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顾灼道。
一个女便衣随同解翌去拜访严珩汐、严珩源的家,二人穿过层层叠叠的楼房,最终在一个类似危楼区的地方停了下来。
解翌事先不知道严珩汐家的住址,看着她把车停在路边,问道:“他们就住在这儿?”
女.警也有些意外:“怎么,你不知道?”
解翌:确实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谁记得啊!
解翌没想到,自己上辈子居然住在这么狭小拥趸的地方。
危楼群被夹在高楼之间,按理说应该早就被拆迁才对,不知为何居然还留着这么多楼房。也不知道是管事的人太懒惰还是这里的居民太固执,即便环境已经脏乱差到一定程度了,还是没人搬迁。
这里汽车过不去,二人只好步行。
“这里住的大多是留守老人、失业青年以及外地来的租不起房子的穷苦打工人。”女.警说,随后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他们的脾气都不好,鱼龙混杂,最致命的是,没有监控。当年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才没能把犯人抓住。”
解翌在女.警的带领下来到了严珩汐父母居住的平房门前,待便衣女.警躲进人群之后,敲了敲门。
门的隔音并不好,解翌能轻易听见门内趿着拖鞋一步一步走近的声音。内门外面还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看就已经上了年头。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严珩源的父母了,解翌难以控制地紧张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里面那扇门开了。
解翌抬起低垂的头,对上了一双苍老而疑惑的眼睛。
“孩子,有什么事吗?”老汉问。
这个人,就是洛晏语的父亲啊。
解翌一瞬间走神了——还好还好,看起来身体还很健康,若是洛晏语能活过来,大概父子俩还能重聚——我就再也没法见到我的父母了……不对不对,现在这个身体也有真正的父亲,本不应该再去奢求些什么……只是苦了亲生父母,没办法看到多年后的警.察破案了。
见解翌没反应,老汉再次问:“你找谁?”
解翌回过神,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来。
“请问——您是严珩源的父亲吗?”
老汉愣了一下,随后表情开始有所防备,“你是警.察?”
“我不是。”解翌连忙摇头,“但我认识严珩源,我们以前是……”
“解翌、解翌……”
——在耳畔呼喊着自己名字、脸庞深情的严珩源在解翌脑中一闪而过。
“……是朋友。”解翌咽了一下,说完了后半句。
“朋友?”老汉带着一脸明显是嫌弃的表**关门,语气却充满了漫不经心的调侃,“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小朋友?”
解翌一把按住门框,诚恳地看着老汉,声音却越来越没有底气:“不,叔叔,我就是洛晏语。”
此话一出,拿着监听器的女.警直接疑惑了,老汉更是一脸迷茫,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似乎是讨厌解翌拿这种多年前的生死问题开玩笑:“洛晏语和我儿子都失踪了十年了,按理说至少应该有二十三四岁了。你才多大?十六?十七?”
解翌还是看着他:“您仔细看看我的脸,您忘了这张脸了吗?”
这是一场豪.赌。
解翌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他其实不确定以前的自己与严珩源父亲关系如何,如今这句话效果与否估计纯看老汉的心情。
闻言老汉果然仔细打量起解翌,半响不言语。
“你长得……”老汉道,“确实有点儿像洛晏语。不,应该是非常像。”
老汉的语气居然逐渐笃定起来,不过他似乎是料到了什么,继续他的调侃:“你是不是转世了?借尸还魂?”
解翌看着老汉拧开了外面铁门的门把手,没想到他居然能联想到这份上——真不愧是严珩源和严珩汐的父亲,三人乐观的性格和敏锐的第六感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有种高度相似性。
老汉敞开门,向外探头看了看,道:“进来吧。”
解翌点点头,表示感谢。
他跟着老汉走了进去,摇摇欲坠危楼里的房间也不会有多大,进门后眼前就是一张木制餐桌,桌子上横七竖八摆着很多杂物,靠墙的物品已经落了灰,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穿着大花棉袄背对着二人,听见响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冰箱、茶几、脱皮到只剩里面那一层的沙发、用报纸糊起来的窗户、端上餐桌的冒着热气的粥……一幕一幕,眼前的事物一幕一幕刺激着解翌的视觉神经……恍惚间解翌仿佛来到了十年前,叔叔还没有这么老,背部也没有佝偻,而阿姨——
解翌吸了吸鼻子,轻声笑道:“叔叔,打扰了。”
“你说你是洛晏语,总得拿出些证据来吧。”老汉把餐桌上的粥推到老太面前,依旧是调侃的语气。
解翌看着颤颤巍巍拿起勺子的阿姨,内心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是因为二人的子女被害身亡,另一方面是二人怎么说也不到六十岁,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要老很多。
解翌:“这次是我报的案,严珩汐的尸体找到了,严珩源的尸体也在十年前就被葬下了,我知道他被埋在哪里……我和他被埋在一起。找到犯人后,如果您想要,我可以请求把他们的骨灰交给您。”
这句话说出口,可不是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当年火灾太大,我们两个人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所以没能找到你去确认尸体。如果您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带您……”解翌还没说完就被老汉打断了:“不必了,都这么多年了,能见到尸体也早就烂光了。”
解翌鼻子一酸:“十年前,严珩汐穿着班级表演用的碎花裙目睹了自己姐姐的死亡,而他的尸体也没能被识别出身份……”
老汉叹了口气:“别说了。”
“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代表警.方来的,但我也的确是涉.案人员,所以请允许我问您一些问题,可以吗?”解翌试探道。
“其实没什么不可以的。”
老汉说话时并没有什么表情,然后他转头看着粥流到下巴的老伴,撕下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
“就是……警方怀疑是熟人作案,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了解一下,十年前您的邻居有和您的孩子比较熟的、并且在您孩子失踪后行动异常,比如说有搬家、拉窗帘、说话比较奇怪……之类行为的吗?”
老汉苦笑:“你觉得,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能记住那么多细节吗?”
解翌叹了一口气:“唉,也是。有些晚了。”
“不过我记下来了。”老汉话锋一转,“可以给你看看。”
解翌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时候还会打趣……这叔叔,说话怎么和严珩源那么像,越正经时候,说话越爱拐弯抹角。
不过得亏是这对夫妻心态好吧,不然若是像自己父母一样郁郁而终,估计现在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
老汉:“你坐这儿等一会儿,别跑了。”
解翌:难不成我还能跑了?
过了一会儿,老汉拿着一个笔记本走了出来,老顽童似的举起来挥了挥:“在这里。你看我还是很细心的吧。”
他和解翌在沙发并排坐下,随后把笔记本翻开来。
以下是笔记本中的部分日记(注:此处父亲对于警方行动的理解主观性很强!就是大家懂吧,他当时精神状态不太好,很容易怨天尤人。且真正的人民警.察都是正直的!而这个案子当初是被恶人动了手脚!):
【2016年9月20号】
严珩汐和严珩源已经五天没回来了。警.局的人非常冷漠,草草搜查了事,难不成他们一定要见到尸体才肯好好查案吗?他们怎么就不理解一个父亲内心的着急呢?我快彻底失望了。希望孩子们能平安回来。老天爷!救救我的孩子!
【2016年9月21号】
下了一天雨。做.案细节会不会都被雨水冲走了?……给警.局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后来都不接是怎么回事?觉得丢人了?我的孩子啊,是哪个畜生把他们带走的?!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2016年9月22号】
两个孩子已经失踪七天了……没有希望了……
(……之后十天都是类似的记录,直到十月初,老汉才改变了记录方式。)
【2016年10月3号】
很奇怪,有两家邻居搬走了。
警.察已经把我孩子的案子按下去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2016年10月4号】
我打听了一下,发现有一家是因为知道我们家发生了命案才搬走的。他们怎么知道的?出了事是我们家的错吗????另一家,我记得,以前只有一个人住在里面,和他不熟。
【2016年10月5号】
他不是搬走了吗?为什么窗户一夜之间就钉上了木板?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隐藏什么吗?可是没人管了。该死,我改变不了什么。
我发现他只有对着我们家的一面是用木板挡起来的。明天去敲门看看。
【2016年10月6号】
没人开门,听周围人说是搬去外地了。老婆说她认识那个人,挺年轻,长得也一脸正气。前几年刚搬来的时候还很开朗,工作也忙,因为年纪比较相近,附近的孩子们都和他玩的上来。我早就不记得他了,老婆也说他最近做事鬼鬼祟祟,少有几次暴露在阳光底下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远远看过去骨瘦嶙峋,表情还特别胆怯。此后很久都没看见他的出现。
【2016年10月7号】
他叫余万梧,是外地人,听说搬回了老家B市,好像是因为家里有点意外情况,让他还没来得及把房子租出去就离开了。我得找个时间去B市打听打听。
(后来也是一大段无关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控诉自己孩子失踪的事件的内心独白。)
【2016年12月28号】
我来到B市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挺落后的,比我们住的贫民窟好不了多少。
来到了也没用啊?根本就没有余万梧这个人!他是骗人的,他就是凶手!他究竟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社会毒瘤。不得好死。
【2016年12月29号】
根本没人相信我。屁用都没有。
……
解翌看完了这充满戾气、憎恶和焦虑的日记,内心更加沉重了。
“我这里有一张余万梧的照片,但很不清楚,是早些年拍的了。”老汉道,从日记夹层抽出一张照片交给解翌。
“确实。他的嫌疑最大。”解翌接过照片,艰涩地开口,同时也坚定了把案子查清楚的决心。
“孩子,不管你是洛晏语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不在乎。”老汉表情严肃,“你答应我,要把这个案子结了。我要一个结果。”
“好。”解翌的回答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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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无垠城市(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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