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院内部敞亮开阔,随处可见东方元素,装潢儒雅内敛。
姜晞的房间在二楼,延续合院的装修风格,大气古典,巨大落地窗外刚好可以看到那一池潺潺碧水以及形态各异的乔木。
姜晞昨晚睡得不太好,安置完行李就窝进床里补眠,意识朦胧间听见有人敲门,“夫人,可以用晚餐了。”
姜晞下楼时,周砚川已经坐在木质餐桌前。
冬日天黑得早,合院外一片昏暗,餐厅只开着一盏灯,光影轻轻地落在他身上,他正默不作声地用餐,时不时响起碗筷碰撞的声音。
许是屋子太大,人太安静,暖色调的光都显得落寞。
周砚川成年后搬出周家老宅,往后八年的时光都是在绛园度过,一人生活,一人用餐。
他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光亮,即使绛园从此多了一个人居住也没有要为此改变的打算。
周砚川听到姜晞跟方管家交谈的声音,随即合院内灯光被全数打开,眼前豁然开朗,明光锃亮。
罪魁祸首一派怡然自得地坐下来,问他:“只开一盏灯你是付不起电费吗?”
周砚川放下筷子,云淡风轻地说:“方管家,既然夫人开口了,日后绛园电费支出交给夫人负责。”
姜晞被周砚川的厚颜无耻吓到了,她能屈能伸,大手一挥:“方管家,关灯!”
说完她暗暗拍了拍胸脯:好险,差点就破产了。
方管家年过半百知晓懂人情世故,不能惹恼先生也不该得罪夫人,斟酌了下最终留了餐厅主灯。
周砚川进食斯文,他的胃口似乎很小,简单吃了几口起身离开。
他一走,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赶忙从厨房走出来,李婶指指桌上的菜,“夫人,菜合您胃口吗?”
李婶小声说:“先生在家不允许荤腥上桌,夫人要是吃不惯,我再给做点别的。”
姜晞所处专业对身材体重把控得很严格,但她也没有自觉到像周砚川那样食素,只是昨晚在娟姨那已经大鱼大肉,她现在有些负罪感,不好意思加餐。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一个人吃饭实在没意思,姜晞巴拉两口又自然熟地缠住李婶,“能带我四处转转吗?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哦!”
李婶笑起来,连连点头。
李婶在绛园工作也有七年了,先生一向清冷寡淡,想不到娶的夫人性子活络,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
绛园占地广大,半个小时都没能全部逛完,走出在冬日略显衰败的小花园,姜晞被肆虐的冷风赶回了合院。
在回廊的尽头,姜晞跟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迎面撞上,男人长得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对她礼貌点头。
茶室的灯亮着,周砚川坐在窗边抿了口手中的茶汤,他似乎心情不错,展眉问她:“喝茶吗?”
姜晞摇头,“他是谁?”
周砚川瞥了眼回廊上的声音,随口说:“修水管的。”
那人似乎听见了,脚下一个踉跄。
姜晞感叹道:“这年头修水管的都长得这么端正,只修水管可惜了。”
那人脚下又一个踉跄。
*
晚上十一点。
房门被姜晞鬼鬼祟祟打开,她探出头,走廊对面的主卧亮着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细细的一条。
姜晞拖着棉拖走出房间,落下的脚步放得极轻,她小声走下楼梯,直奔厨房。
许是没吃饱,饭后散步又消耗了太多热量,她今晚饿得很快,从九点开始肚子就以每十分钟一次的频率抗|议。
忍了两个小时,她最终还是决定往肚子里扔点东西,以便盖住它响彻深夜的叫声。
合院实在太大,姜晞她初来乍到许多房间还未打卡,这会儿手机手电筒都没带就敢深夜探险,摸索来摸索去总算是靠近了厨房。
她小步小步往前挪动,下一个抬腿的瞬间撞上了一张红木椅子。
姜晞惊呼,又想起周砚川还没睡,她急忙收声,手捂住被撞的大腿,痛得弯腰弓腿都难以缓解。
正当姜晞痛得恨不得原地转圈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紧接着灯的开关声响起,先前吝啬得只开一盏小灯用餐的人,这会儿欠揍得将一楼的灯全打开了。
“哗”一下,姜晞穿着棉质睡裙,抱腿咬牙的窘迫一下子暴露在刺眼灯光下。
这跟在街头裸|奔有什么区别!
周砚川抱臂斜倚在墙,黑色浴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歪头的动作扯动领口,他颈间一片肌肤暴露无遗。
一贯面无表情的人此刻幸灾乐祸挑了挑眉,问:“你在做什么?”
问完这句话,他唇角还留着一丝笑意,与白天斯文儒雅的笑不同,此刻的笑沾染了几分嘲弄。
窗外月光稀疏,他离自己不过十步远,鬼知道是不是站在后面看完了全程。
姜晞直起身,转头对上身后的人,还算理直气壮地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周砚川抬手指了指冰箱,“里面有吃的。”
“哦。”
姜晞拿出一道红烧土豆放进微波炉,后脑勺仍旧黏着一道好整以暇的视线,她克制自己不要回头,耳廓却因为方才的尴尬止不住发烫。
土豆出炉,看周砚川还没有走的意思,姜晞忍不住出声:“你也要吃?”
周砚川摇头,转头接了杯水又看过来。
姜晞自顾自吃了一阵,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再度有些心虚地开口:“你应该也是饿了才下来的吧,想吃就直说呗,你拿个碗过来我分你几块土豆好了。”
周砚川又勾了勾唇,他手中的玻璃杯折射着光,他用意犹未尽的眼神扫过姜晞泛红的耳朵,“我只是想看你笑话。”
*
“我只是想看你笑话!”
等林清露拉开试衣间的门帘,姜晞第N遍无能狂怒,“他居然说我只是想看你笑话!”
昨晚周砚川说完就慢悠悠踱回房间了,这句话却犹如魔咒占据在姜晞的脑子里,害她气得七窍生烟,睡不好吃不好,就连今天上午的两场期末考试都心不在焉。
林清露在高中结识姜晞,她这闺蜜小嘴叨叨起来可厉害,想不到她有生之年还会遇到劲敌,这劲敌偏偏走的精简风,一句话精准打击杀得姜晞片甲不留。
强大啊,太强大了。
林清露在试衣镜跟前左转右转,换不同角度打量身上的红色宽松毛衣,她分神说:“别气了,帮我挑挑衣服呗?学院找我和一位大佬一起录制春节祝福,我穿这件体面吗?”
见姜晞心不在焉点了点头,林清露塞了一件同款毛衣给她:“这种饱和度高的颜色你绝对能驾驭,你也去试试!”
姜晞念着周砚川的罪行走进试衣间,再出来时身上已经套了件喜庆的毛衣。
鲜红的颜色映衬得她五官明艳动人,微勾猫眼增添慵懒之感,姜晞的脸型修长大气,稍稍抬颚,浑身散发出高级冷艳的气息。
林清露举着手机挽住姜晞的手,她一米六的个头,在姜晞身边显得娇小可人。
见她要拍照姜晞配合着歪了歪头,定格的画面里高个子女生宠溺,矮个子女生甜美,有种情侣照的错觉。
林清露满意地看着照片,转头对服务员说:“这两件都包起来。”
消费完毕后,两人又手挽手走进常去的一家西餐厅。
一顿吃喝玩乐下来手机里多了两百多张照片,夜幕低垂时,两人才挥手道别。
姜晞正要打开打车软件,面前忽然响起一道低沉从容的嗓音。
“弟妹。”
周宸岳俯身从宾利中出来,他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矜贵深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姜晞从沪上回到南城后,姜宗全和陈仪快马加鞭把她送去了周家老宅。
那日周家的几位重要人物纷纷到场,姜晞成为一件商品被他们上上下下地观察。
在人群之中,这位举足轻重的大哥用审视揣度的目光,像一台扫描仪一般从头看到尾地看了她一遍,他的视线带有威压,像是在打量一个、敌人。
姜晞对周宸岳记忆犹新,她下意识紧绷了身体,“大哥。”
“难为你还记得我。”周宸岳虽是笑着的,神情却并不亲和,“是要回绛园吗?”
姜晞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周宸岳已经侧身打开车门,“我送你。”
“不用了大哥,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周宸岳与周砚川性格截然不同,听到她拒绝,周砚川会转身就走,而周宸岳仍旧站在原地,他分明嘴角带笑,却并不亲和,目光甚至带着几分压迫。
“上车吧。”失去耐心的命令已然响起。
姜晞觉得她再拒绝,这哥们可能立刻就会把她打晕了装进车里。
待两人陆续坐进车里,司机平稳地发动了车子。
与小方不同,周宸岳的司机丝毫察觉不到气氛尴尬需要来点音乐缓解,车厢安静得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姜晞觉得坐立难安,她用余光小心翼翼扫了眼周宸岳,他明明有事要问才把她喊上车,这会儿却不紧不慢翻阅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电子资料,资本家的架子端得很足。
姜晞不自觉放轻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等到了周宸岳的第一个问题。
“弟妹在绛园住得习惯吗?”
在等待周宸岳开口的这段时间里,姜晞已经将林清露的告诫反复背诵了十遍——
周家枝繁叶茂,周砚川和姜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足以影响另一个人,她必须小心再小心不能惹毛周家的任何人,周砚川都穷得交不起电费了,不能让他再惨了!不然她作为他妻子也要跟着惨!
这效果堪比静心咒,姜晞瞬间通透,昨晚的血海深仇都不计较了,一心只为夫妻二人的明天着想。
姜晞对上周宸岳深邃的目光,“大哥,你真的要听吗?”
承受着周宸岳重若千钧的打量,姜晞的神经再度紧绷,她斟酌两秒,说:“周砚川他,很节省。”
“他在家里都不舍得开灯,绛园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姜晞说着说着就委屈上了,这会儿哪还收得住自己的嘴,“我想让他多开点灯,他居然说以后要让我交电费,我还是学生啊,他居然坑学生的钱!”
周宸岳看不出来姜晞今天腮红打重了,只以为她委屈得快要哭出来,顿时有些动容,“据我所知近几年三弟的茶田收成确实不好,绛园这么大必要支出定然不少,是该节俭点,只是难为你了。”
姜晞听了连连点头,“夫妻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没事的。”
周宸岳沉思几秒,岔开话题问了几句姜晞学校里的事。
稍不注意,绛园已在眼前,门卫看到车牌号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打开了大门。
宾利往前行驶了一段便停下来。
“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周宸岳轻笑一声,他抬手指了指窗外,“他来接你了。”
姜晞猛然抬眼,只见一抹高挑的影子已走过曲折石桥,从绿意盎然的旺盛绿植中徐徐踏来。
合院外只点了一盏路灯,这点亮意照在他洁白的毛衣上,泛起一圈淡淡的光。
夜色太浓,冷风中他面庞如玉,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可惜视线朦胧模糊,姜晞实在看不清他的神色。
周宸岳突然递给她一张名片,“弟妹若是愿意,可以将绛园的水电账单送到我那。”
说完,他打开车门走出去。
姜晞走下车,兄弟俩已开始寒暄,“今天就不向你讨茶喝了,你嫂子还在家里等我。”
“好。”
“弟妹我送到了,到时老宅再见。”
“嗯。”
想到姜晞在车上说的话,周宸岳犹豫了一下,“你若是愿意,我手下有个重点项目可以交给你……”
还未等周宸岳说完,周砚川已经蹙着眉打断他,“不用了,我现在很好。”
前者点了点头,没多久宾利驶出绛园。
姜晞敏锐地察觉到,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很微妙,周砚川一如既往的爱答不理,爱端架子的周宸岳在周砚川面前竟成了主动的一方,又是找话题又是介绍工作的。
只是她配偶也太佛系了吧!那可是重点项目哎,他这都不要,难不成是打算宅在绛园里泡茶泡到老?
还未等她回神,周砚川清冷的声音响起,“还不走?”
一听到周砚川说话,姜晞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的仇恨再度苏醒,她不悦地瞪了男人一眼,接了句:“干嘛,你又要看我笑话?”
领证时周砚川粗略了解过她的专业,服表系学生就业方向大多是模特,她似乎天生就是这块料,长相方面不必说,就连生气时不自主带出来的流星大步都带有十足的气场。
看着她怒气冲冲往前走的身影,周砚川不禁腹诽:她真是话多又小心眼。
等周砚川不紧不慢走进合院,方管家神色紧张地上前,“先生,您大哥来是……”
周砚川开口打断方管家,“我没事。”
他皱着眉踏上楼梯,想到什么,又扭头对方管家说:“门卫未经我同意放行陌生车辆,扣五天工资。”
“好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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