里船坊建成后我就搬走……”
“顺王。”
四下寂静,一道慈爱的女声响起。
景星赴稍正了身子,敛下寒意,朝说话之人看去。
当年在关外的时候,林夫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半个长辈。
林夫人接着道,“顺王府没有长辈,你们二人无名无分同住顺王府,确实于礼不合,这对安阳县主的名声不好。”
景星赴转动腕上的佛珠,眸光微闪,“以夫人之见,该当如何?”
“般般现在的身份是县主,自然是要买一户自己的宅子了。”林昕抢白道,“顺王若是真心相待,出了买宅子的银钱就好。”
苏锦娘掩唇偷笑,林昕真是一个活宝。
景星赴虽不舍,可也不得不承认林夫人说得在理,又见苏锦娘笑了,他眼神扫了林昕一眼,“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林昕尤觉不及,她摊开手掌置于他的面前,“给银子吧!”
让铁一给了银子后,景星赴深深地看了苏锦娘一眼,什么也没有,沉默地转身离去。
苏锦娘没想到他会真的让他去买宅子,还给了银子,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林昕如劫后重生般,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占了一回她的便宜。”
“走吧,般般,我带你买宅子去。”
从红螺寺出来,铁一见王爷没有带上苏锦娘,心里略有不安。
“王爷,苏娘子不回顺王府了?”
放火之人还未找到,若那人还要找般般灭口……
景星赴淡声道,“让阿文阿武护好她,再派两个暗卫,别让她知道。”
“是!”铁一应声。
“萧南的下落查得怎么样了?”
“探子最后一次发现他的踪迹是在西州,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不排除他已经进了圣元。”
景星赴狭长凤眸又沉又冷,声音带着戾气,“我要看见他的人头。”
红螺寺的门口,两人的马早已被牵来,马车也早就等在那里。
景星赴的手刚搭上马背,一股劲风从身后扫来,他反手就扣住了来人。
关书白龇牙咧嘴道,“疼,疼,疼……”
王冕从身后慢悠悠地走来,“我提醒过你了,最近别惹他。”
景星赴这才卸了力,冷冷地丢了句,“什么事?”
关书白一脸疼痛的表情,他挣扎着直起身来,“还什么事儿,你们俩骗得我好苦?”
正是饭点儿,蓝雁楼弥漫着浓烈的美食香气,此时已经没有包厢了,几人就选了二楼的雅座。
王冕对酒楼的菜肴很感兴趣,他被父亲拘在家里,已经吃腻了家中膳房的菜。
他听了小二报了一串菜名之后,兴致勃勃地选了几个。
关书白满脸不忿,用力地撂了一茶盏,“听说琮钰坊的雨烟娘子古琴又精进了,干吗不去那儿?”
铁一心里赞同,他也好久没见到雨烟娘子。
景星赴一腿屈起,手肘支在膝上,冷冷地看向他,“若是你做东,去哪都可以。”
他怎么可能再去那种寻欢作乐的地方,上次苏锦娘到顺王府抓通房的画面犹在眼前,想到般般,他心里不由得一软,再看向关书白的眼神也略微收敛了冷意。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关书白眉头微微皱起,随意地拿起茶杯“咚咚咚”地饮下一盏茶,轻舒一口气道,“你们俩不合是做戏?”
俩人指的是景星赴和王冕。
景星赴眉一挑,“你怎么知道?”
“哼!”关书白手指在他俩之间游移,“你俩一同出去剿匪,我就觉得不对劲……”
他噤声,待小二上齐了菜,才继续道,“合着我之前为你俩说和都是瞎操心?”
景星赴对他的抱怨不以为意,“哪次说和不是我做东?”
关书白一时无语,倒是王冕觉得歉意,打圆场道,“这不是有你说和,才更像真的嘛。”
说罢,王冕端起酒杯敬关书白,“我向关公子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关书白坐着没动,一副要哄娘子的架势,王冕用胳膊顶了景星赴一下,景星赴这才慢悠悠地举起了酒杯。
这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这人嘴里就从来没说出过好听的。
关书白这才不情不愿地举起酒杯,还不忘补充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三人的酒杯在空气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当几人吃着菜时,楼梯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隔壁桌又来了一桌客人。
“蓝雁楼的鸭掌堪称一绝,各位大人今天可得尝尝……”带头的公子正兴致勃勃地跟身后人介绍店家的招牌,回头瞥见景星赴他们几人后,脚步一顿。
“给顺王请安!”站着的几人和他们这桌的人纷纷施了礼,在场的人里景星赴地位最高,他挥挥手道,“诸位大人自行用膳,不必拘礼了。”
站在最前面的公子一脸尴尬,“多谢顺王,时候不早了,我等要去听音阁听曲儿,您慢用。”语毕就带着那批人原路返回,下了楼梯。
景星赴坐在临窗的位置,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出了蓝雁楼的大门,转头就进了隔壁酒家。
“他们是什么毛病?”他伸筷子夹了一口菜。
关书白没吃两口,便连喝了几口水,今天的菜点得有点辣,他吃得直冒汗。
待凉茶下肚,他才分心道,“你不知道?”
“圣元文武不同席,若是他们今日在我们隔壁用膳传了出去,明日就会被同僚排挤。”
景星赴漫不经心地继续夹菜,“若是宫宴上,他们也有这个魄力就好了。”
关书白白了他一眼,“你在关外多有不知,文臣向来自视甚高,不屑于和舞刀弄枪的武将为伍,偏偏圣元重武轻文,他们也只能做点无谓的抵抗。”
“这几年愈演愈烈,已经到了文武不通婚的境地”,王冕补充道,他手中的筷子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像就是从杜丞相走马上任之后,才渐渐兴起的风气。”
景星赴眸光微闪,他放下酒杯,语气不紧不慢道,“关二,御史主簿不是文臣吗?你怎么成天找我混吃混喝?”
关书白:……
关书白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男配,全文的笑料很多都是他呈现的,我一直在想,到底他这样的男子在古代会真实存在吗?大家想看他和什么样的娘子配一对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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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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