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业街，霍启年打电话给汤川，要他去查陶知世近几年的行踪和资料。
汤川那边很是吵闹，问：“怎么突然要查陶先生？”
霍启年坦白道：“我刚在高总那边见到他了。”
汤川安静几秒发出惊呼：“陶先生在加拿大！”
“嗯，”霍启年说，“抽时间快点查，要不然你那些东西别走我的账。”
霍启年径直回了酒店，当天晚上收到了陶知世的全部资料。
陶知世是离开霍宅的第二年就来了加拿大，来之后多少因为语言受限而被迫先报了当地的语言班，一年半后进了社区里的大学学习法律，为期两学年，实习过后通过考试，然后进到了现在的公司工作，作为一名实习助理。
汤川还查到了陶知世的银行账户，里面除了支付学费的那一小部分钱之外，其它原封未动。
陶知世租了当地小镇上的一间小房间，上下班出行都是坐地铁和巴士，过的十分节约。
不震惊是假的，这些都不在霍启年预料之内，当时陶知世走得太坦荡，合同里归还了属于霍氏集团的股份，在他s市的房子里也搜寻到了一件霍启年的衬衫和戒指项链。
虽然霍启年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了陶知世与他Omega有些不同，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他对陶知世又有了新的认识。
陶知世不是个金钱至上的拜金性子，却也不是高风亮节的人，不如说是他的家庭拖拽了他，让他根本高风亮节不起来。
陶知世很俗，他知道钱的重要性，却又活得很清醒，不会成为钱的奴隶，他可以出卖自己的一些东西，去换取自己的所需，但也不会贪婪过了头，他没有野心。
霍启年的钱，其实只是给了陶知世一个踏板，让他有底气去支付于梅病情所需要的花销，而后，陶知世走的每一步，却都是靠他自己走出来的。
霍启年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陶知世都会给他一种难以忽视的不平等感，只是因为陶知世在当下，真的依靠着他。
而回想白天时的见面，陶知世自在坦然许多。
霍启年后知后觉，如果给陶知世一个和自己一般的家庭背景，更甚如果他的父母健在，陶知世未必需要自己的帮扶，也未必过得比自己差。
霍启年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拿起手机翻出资料中的其中一张照片拍下，然后发给了霍穆廷。
霍启年知道这会掀起什么连锁反应，他却很期待它的发生。
果然霍穆廷在看见陶知世的照片后，急急发来几条六十秒的语音，或许是不满语音太短，很快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爸爸，照片里的人是谁呀？怎么和我长得那么像！”霍穆廷咋咋呼呼地问。
“廷廷前段时间不是问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Omega爸爸而自己没有吗？”霍启年笑着反问。
聪明的霍穆廷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那这就是Omega爸爸呀！”
霍启年试探着问：“那廷廷喜欢吗？”
“喜欢呀！廷廷的Omega爸爸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我要带Omega爸爸去给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笑我！哼！”霍穆廷嘟着小嘴说。
霍启年却一时无言，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因为这件事情被人嘲笑了。
霍启年问：“廷廷为什么没跟爸爸讲？”
“哎呀！”霍穆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
“幼儿园的小朋友欺负你了吗？”霍启年心疼得问。
“没有，廷廷的爸爸这么帅这么厉害，他们才不敢欺负我呢。”霍穆廷扬扬脑袋，很可爱地回答。
霍启年听着霍穆廷的话，心里顿时一热，同时又责怪着自己的粗心，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心情和处境。
“爸爸，Omega爸爸在哪里呀？你会带他回家吗？”霍穆廷在电话那头雀跃地问。
“爸爸下次碰见他，爸爸就会带他回来。”然后霍启年慢慢皱起眉，好似很烦恼地说：“可是爷爷奶奶可能会不喜欢你的Omega爸爸，廷廷可以帮帮爸爸吗？”
“当然可以啦！”霍穆廷模仿着动画片里小勇士的动作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又困惑道：“爷爷奶奶为什么不喜欢Omega爸爸？”
“因为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霍启年不好将当年的真相告诉霍穆廷，陶知世坚决离别后，在霍母的再三追问下霍启年道出了实情，霍母大怒，称两个人不负责任，因此对陶知世有了些改观，也有好几个月不理霍启年。
“那爸爸可以跟我多讲讲Omega爸爸的事情吗？”霍穆廷问。
霍启年笑着应允：“好啊。”
那晚，父子俩视频电话聊了很久，霍启年略过交易的这一段，讲了很多两个人相处的日子，说的都是很客观的事实，以及陶知世的优点和不易，最后很成功地拉拢了霍穆廷。
跟霍穆廷的视频电话结束没多久。霍启年就收到了霍母暴跳如雷的电话。
“霍启年！”霍母大喊，隐约可以听见电话后霍父的阻拦。
“妈。”霍启年的声音听起来倒平静很多。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就这么拿你儿子当枪使？”霍母问。
霍启年很轻地笑了一下，“妈，您哪的话，是廷廷自己想知道更多关于知世的事情。”
霍母提高音量，“你少来这套！如果不是你刻意为之，我的乖孙怎么可能会突然说起omega爸爸的事情来？”
“妈，”霍启年停顿，然后又说：“我今天才知道廷廷因为没有Omega爸爸在身边被其他幼儿园的小朋友嘲笑欺辱，您真的舍得廷廷一辈子没有Omega爸爸吗？”
“那他还有家里这么多人宠着呢！”霍母并不吃那一套，少有地咄咄逼人起来：“当年是你和陶知世不负责任，骗我，骗你爸爸，骗信息素管理局，幸亏没有被查出来，要查出来廷廷怎么办！你现在还指望我再去接受他进霍家？！如果廷廷真的需要一个Omega爸爸，这圈子里门当户对，对你心生爱意的多了去了，你随便挑一个我都答应的比你领陶知世回来快！”
“妈，”霍启年还想求情，“您能不能给知世一个机会，当年的事情全是我一手操办的，哪里关知世什么事。”
“不要再说了！你叫你儿子来当说客也没用！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啪——那边挂了电话。
霍启年收起手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霍启年其实不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这很容易看出来，至少在遇见陶知世之前是这样的，可以说感情甚至在他的人生排序里几乎排到了末端。
那之前，公司，事业，家人，股东，谈判，纠纷，责任，每一件事情都要占掉霍启年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在这样的日常里，哪里来的风花雪月的心思去谈什么情，又说什么爱。
更甚者，霍启年有时候连给自己放个长假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花时间哄一个Omega，而他也实在疲于去分辨近身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出于什么目的，便索性一概都不要了。
如若不然，霍启年不会将自己的婚姻儿戏，哪怕他已经动心，一纸合约就那样揭露了他的婚姻不过如此。
而现在和陶知世发展到这一步，是霍启年实在没想到的，也许没有这次相遇，霍启年真的会放任一切顺其自然，让鸟归林，让鱼归池，让陶知世归于自由，而自己，慢慢抚养霍穆廷长大就好。
可命运给了他们这次机会。
霍启年终于察觉，似水年华里的太多太多，将爱给予陶知世的那一刻，对于他人都好似成了不可再生之物。
霍启年是爱陶知世的。
霍启年并不强求陶知世同样爱他，可如果有，霍启年也可以欣然接受。
陶知世下班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距公司楼下不远的咖啡馆，老板平易近人，见陶知世心情不佳，不像往日多问，端给他一杯美式就离开。
陶知世沉默，脑海里尽是再见霍启年的震惊，只因再见霍启年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一杯咖啡抿了又抿，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陶知世感觉后颈腺体处的疼痛，但不至于难以忍受，只怕一会儿阻隔贴被雨浸了会起不到作用，他索性起身打算离开。
但雨势丝毫不见转小，陶知世察觉到身旁男孩几次扭头看他，他正要抬步离开，男孩伸手拽住了陶知世的衣服一角。
“怎么了？”陶知世回头，稍有不安地蹙眉，国外青少年有明显划分，十七八岁以前多为捣蛋鬼，而在十七八岁后，像变魔术一般，他们会成为绅士。
而眼前的男孩，棕褐色卷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前，蓝色眼睛透露着一副无辜模样，手里的黑色长柄伞显得过分正式，像是从父辈那里偷拿来的物件。
总而言之，眼前的男孩明显更属于前者，是个捣蛋鬼。
但下一秒，男孩张嘴：“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他声音很青涩，语气里带着害羞，他主动解释自己遇见过陶知世好几次，只是陶知世总是在忙，没有注意到过自己。
陶知世礼貌说了谢谢，“我家很远，不用你送了。”
“好吧。”男孩叹气，小狗一般垂下脑袋，露出后颈光洁的alpha腺体。
陶知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从随身的包里翻出阻隔贴递给男孩，“腺体沾雨会很难受。”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接过阻隔贴时指尖不经意碰了碰陶知世的手背。
“谢谢！”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我叫Colin，你呢？”
“陶知世，你可以叫我Tao。”陶知世笑笑说，说罢又重复了男孩的名字，“Colin？”
“嗯哼！”Colin学着陶知世的样子重复了陶知世的名字，像是在确定发音，随后又扬起笑容，“Tao，下次见面我请你喝咖啡，好吗？”
陶知世有些无奈，这孩子未免太自来熟，他摇摇头，“我不常来这里。”
“好吧。”Colin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脸，固执地说道：“雨好大，我送你去地铁站。”
陶知世本想拒绝，可后颈的腺体隐隐作痛，阻隔贴的作用越来越微乎其微，仔细闻，雨里好似有了天竺葵的味道，他不再犹豫，很轻地点了下头，“谢谢，麻烦你了。”
Colin是个绅士，撑开与自己气质不符的黑色长柄伞，小心翼翼地举高，将陶知世护在伞下。
一路上，Colin显得很激动，喋喋不休，陶知世的感官被放大，身旁炽热的体温像烫到了他一般，他不动声色侧了下身体。
Colin不明所以，问：“嗯？怎么了？”
陶知世摇头，Colin鼻翼轻嗅，突然涨红了脸，险些没拿住伞，小声嘀咕了一句“好香”。
地铁站人挤人，陶知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打车，细密的小雨偶尔拂过他的脸颊，他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尖，觉得脑袋有些疼。
Colin刚和他道别此时又出现在陶知世面前，一脸担忧，“Tao，你状态看起来很不好，需要我帮忙吗？”
陶知世强撑清醒，有些烦躁地拒绝了Colin，随即表示自己会打车回去，让Colin离开。
但雨天打车很难，陶知世等了一会儿，路过身边的出租车都带着满客的告示牌，就在他打算重新回地铁站时，身边停了一辆黑色豪华轿车。
是霍启年。
汤川买了太多东西，正巧出来是雨天，打了好一会儿车没打到，只好打电话给霍启年求救。
霍启年本意不来，但汤川说有个玩具霍穆廷或许会喜欢，霍启年只好换了衣服和司机一起出来。
远远看见陶知世时，霍启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车子近些才发现就是陶知世。
自然，霍启年也看见了刚才陶知世身边的alpha。
“陶先生，上车吗？”是汤川落下一半车窗，热情地邀请。
陶知世清瘦漂亮的脸在雨水隐约形成的雾气里显得有些苍白，他视线极快瞟到后座的霍启年，怔愣过后摇头拒绝了，“我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这天气不好，打车又得等好久呢。”后面的车因为长久的停留而不耐烦地嗯起喇叭，汤川再次邀请，“一起吧，别淋雨一会儿该感冒了。”
陶知世不想后面的车为难，霍启年的车又没有要走的意思，耳边此起彼伏的车流跟叫喊都是催促，别无他法，陶知世只好上了后座。
一等陶知世上车，汤川就很快摇起了前后座的屏障，陶知世不好说什么，身旁的霍启年也一言不发。
不久后，陶知世几乎要晕死在玫瑰香气里，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试着屏住呼吸的同时伸手捂住后颈躁动的腺体。
“不舒服？”一旁的霍启年突然出声，声音低沉而沙哑。
陶知世绯红着脸，很慢地摇头，“没事。”
霍启年又看陶知世几眼，想问陶知世刚才他身边的alpha是谁，陶知世却忽然松了手，霍启年极快地嗅到不同于自己玫瑰香味的气息。
本质是天竺葵，但霍启年还是从其中嗅见了淡淡的玫瑰气息。
几乎是瞬间，霍启年想起陶知世资料中未进行完的标记清洗手术，所以说，陶知世还是霍启年的Omega。
霍启年眼皮一跳，心疼与心痛同时涌上心头，不再想刚才的问题。
直到送陶知世回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最后还是汤川在陶知世临进门时大喊：“陶先生，霍总祝您晚安！”
不知道陶知世有没有听见，径直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我看你是工作太少……”霍启年笑着冷哼一句，脸色没带丝毫愠色。
汤川十分会看人眼色，跟着笑了下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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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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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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