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内。
时针指向数字9，角落里的黄铜色摆钟发出机械的报时声。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港口黑手党大楼内也是如此。高耸的建筑静静伫立在静谧的夜中，如同未张开羽翼的巨型天使神像，无悲无喜地注视着横滨的每一个人。
……
机车发动机轰鸣的声浪冲击着耳膜，伴随而来的，还有耳畔猎猎的风声。车身在海边公路路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如同真正的火焰明明灭灭。
比火焰的温度更高、比发动机轰鸣声更吵的，
是车上此起彼伏响起的二重奏——
“很难想象你当了首领还这么不正经啊混蛋太宰！”
“哪里不正经了？我从～头～到～脚～都写着正！儿！八！经！四个大字，你如果看不见就说明你需要去做个眼科手术！”
“你手要是还健在就请去翻翻字典看一下啊！什么叫「正儿八经」！”
“你这个小原始人！谁会翻字典啊！有问题不会去搜索一下吗！”
说着，坐在偏后位置的男人把身体向后仰倒，左手堪堪撑住机车的后座末端，右手掏出手机举到脸前做搜索状，脸则仰倒了天上，像是在炫耀自己令人啧啧称奇的柔韧性——
可惜，此时此刻四下静谧无人，没有人欣赏到他艺术体操一般的动作。
坐在驾驶位的中也终于忍无可忍，咆哮一声——
“你不会兜个风就/s/了吧！
想s//别/s/在我旁边啊！”
说罢，他突然哽住，像是喉咙中卡进了一根不大不小的鱼刺般，咳也咳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似的，略显愚笨地补充了一句——
“你倒是抓紧啊！”
……
他还是刻意把“抓紧我”中的“我”字省略掉了。
坐在他身后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将刚刚攥紧后座边缘的左手环在了他的腰上，右手依然装模作样举着手机念道——
“「正儿八经」的意思是正经的，严肃、认真的，通常用于描述某人或某事非常认真、严肃……”
中也长叹一声，仿佛失去了与太宰沟通的全部力气。他把后座的男人视为空气，自顾自加快了速度，感受着风声将飞速倒退的路旁景色衬托得越发迷幻。
这迷幻就像他当初被唤醒的那一刻一样，五彩斑斓突然齐齐迸发，争先恐后映入他的视网膜。
中也陶醉着，将上身压的更低，全然没有注意到后座的男人已经将另一只手也环在了自己的腰间……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注意到中也此时神游天外无暇他顾的状态，甚至肆意地向下伸去……
……
“哎哎哎哎……”
中也听到自己身后的男人发出了一串高低起伏像唱歌一样的惊呼声，他蓦地回过神来，惊惶地手脚同时用力试图快速刹住机车。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机车歪向路沿，又在即将侧歪时被无形的手牢牢托住。两个人身体猛地前倾，太宰的胸口严丝合缝和中也的后背贴在一起，中也被他身体的冷意冰的脊背发麻，电流般的刺激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火花带闪电刺穿他的理智。他定了定神，边微微喘息，边急切扭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啊？”
身后的男人茫然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什么？”
“你……”中也感觉到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腾起来，“没什么事你哎什么‘哎哎哎’啊！”
“啊，你说这个啊”，太宰松开了手，坐直身体，迎上中也愤怒的目光，粲然一笑，“你超速了，我想提醒一下来着。”
“……”
“你……”
中也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已经磨的咯咯作响。
“哎呀哎呀，不就是/超/速//了嘛，中也～”太宰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常纯净的笑意，对于这个笑，中也真是太熟悉了——
阴谋得逞了，
话语应验了，
伎俩成真了，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太宰的脸上都会浮现出这种纯真的、孩子一样的笑，“放心，谁想给你开罚单，我就先让这人当天出不了门～”
“你省省吧”，中也觉得此时此刻如果世界上有种奖项名为奥斯卡“最能忍的人”的奖项的话，他势必一举拿下。他脸上浮现出应付太宰的敷衍笑意，“我减速，
我减速还不行吗！”
说罢，他咬了咬牙，左脚狠狠跺了一下地面，然后轻轻落在启动杆上……
“等等，中也。”
太宰的声音从他身后适时响起，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行动一般。
“时间还早。”
“你没有好好看过海吧。”
太宰治自顾自说着，翻身跃下车，挺拔地立在中也身侧。
紧接着，他朝中也的方向微微欠身，伸出左手，似乎要扶着中也下车一般：
“陪我看看海吧，
中也。”
……
……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横滨，海边更是空无一人，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上涌——冲刷着沙滩，后退——带走一些细沙，又留下一些水渍。
有游鱼，肉眼望去不易察觉的、只有指节长度的游鱼——随着海浪被冲到沙滩上深深浅浅的水坑中——
——有部分游鱼并未成功随浪花离去。它们留在水坑中，徒劳地撞击着沙壁，左冲右突，却没有任何退路。
……
太宰治坐在沙滩上。他的膝盖弯着，漆黑的大衣散在身后，围巾早已一边长一边短，他也浑不在意——
长的那一段已经贴在沙滩上，微微染上水痕，短的那侧微微翘着，在他的领口边缘随风颤动。
他的双脚随意放在身前。潮水时不时涌上来，每当涌起一波更高的潮水，总是能够没过他的皮鞋跟，他却似乎并不在意。
中也立在他的左侧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并没有一丝一毫坐下的意思，像是怕被海水弄脏衣饰似的。
中也一言不发，太宰治抬头瞟了一眼中也，看到他远远眺望着海平面，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太宰治浅浅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预兆地向中也的方向探去。他伸出左手，牢牢扯住中也右侧大腿位置的布料，一把向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
中也并未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一个踉跄半跪了下来，脸堪堪停在太宰左肩上方的位置。
他惊慌地抬眼看去，对上太宰的目光。
那目光里，最引人注目的，竟然是幸灾乐祸。
“……”这下，中也连不屑的鼻音都懒得再发出一声。他顺势坐下，克制着自己的裤子被沙滩上的残留海水浅浅弄湿带来的不适感，压制了自己想要抬起手来把太宰推开的冲动，开口说道，“开始怀念过去了，太宰？”
“我好像从哪里听过一个说法来着，”中也斜着眼睛，用余光瞟了一眼太宰治，“说是年龄上去了……呵，也就是老了……
才会开始怀念过去。”
“那～就～是～说你也老了！小矮子！”太宰治唱歌一样轻快说道。他看着中也，像是不满一样，“你坐的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是刺猬，扎不到你。”
“远？多远啊？多远？”中也伸出手，在他们中间比划了一下，“首领（Boss）大人，我离你也就不到10厘米，你有时间挑这种细枝末节的刺，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一下组织的内忧外患！”
中也看到太宰拿双手撑住自己的身体，向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然后……
他看到太宰被大衣和西装遮挡的左胸下方渗出浅浅的血色痕迹。
血……
血？
中也的手臂比他的大脑做出了更为迅速的反应。他飞速伸出手去环住太宰，然后望向太宰的左肋处。
他才注意到，那里似乎包裹着层层纱布。纱布包裹的很厚，血液从内渗出，恐怕已经有段时间了。
中也的表情沉了下去，他的大脑终于跟上了他的动作。他盯着太宰的脸，声音像是压着一团火：“怎么回事？”
太宰偏过头，没有看中也的表情。他短促地换气，像是想要压制伤口处带来的阵阵钝痛。
“喂，太宰！怎么回事！”中也的语速快了几分，夹杂着焦急和担忧。
“人都/s//了，计较这个没意义。”太宰抬起手来，搭在中也的肩上，努力坐直身体，却最终还是慢慢弓起了背部。中也感觉到太宰的体温低的吓人，他慌张的摸了摸太宰的脑门——还好没有发烧。他咬了咬牙，低下身子跪在地上，把太宰的手臂搭在肩上，站起——
“喂，中也。”太宰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空中摇晃不已、即将坠落的风筝一般，“别……我没事……”
“你在流血！”中也愤怒的咆哮出“你”这一个字后，又霎时收住了声音。他的眉头蹙成一团，努力作出温柔一点的样子，“别嘴硬了，看什么海？赶紧回去！”
“回？回哪儿去？”太宰治又笑了。
他的笑是那么轻，那么淡。他的笑里没有一丝真正的笑意，全然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
“你没地方住？你就住办公室里？”中也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投降了一样，“没地方去就去我家，起码有一个能让你好好休息的地方。”
“好好休息……吗……”
中也把太宰艰难扶起时，并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太宰治脸上浮现出的、得逞一般的微笑。
就像小孩偷吃到了最爱的糖果，
就像一个人终于找到了ta的归宿。
……
中也小心翼翼地将太宰扶上机车，随后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太宰肋下渗血的位置——
他长吁一口气，还好，出血的速度似乎并没有加快，看起来伤势还是可控的。
“抓紧我。”中也跨步上车，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要是……
要是……”
中也咬了咬牙。
“喂，小蛞蝓。”
他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呼唤。中也翻了个白眼，边发动机车，便侧头问：“又有什么事？”
太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随着说话，太宰的气息轻轻喷到他的耳垂下方，一字一顿道：
“我，
饿，
了。”
“你！！！”中原中也猛踩油门，机车弹射出去，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高速列车从身后追上一般：“你！闭！嘴！”
坐在他身后、扶住他腰侧的太宰终于安静下来，把头垂在他的肩头。
太宰轻轻吸气，像是后知后觉一样，用微不可闻的、耳语一般的声音叹道：
“嘶……
还……还真是痛啊……”
伴随一个急转，中也的鞋底和后轮同时在地上摩擦，点点火星若隐若现。机车的后轮在地上画出一道锋利的弧线，激起阵阵尘烟。
他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疾驶。
……
（未完待续）
《晋升那一夜》正在以连载的方式发出。
今天发布的是第六章。
我要提速啊！可恶！！！（提不起来一点......一写就开始过新故事情节了……
有没有可爱的读者大人能够告诉我，你们想要看的是车速是多少？
我酝酿一下后面怎么写（阴暗微笑
嗯，太中99，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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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晋升的那一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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