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意枫思眼神锐利如箭，“林中饲养的虽然是半成蛊，但不得我命令是不会贸然伤人的，今日你一出现它们便有些失控，你也是蛊师？”
梁文月手背一凉，不知何时，一条碧绿色的小蛇缠上了她的手腕，匍匐在她的大拇指上，吐出粉红的蛇信子。
“不，青环没有感受到你体内命蛊的气息，你不是蛊师。”意枫思伸出手，青蛇快活地卷起尾尖，亲昵地贴了上去，“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刚好，我对你也很好奇。”梁文月兴趣来了，席地而坐，望着在意枫思手上玩耍的青蛇，语气玄秘，“这样好不好，你我互相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先来，你的第一个问题。”不待意枫思答话，梁文月伸出一根食指，多情的秋水瞳中蕴满笑意，“我会兽语，能与动物交流，当时无意刺激到它们了。”
“我的问题，你给梁闵山下蛊了？”
不给意枫思犹豫的机会，梁文月继续道：“我都坐在你面前了，命都握在你手里，没必要隐瞒。”
意枫思神色一凝，长眸微敛，“是，你是驯兽师？”
“不是，在某些机缘巧合下会兽语的。”梁文月摇头，伸出第二根手指，“下一个问题，后山的所有动物是不是都被种了蛊？”
“是，在某些机缘巧合下它们染上了蛊。”意枫思也如梁文月一般模糊回答，她绷直了后背，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寻长命蛊？还是来替梁闵山报仇？”
“都不是，我只想知道他死亡的真相，至于凶手是谁我不在乎。”梁文月笑着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被梁闵山困在了这里？”
“......”意枫思沉默下来，手指微微颤抖，青蛇察觉到她的情绪，直起身对梁文月竖起攻击的姿态。
半晌，她才道：“这跟你没有关系，梁闵山是我杀的。”
梁文月手指散漫地敲打着脸颊，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她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这里有个猜测的事情经过，你要不要听一听？”
言罢，不待对方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是夜，秋雨倾盆如醉汉撒泼，亥时，梁闵山忽然来了兴致去到林夫人屋内小酌了几杯。
喝得醉醺醺回房，早早差散了随侍的下人，倒头就睡，不料夜半子时酒醒，许是酒意上头，又或是想起了什么其他的事，一人朝着后山走来。
恰好此前梁文月要回玉佩未果，又被梁清意羞辱了番，浑浑噩噩也走到了后山。
后山光线昏暗，梁闵山本就醉酒，看到梁文月的背影无可厚非地认错了人，一路尾随她到了荷塘。
中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梁闵山的出现让本来万念俱灰的梁文月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瞬间清醒过来，向他求助想拿回自己的玉佩。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不知为何梁闵山却拒绝了梁文月。
多年被忽视薄待的怨恨在此刻达到巅峰，情绪一时上头，梁文月失手将梁闵山推下水。
在冰冷池水的刺激下，梁闵山的酒醒了，万万想不到这个他都不知是谁的庶女竟然敢对他动手，他勃然大怒。
一边训斥、辱骂，一边将梁文月拖进了水里，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死死地按在水中。
不出几息，手下的女儿不再动了，他呼出一口浊气。
没再管这里，湿溻溻带着一身酒气来了侍妾柳姨娘这里，这时候约为丑时四刻，为表尊重，这位柳姨娘接下来统一用意姑娘来称呼。
不知怎得，梁闵山竟与侍女云香发生了争执，无意被推撞在石桌上死了。
听说这位意姑娘来自苗疆，擅御蛊，为了帮云香掩盖罪行，她给梁闵山下了蛊，并让云香抛尸后山荷塘。
哦，按照时间顺序来说，这里应该还有云香在荷塘抛完尸，意外救起落水的梁文月。
与此同时，意姑娘御蛊将梁闵山的尸体送到前院花池，伪造成为溺水而亡，而他体内的蛊虫原路返回进入后山荷塘鱼的体内。”
意枫思呼吸促了一息，但面上很快恢复如常，“编故事的能力不怎么样，我是会蛊术不会妖术，凭空变走一个人，我做不到。”
“谁说是凭空的？”梁文月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了条直线，又在直线两端上方各画了个圆圈，“据我所知，古代凡是带水域的住宅修建时，为防春夏暴雨涨水，都会修建暗渠排水。
也就是说这条暗渠接通了前院与后山两处水域，走这条暗渠可用不了半个时辰，想法很好，只是忽略了一点。”
“什么？”意枫思不自觉问出声。
“后山荷塘常年不用，无人打理，陈年淤泥层层堆积，而前院花池内种有许多观赏性花植，还安排了专人清理，里面的淤泥必和后山有所不同，很不巧的是，我被迫摸过，发现和梁闵山鼻腔里的淤泥同源。”梁文月顺着直线往下画了个半圆，一张笑脸出现。
“确实是这样，不过，梁闵山就是我杀得，与其他人无关。”意枫思伸出手，赤练蛇缠了上去，艳丽的花纹晃然，她嘲弄般勾起唇，“一时失手人死了而已，本以为装成溺水就能安然无恙，谁想到竟然被你发现了。”
“那么以前不动手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呢？”梁文月环视了四周一眼，带着洞穿一切的眼神与意枫思对视，“屋内如此之多的蛊虫，想悄无声息地杀了梁闵山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难道你爱上了他？”梁文月步步紧逼，“可是爱他什么呢？爱他薄情、虚伪、猥琐？”
意枫思强装的镇定假面悉数崩塌，她快被梁文月模棱两可的话逼疯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拔高了声音，“世上根本没有长命蛊，梁闵山死有余辜，要想报仇就冲我来，云香是无辜的！”
屋内的瓶瓶罐罐异动起来，发出各色怪异的叫声，缠绕着的赤练蛇蛇瞳竖起，虎视眈眈地盯着梁文月，仿佛主人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厮杀。
梁文月很是无奈，苗疆人都不好惹，小说诚不欺她，“我对你那什么长命蛊不感兴趣，而且我对梁闵山也没什么感情，更别说他还杀了我一次，报仇是不可能的，我只想知道答案。”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来帮你们的，现在巡城司正在搜查梁闵山的房间，他们已经确定梁闵山不是溺亡，自然也非中毒，不久便能查到你，而这里只有我能帮你。”梁文月眸中带笑，语气带了点引诱的意味，犹如塞壬女妖歌唱引诱迷航的夜航人一般。
意枫思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她看不懂梁文月要得是什么，可她没有退路了。
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梁文月打了个响指，眯起眼睛，心情很是愉悦，“很简单，刚刚的第三个问题。”
意枫思:“......”
意枫思平复了下情绪，将躁动的蛊虫安抚下来，屋内响起她泠脆的声音，“梁闵山就是个背信弃义的无耻恶心禽兽！”
“五年前，在苗疆我女扮男装出来采购药材，救了被下蛇蛊的梁闵山，他见我蛊术了得聘请我为护卫，护送他回京都，当时我正在研究大夏盛行的驯兽，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与他一同离开苗疆。”
“什么想法？”梁文月问道。
意枫思语气微沉，眸中含着杀意，“现今大夏驯兽分为三派主流，以药命兽、机关术协兽、以蛊御兽，那你可知以蛊御兽的方法是我初创的？”
“我与梁闵山来到京都，初时他待我极为周到，为了报答他，我成为他的客卿开始尝试以蛊御兽，经过一年多的试蛊终于找到合适的蛊虫，在驯兽师大赛上我一举成名，他更是借此得了禹帝的青眼，升职御史。”
“谁料一年后，我的师兄阿其那从苗疆来到京都，揭露了我的女儿身，大夏从未有过女驯兽师，顿时我的处境一落千丈，驯兽园停了我的职，梁闵山劝我住在梁府避避风头，当时我以为他是好心。”
“可没想到，他早已和阿其那串通好了！正月十五那夜，我的本命蛊蜕化，那是我最虚弱的时候......”
“也就是那夜，阿其那伙同梁闵山夺了我的本命蛊！将我囚禁在梁府，供梁闵山取乐，事后，阿其那还顶替了我的位置，剥夺了我的东西，对天下人说以蛊御兽之法是他创立的！”
“恶心，可笑！阿其那就是个连本命蛊都养不出来的废物，怎么可能创出以兽御蛊！”
意枫思的情绪愈发激动，眼中如有泪光闪烁，“阿其那还给我种了极乐蛊，让我以身替他养蛊。母蛊则交予梁闵山，我死不了也不能杀梁闵山，只能被困在后山被他们折磨侮辱，梁闵山就是个喜欢凌虐人的变态，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你猜错了一点，荷塘那些鱼的蛊虫不是我种的。”意枫思擦掉眼角沁出的泪珠，“昨夜他又喝醉酒带着阿其拉给他的肮脏下流蛊虫想来折磨我，许是先前和你拉扯间蛊虫种到了鱼身上，我才免过一劫。”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云香身上，云香才多大，府内被他糟蹋的女孩没一个有好下场，这些年都是云香陪着我开导我，我护不住自己也必须护着云香。”
“那夜云香和我在院子里剪纸，他醉醺醺进来，用极乐蛊控制了我，抱着云香就往桌上按，云香被我锻炼得自小力气大，一把推开了梁闵山......”
“谁知道...就这么...一下就死了，就一下...可真轻松啊！”
她被折磨的五年就这么一下结束了？凭什么？她受了这么苦，一下就没了？
意枫思蹲下身，捂着脸又笑又哭，呢喃道，“这不公平...他该和我一样痛苦...”
三条小蛇贴了贴意枫思，像是在安慰她。
梁文月思考了番，拍了拍意枫思的肩膀，“你的本命蛊长什么样子，我帮你取回来。”
“找不到的，昨夜云香替我去找过，根本找不到......”
“她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我刚好喜欢挑战不可能。”梁文月道。
“真得吗？”意枫思泪眼婆娑，抬眼望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分外动人，梁文月心呼吸不由得一窒。
意枫思道：“我给你种了噬心蛊，只要靠近我的本命蛊心口便会发热，你在两个时辰内取回便不会有事。”
“那过了两个时辰呢？”梁文月问道。
“万虫噬心，毒发而亡，梁姑娘抓紧时间。”意枫思脸上的泪水还没干，说出的话却格外诛心。
梁文月:“？？？”
她这是被摆了一道？终日打雁，终是被雁啄了眼。
“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你自己说来帮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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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蛊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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