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锦欢每个周一都会提前一小时醒,今天也不例外。他先是给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厅打去电话,预订午间两人座,要求安静避光,然后点了份轻食双人餐,让配送员十一点四十五前送到阿拉丁总部大楼,接着在吃早餐期间,回复了几个业务信息,并帮文延准备齐周一汇报资料,同时拟好一周Todo事项发到组内群里。最后拣了件白色灰细纹衬衫,烫成规整平齐模样。
他是个挺讲究的人,穿衣和处世是一个道理,喜欢那种规规矩矩的好看,平衡和谐永远是他的审美典范,而标新立异、随心所欲则是他力求避免的生活方式,当然,这并非说他讨厌这类人,相反,其实有点欣赏,譬如时露就是这种,但每个人的舒适模式不一样,任锦欢的理想生活是预期内、可计划,如果有零星火花乱窜到他的日常中,他虽会勉力应对,可也觉得麻烦费劲。
时露曾评价他欠缺真性情,不肯享受生活里的随兴与狼狈,人前的体面永远被奉在高位,任锦欢那时回应她:“把自己捯饬得灰头土脸,暴露出拼死拼活的底牌难道不是一个很容易被人拿捏的局面吗?”他脾性中对冲突的厌恶让平和长成一种天赋,正如他在辩论场上最常选择的四辩位置,揣摩评委喜好、迎合大局观、陈词总结、价值升华——这是他擅长且感到安全的角色。
任锦欢走出家门时,发现同一楼层的对门租户在进行保洁,中介管家正在拍照,所有家具都被清空,人似乎早就搬走了。这个中介正好与他认识,说前两周这户人家退租,现在着急把房子挂出去。
任锦欢记得对面住的是对情侣,虽然来了两年,但平时鲜少见面,只偶尔因为拿错快递联系过。中介说:“没办法,今年房租又涨了,除了互联网圈的,其他行业人很少在这个小区租。”
这话说得不假,近几年许多IT公司挪址到这个区域,为了招人纷纷推出房补优惠,本地租房中介便鸡贼地跟在其后抬高租金,一时间水涨船高。但即是如此,租房市场供不应求,任锦欢估摸不久他就会迎来一个新邻居。
到了公司,任锦欢从车库坐电梯直达A座7层,和文延一同参加每周一的阿拉丁经营早会,90分钟会议结束后,文延与他穿过B、C座,一路与他说接下来的策略安排,让他提前准备好方案评估,两人在天桥长廊处分别,接着,任锦欢从便行通道去往H座2层,与手下组员开了一小时周会,盘清目前各项目进展及困难点,最后走出办公主楼,在公司自建的图书馆会谈厅与hr进行双周一次的one on one。
几乎每个周一都是如此,会议永远填满第一个工作日,而从A座到H座的一路上,任锦欢平均会碰到30个面熟同事,其中三分之二有过共同进餐经历,且有十人同在管理层,这十人里,被他认为可深入结交的有五人,而具备重要价值、需长期维护关系的只有两人。
十一点四十五,任锦欢准时拿到早上预订的午餐,碰巧遇见穿着健身装的时露,时露除非有deadline,否则周一中午都会去公司健身房跳操,两人顺了一段路,在植物园小径上,时露轻快道:“公司男高管颜值榜的第11位要换人了。”
阿拉丁内部论坛“摸鱼区”有一个常年热帖,对各个男高管颜值进行投票排名,不过榜单前10位固定不变,大家非常识时务地留给林董事、CEO方老板等大佬,因此真正的排名是从11位开始。
任锦欢虽猜到答案,但仍然配合问是谁,时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早上人力资源部办了个接风会,我蹭了下我老板的光,见到了那位新来的海外产运负责人。”
任锦欢笑笑:“那就说说你拿到的情报。”于是时露开始讲起金向棠的背景经历,尽管这些任锦欢早已了解,但她补充了额外一点:“我还闻到他身上喷的是FM的非凡香根草。”
任锦欢放缓脚步疑惑道:“你确定?”
“当然,不信你可以去闻。”
任锦欢没作声,他闻过时露说的那款香水,可以确定不是那晚与金向棠初见时的气味,他猜测可能碍于工作场合,所以对方换了香水。沉默片刻后,任锦欢问还有其他新鲜事吗,时露懒懒道:“还知道金向棠的星座与mbti人格,周三晚上陪我去看电影,我就告诉你。”
任锦欢无奈道:“那天晚上我有事,不过我也并不想知道这些,因为我会根据我的逻辑判断。”
时露讨了个无趣,说他现实主义太过,任锦欢则回道:“我如果要做出抉择,依赖的是全局对比和自我甄别,形成万中独一的答案,而不是颜值榜单、星座、人格测试这种通用型结果。”
“你这人的不好就在这里,只喜欢漂亮的官方背书和世俗认可,轻视平凡产物背后的价值经验。”时露不肯退让道,“就譬如你以为只是娱乐的颜值榜单,至少对一些单身hr和行政来讲很有参考价值。等你有资格进入高管行列,你就知道了。”语调犀利充满暗示,这让任锦欢一瞬间以为回到当年的辩论场上,他没有争辩下去,而是以会考虑对方建议为由和平结束话题。
时露看了下手机,发现快十二点,遂也不做耽搁,她在锻炼完后还得和一个相亲对象见面。
任锦欢有些诧异她去相亲,对方挑眉道:“不然呢,难道我要在健身房里去找直男对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反感相亲这种方式。”
“接近庸俗是天才一生的课题。”时露说得痛快,“虽然你之前辩论胜我一局,但在脱单这件事上,我一定能赢你。”
顶亮日头下,园内植物扎堆紧挨,希冀逃过最后一波余热。任锦欢站在香樟树下,绿荫里的光斑零零散散嵌在他身上,像一幅油画被人用胶带涂改过,淡了好几处颜色。面对时露的挑战,他竟难得有了好胜心,歪头略一思量,他气定神闲道:“这还真不一定。”
任锦欢拿着午餐来到D5层数据架构部,他轻车熟路绕过密集拥挤的工位,找了处空椅子坐下,静静等着不远处开站会的男人,也就是他的同校师兄,杨争。
杨争是个工作狂,手下有一百号人,走到今天也是实打实费了不少力。这次站会又如往常一样拖到12点之后,杨争正询问最后一位汇报人项目细节时,侧头发现了任锦欢,冲他笑吟吟招手,像春水一样荡到他眼里,看得他有点恍神。最近是项目上线集中阶段,会上却暴露出延迟风险,杨争本有些不满,但此时此刻,这点不满就仿佛被起瓶器拔掉的木塞子,不值一提地扔到一旁。
站会结束后,任锦欢看到杨争手下皆如释重负、急着奔向食堂模样,笑着提醒他:“师兄,下次开会你得帮大家订好饭,不然组内小朋友们会觉得你太push了。”
杨争忙解释道:“主要上面催得急,而且数据资源紧张,几周前就让他们做兜底方案,但到现在还没弄好。”他是个非常注重工作细节的人,也极为负责,只是管理上生硬了点。
任锦欢听出他情绪里的压力,让他不要着急,然后陪他来到就餐区。杨争打开饭盒后发现是健身轻食餐,顿感意外,任锦欢知他心声般说道:“上次你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张跑步打卡照片,而且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运动热量消耗榜上前几名,所以我猜你在健身。”
杨争羞赧笑笑,他最近确实请了个私教,没跟旁人说,不成想被对方察觉出来,可这羞赧之下,他又起了几分欣喜,至少对方有关注自己动态,还留下这独一份的细心体贴。
想到这里,杨争复又看向对面,任锦欢在拌沙拉酱,动作不紧不慢,像在做件精致手工,他想起大学期间和对方吃饭时也是如此,斯斯文文细嚼慢咽的,不发出声音,以致当时杨争这个北方人反而局促起来。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大概有八年,杨争到S大读研那会儿,对南方人印象只是小家子气、说话细声嗲语,后来遇到刚上大一的任锦欢,对方虽年轻于他,但心智聪慧,聊天谈吐很有见地,而且一张脸生得漂亮却不张扬,笑起来给人“初恋感”,非常符合本土文化审美,这是很难得的,人们热爱新事物,但多为“乍见之欢”,任锦欢这种,是“久处不厌”。
也是那时,杨争方才觉得南方真是好地方,秀水青山养出来的人就是纤细好看。
回忆得有些久远,杨争吃饭速度也不由慢下来,直到被任锦欢提醒,抬头撞见那张面孔疑惑不解地盯着自己,顿时,那种多年前的局促又回来了。
“师兄,是我买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见你半天没吃多少。”任锦欢关切问道。
杨争忙说不是,只称工作上一些事让自己不安心,并迅速换了个话题:“小锦,你怎么突然想要学德扑?”
任锦欢眼神不移望着他,两秒后开口回答:“之前听你说起时就有点好奇,而且公司很多人似乎都玩这个,所以想了解下你们牌友圈的时下爱好,和大家、还有师兄你也能多点共同话题。”最后一句说得很轻,仿佛只起个点缀作用,但却像羽毛一样挠到对方心里,杨争低头吃了几口饭,笑说:“你想聊什么都可以。”就算是不熟的话题,他也愿意听。
随后,两人来到提前预订的咖啡厅,杨争拿出扑克,把德扑的规则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思路清晰、结构明白,以前他就经常帮人辅导课程,这方面能力属实不错。
任锦欢听下来,也了解个大概,规则其实并不复杂,但和杨争试玩几局后,就输掉了所有模拟筹码。杨争难得看见这位师弟露出错愕神情,生出一丝掌握感:“德扑虽然看上去是个运气类游戏,但并不是运气作主导,更多需要计算概率、揣摩对手心理、迷惑玩家。”他又教了几个实用技巧,并称其中涉及博弈论,所以公司很多高层老板爱玩。
“就我知道的,余副总算是玩得非常好的高手,还有秦恒老师他们,会偶尔在德扑群里分享心得,这个圈子里有些很厉害的人被称作omniscient(全知者),他们不仅会算自己的牌,还会估计出场上所有对手的胜算。”
任锦欢边学边听他讲余副总等人打牌特点,最后得出结论——以他的空暇时间来算,要想三天内成为一个熟练的德扑玩家,毫无可能。
杨争见他蹙眉不语,安慰说慢慢来,玩上一阵子就熟了。但任锦欢没有那么多时间,周三晚上的牌局就在后天,他已然放弃正面直取方式,脑海中正快速思索还有哪些曲线途径。而这时,杨争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在文延那还好吗,我们部门之后也会设一些分析策略类岗位,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任锦欢只说目前还好,一切都挺顺利,没有直接答应他。杨争还想坚持,说文延那加班多,怕他压力大,如果能过来,好歹在自己照拂下。
任锦欢没点破他心思,想起先前站会状况,不由笑道:“可是师兄,你今天中午也让你的组员加班了。”这个半开玩笑的事实让杨争有些不好意思,他很想说,如果是你绝对不会这样,但这话多少直白了点,接近捅破那层窗户纸,于是渐渐,他也不知如何再开口,而这些神情变化全被任锦欢看在眼里。
在人际察言观色上,任锦欢一直擅长,杨争存的那点想法他早在大学时就已知道,一开始确实只是普通校友之情,那什么时候开始变质呢,任锦欢想不起具体事件,但他对周围人的情绪脾性向来敏感,加之杨争投过来的视线几无遮掩,他也并非第一次被这种目光凝视,于是三下两下就探出对方的秘密。
杨争研究生毕业那天晚上,喝醉了酒,给任锦欢打来一通电话,东一句西一句,停停顿顿,全是那两年的旧日情谊,任锦欢当时在准备最后一门期末考,一边做题,一边平静地听对方讲了三个小时。在电话那头叙述里,他听到了自己在杨争眼中的模样,陌生得像披了层纱,朦胧不真切,被对方赋了一重又一重的魅。
人总喜欢在离别时才敢吐露真情,但这“勇敢”背后是对“怯懦”的掩饰宽慰,是对真情的无意识刻薄,也是纯粹的自我感动。杨争从未真正看清过他,他也没给杨争机会。
那通电话是直至对方睡着,任锦欢才选择挂断,当时他只回复了一句,是少有的真心:“师兄,你把我想得过于高尚了。”
二人从咖啡厅出来,杨争将任锦欢送到他办公的F座楼下,并说如果有转岗需要可以随时找他。任锦欢刚想点头,忽而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任经理下午好啊。”他回过头,望见是穿着一身商务装的金向棠,神采奕奕走过来,任锦欢无声端看着他,眼中不自觉染上点欣赏意味,觉得他脚下那双黑色皮鞋很好看。
杨争问这是谁,任锦欢帮忙给两人做了介绍,听到对方是海外产运新负责人,杨争也觉惊讶,之前大家都以为是位三十往上、工作有些年头的人物,没想到真人意外得很年轻。金向棠没有在意他露出的微妙神情,倒是风度端凝与其握手交好,同时瞥见杨争左手上的扑克牌。
杨争因为有会议,于是不得不与任锦欢道别,临走前,他期待问道:“小锦,我有两张麒麟社《海底花园》话剧票,先前你说想看但错过了,这次要不要一起去?”
任锦欢回忆杨争说的“先前”,应该是指去年他在朋友圈发的一条动态,但后来时露抢到两张多余票,所以他其实已经看过一遍,而且实际演出比想象中失望。考虑到今天杨争确实帮了自己忙,便顺应了他的期待。
金向棠看着杨争离去背影,侧过身递予任锦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刚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
“说来听听?”任锦欢好奇他所指。
金向棠微笑看他:“我怎么每次见你,都有不同人在你身边献殷勤?”
这个提问不可谓不刁钻,任锦欢一愣,接着想起昨晚对方拐弯抹角那番话,也绵里藏针回道:“想不到金总监上任后关心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业务发展,而是我的私人社交。”
“那我现在能占用下你的私人社交时间吗?”金向棠顺其自然接上他的话,并进一步道,“我今天刚入职,办公环境还不熟悉,任经理能否临时当下我的mentor?”
任锦欢微微昂首看他,在初初领教对方的“温言善语”后,又面对这个分内之外的导游活,他摆出欣然笑意,笑得款款大方:“With pleasure.”
阿拉丁总部坐落于三环与四环之间,据说当初是将此处一整块地买下来,找了设计院专门打造成大学校园风,除了八座办公主楼,还给员工提供额外便利设施,譬如唱歌房、电游屋、健身室、图书馆等等,并且招商引进24小时无人超市、咖啡奶茶屋等店铺,但其中最吸引人、也被整个互联网圈评价最高的是阿拉丁的自营食堂,到底是“民以食为天”,得益于行政部门的内卷趋势,每周饭菜搭配必须经过专业的营养学评估分析才能上架。在职言App上,阿拉丁被称作“灯厂”,有事“行业冥灯”,无事“行业明灯”,但永远都能看到这样的留言:只要不裁员,愿意为灯厂的饭再卷一天。
任锦欢边走边为金向棠一一介绍,随后来到中心广场,喷泉池中已被工人重新灌满清水,待介绍得差不多后,任锦欢偶然看了眼水中倒影,蓝天白云,风景这边独好,他由衷夸道:“金总监今天穿搭很用心。”符合审美的事物和人他往往不吝赞誉。
金向棠也没避嫌,轻松与他说道:“毕竟是第一天,多少得装点样子。”十分坦然。
两人沿着喷泉绕了半圈,正巧主路上有品牌部同事在给应届生拍宣传片,于是选了一条小道走向植物园区的林荫路,曲径通幽,越往里走人也越少,甚至看见座椅上有对亲密男女,很有点大学校园情侣路那意思,任锦欢不动声色拐了个弯,总算柳暗花明。
“金总监第一天上班体验如何?”
“还不错,大家和任经理你一样热心。”
“这边节奏很快,可能不会像国外一样,希望金总监工作一段时间后,还能够always day one。”
“Always Day One”是Amazon,也就是金向棠前司所倡导的理念,意指像初创企业一样保持创新,翻译成本土语言类似于“不忘初心”,任锦欢侧头望他,端的是副纯良真诚模样:“期待能看到金总监成长为old bird的那一天。”
“old bird”除了指“职场老手”,还有层“老狐狸”的贬义,对于这一语双关把戏,金向棠也不禁停下脚步,看向身旁这位“导游”,笑道:“我们公司mentor口才都像任经理这样舌灿莲花吗?”
“只是刚好在辩论圈待过。”任锦欢平心静气,不紧不慢道。
“难怪。”金向棠话锋一转,同样双关道,“不过,与其对我抱有期待,任经理可能更需要check一下你自己。”
“check”是德扑中的放弃下注术语,任锦欢微怔,很快意会对方已识破自己昨晚的谎言。金向棠摘下一片树叶,捻在手上把玩了几圈,慢悠悠道:“我还挺佩服你,胆子可真大,敢在余副总他们面前夸下海口。”
任锦欢半天未做声响,低垂着眸,似乎金向棠这番话让他生出些许不安。二人此时站在植物园的出口,现在是九月,两排栽种的石榴树已结出青涩小果子,而四周是大片绿茵茵草坪,园艺工人在午后打开环形灌溉喷头,几道水花打着圈儿喷过来。也是这时,金向棠眼疾手快,将任锦欢轻轻拉到身后侧,但还是湿了半边头发和肩膀。
“所以我是完全没有胜算吗?”任锦欢轻声道。
金向棠转身看着他,只觉他这挣扎求生的样子有点莫名执着:“或者你是个德扑天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挖掘出天赋;或者你拥有绝对好运,凌驾于所有周密计算及博弈之上;再或者,你能有幸找到一位omniscient玩家,和你互相配合帮你作弊。”
“方案一,显然我不是;方案二,小说也不敢这么设定。”
金向棠也是如此料想,只对第三种方案发表评论道:“你可以去找找你的延哥,虽然他看上去不是那种顶尖高手,但至少会帮你。”说罢,他迈开步伐,准备直接回办公楼,现在刚好下午两点。
然而此时,任锦欢在他身后开口道:“我并没有打算找延哥。”
金向棠回过头来,看他慢慢走到面前,抬起那张确实称得上是好看的一张脸,小心试探又期待恳求地看向自己,细长睫毛像撑开的孔雀羽扇,沾了些刚刚没来得及擦掉的水珠,微湿的右半边脸颊瞧上去有种天生的温顺。金向棠似乎料到他打算说什么,但还是有些意外——
料到的是前半句,他说,你真的不能帮我吗?
意外的是后半句称呼,他没有再喊自己“金总监”,而是“学长”。
社会精英 校园学长学弟永远是我的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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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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