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晏接到电话时正在家里煮粥。
陶瓷小锅上汩汩冒着泡，鲜香的虾仁翻滚在软烂香米里，他一手用陶勺翻着锅底，一手接着电话，同那边的人讲话，应付他哥的裴家一百问。
食材浓郁的香气很好地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裴清晏甚至还有心思在走神之余，数一数锅里有几种颜色。
红黄绿青粉。
“这样，嗯，啊，哦，我知道，顾总的具体情况……不清楚。”
他手指勾选着调味罐，漫无目的地想，也就是先前养了只小雀，现在也养了只小雀，还特别喜欢逗小鸟而已。
想到那天单纯小鸟送给他的泡芙发卡，裴清晏短暂走神了下，又在耳边气若幽兰的裴如濯“小孩子不可以骗人”的言论中回过神。
“没骗你，我只是个打工的，哪有心思窥探老板的私生活。”
“行之呀，我是把你倒过来成之行，你也不说老实话，”裴如濯语调轻柔，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坦白跟你说吧，下午我顺路送顾总一程，在楼下撞见了，是挺可爱的，天真懵懂，还给我送了支花。”
裴如濯捏了捏花茎，随手叮咙塞进花瓶里，又在那头喊了声张妈。
裴清晏哦了声，顿生一种对方连小孩都骗的无语感，他啪嗒转小火：“这样，那挺好，刚好顾总不着家。”
水声渐渐，裴如濯道：“你呀……”
“好啦，裴大少，顾总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老板现在还在跟家里的小情人玩盖着被子纯聊天的小游戏呢，何助额外多买的计生用品全打包塞进了老板办公室卧室的抽屉，更别说结婚了。
裴清晏语气淡淡：“您还是看看下一家吧，多挑多看，总有合适的，咱们裴家就差这么一个好A婿，我相信你，以你的眼光，一定能给家里找到一个良好的、优秀的合作对象。”
“你就会编排我，叫你先谈几个玩玩又不肯，我是劝不动你……”那头转了话题，温温柔柔地说完一串他的近况，一个字没得到回复，问，“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
“听了。”
“真没打算谈？”
“没。”
裴如濯嗯了会，忽而鬼使神差，语气幽幽确认道：“没在外面找黄毛吧？”
“没有。”
“那最好，我可不想去警局捞你，哦，民政局也不想，三进三出的多丢人，”裴如濯顿了顿，道，“你恋爱谈的少，做哥哥的得提醒你，一个Omega相信我爱你这种话，这辈子是注定要离婚三次的，你不会不晓得吧？”
“放心吧，真离异带两娃了，我一定会冒着瓢泼大雨在裴家门口哇哇哭……”
嘟嘟——
那边挂了。
裴清晏把手机放到一边，闷上锅盖，解下自己的黄油小熊围裙随手挂在墙上，消失的水汽朦胧间，他眉眼清晰起来，睫毛一颤一颤。
他缓缓吐出口气，随手拿过身后拖把，继续拖地，做些家务舒缓心情。
裴家这一辈主系只有他跟他哥裴如濯两个Omega，他父亲是何家独O，生他的时候身体亏损，从此不能生育，偏偏他嫁过来没几年，何家主系本就稀少的育龄AO死光了，他们两个Omega几乎是何家这一辈唯一的子嗣，碍于这层关系，裴母虽然对家里只有两个小男O有些微词，到底也没说再娶。
裴家家里两个Omega，他哥裴如濯是未来的继承人，按着继承人的规格培养长大，他是买一送一的附赠品，负责缔结姻亲，等裴清晏长到二十一岁，家里就开始给他相看好人家，想借此让壮大裴家，让裴家更上一层楼。
偏偏裴清晏先一步跑了。
他早有准备，订了机票连夜出国，窜到国外找有钱人家的小朋友当名为双语教师的住家陪读养活自己，顺带修读了个硕士学位，再骑驴找马地物色那些继承人当助理，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他碰见了正在马场骑马的顾家继承人顾舒。
当时顾舒缺一个生活助理，裴清晏长得好看，见识广博，谈吐不凡，并且拥有一众候选人中其他人没有的优势：他入了党。
然后他就顺理成章地跟着顾舒回了国，并且以在裴家人眼中“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身份，避开风雨站稳了脚跟。
只不过即使到现在，他跟裴家还是没什么好说的，也就裴父和他哥还能打通他的电话，说也说不了几句。
电话铃响，他下意识皱了下眉，伸手捞过电话，见来电显示又是一顿，接通：“你好，这里是……”
“就是这样了，宣竹庭走水，目前中午用餐的备选餐厅有这几个，您过目。”
办公室里，裴清晏垂目，抱着文件夹站在一侧。
顾舒看了眼：“小雀喜欢吃辣的，换成湘菜吧，上回那家就行。”
“好的，此外昨晚白家打电话过来，说是白家老二在家无聊，想认识认识白少爷，还说他们聊过了，聊得很是愉快。”
“您看……”
“小雀没提到这事。”
准确来说，小鸟昨晚光顾着跟她解释说自己不是棉花团子，还拉着她坐在沙发讨亲，顾舒跟他玩检查“哪里不是棉花团子”的小游戏玩过头起火，去冲了个冷水澡。
等她洗漱好出来，小鸟已经在写日记作业了，顾舒看着他写没两个字，挠头挠得头发乱乱，没忍住抓着他头发玩，逗小鸟逗得上瘾问了他几个问题，就被害羞的小鸟气呼呼地赶去床上休息了。
“这事先放着，他倒是提了些七七八八的杂事，像他的新助理……哦对，你找人去办几件事。”
裴总助：“嗯？”
“家里的花盆要换新的，具体的大小尺码我到时候发给你，没有其他的要求，但是要保证色彩鲜艳，盆与盆之间不撞款，裂纹瓷什么的随便。”
顾舒略微有些头疼的支着额头，她转了下椅子：“他说要给植物们换新家，原本物业送的盆太丑了，植物们住的不开心，会长得慢的。”
裴助弯眸：“白少爷很可爱，也就只有他会注意到植物的心情。”
“就是有些太乖了，每天还要跟小草小花说话，我好几次见他把袖子弄脏，也不知道是去哪挖土……上回选的摆件做得怎么样了？”
“好了，正等大师开光，开完后我让人送到您家里，属性什么的都算过了，很合适，跟您桌上这件摆件是一样的。”
顾舒伸出手指，拨弄水车，慢慢悠悠摇出来一只小鸟。
她笑了下：“那是挺合适。”
裴清晏笑：“新的这组今早刚出来，□□还附赠了一组竹制小鸟组件，摆在办公室里可以聚财。”
“好啊。”
他看着上司心情愉悦玩摆件，决定顺带把事情问完：“对了顾总，要购入一批新的玩偶吗？”
“怎么？”
“今早白少爷发信息问我他像棉花吗？我问他是不是想要新的玩偶，他没回我，不过刚好换季了，我知道有一家制品店专做玩偶衣服……”
日光渐移，杂事落定后，办公室里各项事宜也迅速确定下来，确定她今天下午跟裴氏的会面照旧，裴清晏撕了张便签正准备出门办事，就被她用文件袋轻拍了下手臂：“清晏，你哥似乎被家里催着在准备联姻的事，让他考虑考虑把目光放到临市，明天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
裴清晏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接过手：“谢谢。”
顾舒看着电脑，冷静道：“不用，就当玩偶的谢礼，我等会要去开会，把我的小鸟放在办公室就好，他无聊会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干的。”
“不要放太多零食，怕他吃多了蛀牙。”
小雀跟着椰菜从正门进集团大楼时，还在跟主人发信息。
他的主人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回他信息，即使已经习惯了主人时不时聊到一半就会上演原地消失术的小雀也有些落寞，他等啊等，等到小鸟都要蔫吧了，等到了一个拍一拍。
【姐姐揪了下 小雀 说小鸟别着急 】
小雀眼睛一亮，发语音：“小雀没有着急呀。”
【姐姐：我们小雀好乖。】
【小雀：是的哦，小雀就是很乖的小鸟[亲亲][飞吻]】
他自顾自高兴了些，跟着椰菜坐电梯上楼。
裴总助跟他说过，要找姐姐就走最左侧的电梯，手机滴一下就好，上楼到了中层，出门右拐，经过秘书办过去，第二扇门就是姐姐的办公室。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秘书办打印机、碎纸机、订书机的声音没停过，仿佛这地方就该有很多安静枯燥的声响一遍一遍重复。
下意识抬头跟人打招呼的秘书僵在工位上，小雀嗨了声主动跟人家打过招呼，拉着有些踌躇的椰菜往前走，边走边跟他科普：
“没事的，电视剧里的办公室也是这样的，不吓人，椰菜不要怕，我们能进来人类的地方就很厉害啦。”
椰菜不是很懂。
但他觉得自己被开除人籍开除得有点草率。
他也觉得隔壁秘书们抬头扫过来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带着探究和隐隐的兴奋。
可他前面的雇主倒是走得稳稳当当，头上发卡一晃一晃，边走还边跟他介绍：“大家人都很好的，上次我迷路了，大家还安慰我给我准备了小点心，等会你要是饿了可以在会客厅的小冰箱里拿东西吃，茶水间还有小蛋糕和饼干，小雀一次能干两个，可惜姐姐不给小雀吃。”
“坏主人，”想到这，小雀有些委屈，“她还吓唬小雀说吃多了会等不到牙仙子，得去牙科医院里刺啦刺啦，跟锯树的电锯一样……”
这是他能听的吗？
椰菜想把耳朵闭上。
“小雀到啦，椰菜你自己去玩吧，拜拜。”
小雀道别完就推开门进去了，关门时还跟椰菜挥了挥手，下意识道：“玩得开心。”
然后就把门带上了。
他的姐姐不在办公室里。
她的办公室开阔明亮，左侧墙体镶嵌了内置架，暖黄灯下是件件通身润泽的摆件，右侧是绘着顾氏版图的电子展板，展板旁边是一只很大的拐角沙发，摆放着柔软的方块抱枕，茶几上有果盘和瓜子，以及摆放整齐的遥控和投影仪。
小雀对这里很熟悉。
他还是小鸟的时候，偶尔主人会拎着他来办公，偷偷的，不让其他人知道，有人进来汇报了，顾舒就把他放在办公桌柜里，让小鸟自己捂着嘴巴。
小雀那时候觉得主人好傻，一只小鸟怎么会捂嘴巴呢，但他是一只善良的小雀，主人说要小鸟安静一会，他就配合着安静一会。
等人走了，小雀再扑棱扑棱翅膀发出声响，示意主人把她可爱的聪明的乖小鸟接出来。
以往小雀一直认为这是小情人的标配，电视剧里的小情人也经常往桌膛下躲，人类最喜欢拍摄一些重复又好玩的剧情，小鸟看了也觉得有趣。
但他变成Omega以来，还没往桌下躲过。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都是在TVB小情人上线后期才有的剧情。
小雀觉得自己很厉害，没有被人抓到过“躲在桌子底下”，也能“耀武扬威”地从正门进来，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正想掏出手机，忽然发现桌面似乎飘着一张贴得随意的纸。
他凑近一看，上面写着“开会，过会回来，乖乖等我”。
这字小雀很眼熟。
他嗯了声，从包里掏出田字本打算练字，看了会自己的萝卜字，又改了主意。
反正怎么写也写不成主人这样，不如先看电视。
这个想法令他茅塞顿开，确实，小雀应该先看电视才对，在家里都是先看电视的。
他给投影仪开机，拿起遥控器，语音搜索热门电视剧排行榜，选择其中一部名字颇有吸引力的电视剧放了起来。
光影轮转，《回家的诱惑》五个大字，在屏幕徐徐展开。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小雀拿起手机，照例给主人拍了照，他打字：“小雀很听话，没有乱动东西，在好好看电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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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娱自乐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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