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辞穿着深蓝色的官服,官服前胸处用金银丝线交织绣出一只神态凶狠的猛虎,袍角处则用针线勾勒出连绵不绝的山河,夹杂其中的金银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行走间,袍角随之而动,其上山河似有了生命,在他袍摆间涌动,让他较之先前的温和又添几分威严。
温岳紧跟在他身后,一身黑色侍卫服,腰间佩剑,手中拿着几份卷宗。
“慕大人这是要进宫?看来本公子来的不是时候。”张勉的目光落在慕少辞身上,后又不经意扫过温岳手上的卷宗。
“张公子倒是稀客。只是今日不巧,陛下宣我入宫,不如你先入府喝盏茶?”慕少辞眼神扫过他身边的栖月,对着张勉淡淡道。
“不用了,既然陛下宣召慕大人,大人还是快些入宫。陛下好不容易消了气,你可莫让陛下久等。我一介闲人就不耽误慕大人了。”张勉声调懒散,满不在乎的回答,话语间好像都在为慕少辞考虑。
栖月站在一边,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先前觉得张勉熟悉,他给人的感觉和慕少辞有几分相似,但慕少辞这个人骨子里就是那般样子,而张勉却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也好。”慕少辞转身接过温岳手里的卷宗,给温岳一个眼神,示意他留在府中。他随着内侍入宫。他一走,张勉也不打算久留。
“姑娘,后会有期。”张勉向栖月告辞,自认为十分有风度的上车离开,完全没有发现栖月眼里闪过的冷意与玩味。
“姑娘,您怎么会跟他一道啊?”张勉离开后,温岳领着栖月进府,边走边很有眼力见的接过栖月手中的药包。
“没什么”栖月轻笑一声,“许是我运气的确不好,今日又遇到刺杀,幸亏张公子及时出现救下我,他还好心送我回来,之后的你也看到了。”她说完一摊手,疑惑低语:“那地方挺偏僻的,不知道他怎么那样巧出现。”这句话她像是说给自己听,可站在她身边的温岳还是清楚完整的听了去。
瞧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栖月不再多言,只负手向自己院落走去,温岳赶忙跟上她。
到了院落,栖月推门进屋,温岳随她进去,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的?”
栖月摇头:“多谢你,今日我就不去和公子一道用膳,你家公子的药你要多盯着些。没事别来打搅我。”
“是,属下知道。”温岳离开屋子,顺道带上门。
栖月将东西提到里间,将药包一一拆开。
拆到仁心药铺的那包药,一张纸露了出来。她拿起那张纸,点起烛火,拿着纸在火焰上方来回移动,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空白的纸上隐约有了字迹。
纸上用燕国的密语写了两件事:其一,隐谷有近百人藏在城外荒山之中,皇帝派人前去探过,可他们手中有诡异莫测的毒和虫,派去的人都没有办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进去,只查出他们与朝中某些大臣私下有来往,有了大致名单。其二,燕国那边几位皇子为了储君之位开始明争暗斗,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栖月看完,伸手从茶盘中取出一个茶杯,将纸点燃,放入杯中,待其烧成灰烬,她将那些灰撒到窗外,让它们随风而去。
敢同隐谷的人合作,要么就是太蠢,要么就是太聪明。蠢到成为他们的刀,或者聪明的各取所需。
看来得寻个机会出城一趟,去探探他们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
……
皇宫,御书房
慕少辞跟随内侍入内,行礼问安后就恭敬候着,等待陛下开口吩咐。
夜明霁停下批阅奏折,上下打量他:“恢复的不错,听说你府上来了位神医,看来的确医术高明。知道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臣不知,请陛下吩咐。”
夜明霁扫了眼他拿着的卷宗,无奈叹气:“你啊!朕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朕面前不用如此拘谨。”
“君臣有别,臣不敢造次。”
又得到如此回复,夜明霁无奈,这孩子就是太守礼,太古板。
“行了,朕今日叫你来除了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
朕得到消息,城外一处荒山藏了不少鬼鬼祟祟的隐谷中人,他们还私下和朝中官员来往,所图怕是不小。朕派人前去查探,但他们手中有不少毒物,朕的人没法靠近。
那神医可还在你府中,你问她是否有法子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一探山中情况。
隐谷之人擅用毒,擅刺杀。而今近百人出现在京城外,若不查明,朕寝食难安。
现下正逢多事之秋,朕怕他们与丞相暗中有来往,若真如此,恐怕朝堂要变天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臣必定竭尽全力。”慕少辞神容肃然,躬身领命。
见夜明霁没有其他吩咐,他递上卷宗:“臣近几日核查刑名,发现这几份卷宗存异。
这几起案子的受害者皆是容貌不俗的女子,她们虽是以不同的方法遇害,但卷宗内都提及她们遇害后,面容被人残忍剥下。
其中有两起案子的凶手已被抓拿归案,但臣分析相关人证,物证发现皆存在偏差,且臣仔细对比各地仵作的验尸记录,发现凶手行凶手法有共通之处,故臣怀疑这几起案子实为一人所为。”
夜明霁心下一凌,“若真如你所言,此事确实不可轻视。”他抬眼看慕少辞,见他恭敬垂首,道:“这桩案子就交给林尚书安排,他作为刑部尚书,自然是有些手段。你眼下当务之急是摸清隐谷人的目的和行迹。”
“是”
“切记,要让神医帮忙,小心为上。她要是不愿意,你就多许些好处给她,要不然……”他仔细端详慕少辞的脸。
少年容颜清俊,脸部线条流畅,一眼看去眉眼温柔,若是细看就会发现眼中谦和儒雅下掩藏的冷漠淡然,再配上他这身姿气度。
夜明霁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总之你自己想办法,势必要让她帮你。回吧。”
言罢,他拿过一本奏折,继续批阅。
“是,臣告退。”慕少辞将卷宗留下,躬身退出御书房。
夜明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叹息“希望这小子可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
慕少辞一回到慕府,温岳立时迎了上来。
“公子,查清楚了。”温岳来到他身边,低声禀报。
“去书房说。”
温岳马上噤声,二人快步进入书房,温岳关好门,转身;慕少辞已经在桌边坐定。
“公子,属下遣人去查,回禀的人说,张大公子近两日连青楼都不去了,就在那街上四处晃荡,还常在药铺附近徘徊。
昨日,他贴身侍卫还去了趟钱庄,取完银子并未回府,而是直奔碧云阁而去。”
碧云阁表面是贩卖金银首饰,暗中干的可是要命的勾当。
这还是他们不久前顺藤摸瓜发现的线索,只是那时忙着与张相斗法,他们也安分无事,就没腾出手收拾他们。
“公子,这可怎么办?今日分明就是那张勉故意算计,他这卑鄙小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上次逼得那徐家小姐以死明志,现在又将手伸向云姑娘,他就是想着女子心慈,仗着所谓的救命之恩吃准了云姑娘。”温岳说的义愤填膺,恨不得揍张勉那个小人几拳,打破他虚伪的表象。
“公子,现在怎么办?要提醒云姑娘吗?”温岳小心翼翼的问,要是云姑娘因为张勉所谓的救命之恩而对他心存感激,他们这一提醒,万一被她误会成别有用心怎么办?
他纠结的拧起眉头。
“你怎么想到去查这些?”慕少辞平静开口。
“这,我本打算问云姑娘她为何会和张勉一道回来,姑娘告诉我后,我觉得不对劲,就派人去查。”说到这,他恍然大悟,惊诧道:“难道云姑娘那一句话是特意说给我听的?云姑娘说张勉出现的太过巧合,属下这才想到派人去……公子”他看向慕少辞“你说是不是云姑娘已经发现了?”
慕少辞淡笑不语。
见温岳自己想明白,他轻叹道:“看来我们府上还是不太干净,云姑娘昨日才说打算出府,偏那样巧,张勉昨日就布置妥当,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是谁?”
“不知”慕少辞轻笑,提起茶壶慢条斯理的替自己倒了杯茶,“小心些就是,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
看他一派淡然,温岳也定下心神,“公子所言有理,云姑娘那边?”
慕少辞端起茶杯,茶汤入喉,不仅解了渴,暖融融的感觉似流经心口,“云姑娘在制药?”
“对,云姑娘说了没事别去打搅她。”温岳说完,小心瞥他一眼“公子有事找云姑娘?”
“有件事需要云姑娘帮忙,既然她在忙,我稍后再去询问。上次叫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慕少辞放下茶杯,打开桌上卷宗。
这份卷宗是关于七年前百宁郡江口决堤的旧案。
当年,北月国接连数月降下大雨,陛下特意下令巩固百宁郡堤坝,以护卫百姓不受天灾所祸。
哪料,百宁郡江岸堤坝巩固刚竣工不出半月,便被一场洪水冲垮,灾情危及附近三郡,数万百姓受灾,流离失所,加之有心之人刻意挑唆,竟发生暴动。
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陛下下令,命慕王爷带兵前去安抚镇压。
待灾情得控,慕王爷立即带兵去援助受黎国和槐安国围攻的燕国萧家军,可已经错失良机,萧家军全军上下和来犯的敌军同归于尽。
他们只来得及击退想趁火打劫的北疆三部,安葬了萧家军。
慕少辞盯着卷宗,手紧攥成拳。
当年父王带人去看过被冲垮的堤坝,用的不过是一些劣质泥沙、尺寸小的石块,根本就不堪一击。
陛下震怒下令严查,朝廷内外风声鹤唳,准备拿人时,却发现与此相关的官员早就被人全部灭了口,根本无从下手,被吞下的银钱亦不知所踪。
北月国与燕国一向交好,萧家军几位统帅与父王也算志趣相投,何况他们对北月国也多有帮助。
那场战之后,父王嘴上虽不言,可他明白父王常觉得愧对萧家军,可他也无可奈何,他是北月国的王爷,万事必须以北月国为先。
但真相不能就此被埋没,不论是为了无辜受灾的百姓,还是为了战死的将士,这个罪魁祸首必须偿还他的罪孽。
他先前追查到其中一位官员的贴身侍从竟还尚在人间,派人去带他回来,没想到自己倒先遭了算计。
“公子,温岑今早传信回来,说是已经见到那人,准备带他回来了。”
慕少辞深吸一口气,合上卷宗,“让他小心些。”
“是,公子今日那案子?”温岳说的是那件剥皮案。
“陛下交给林尚书安排,云姑娘那边要是忙完了,你记得知会我。”
“属下知道。”
“你先下去,叫我们的人准备,要是温岑那边遇到意外立刻前去支援。”慕少辞说的人是他从本家带来的护卫,不同于府中一众牛鬼蛇神,那些都是真正忠于他的护卫。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温岳立刻下去准备。
慕少辞再次打开卷宗,对照这些年所得信息一一分析,“那些人能不露出丝毫破绽将如此多银钱吞下,并先朝廷一步灭了口,定然是身份不俗,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
这件事又是否太过巧合,选在黎国和槐安国攻打燕国那段日子,会否是两国的阴谋,让北月国无法支援燕国?若真如此,那朝中岂不是有人与他国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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