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房东，宋小嘉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屏幕刚亮他就看见一串未接电话弹了出来，无一例外全是梁之霂打来的。
宋小嘉叹口气回拨过去，还没等自己开口解释梁之霂就批头盖脸地冲他一顿骂。
“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让你分不清大小王了？能干干不能干就给我滚蛋，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想干嘛啊你？是舒坦日子过多了觉得没滋味，还想着回去被人灌酒寻找刺激？”
宋小嘉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默声听着电话那边梁之霂气急的大骂，委屈得直接哭了。
梁之霂听到他的啜泣声，愣了一秒，可又憋着火没地发，质问他：“哭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宋小嘉哭着跟他说：“对不起。”
梁之霂“哼”了一声：“道歉没用。”
电话安静，双方都沉默了，梁之霂见他哭个不停，也骂不出来了，说：“解释一下今天为什么爽约。”
宋小嘉还在哭，说不出话。
梁之霂说：“遇到困难不开口，谁也帮不了你。”
“我……”宋小嘉犹豫了，“没钱交房租了。”
“就这点事儿？”梁之霂问。
宋小嘉“嗯”了一声。
梁之霂低声骂他：“出息。”
除哭声外，二人又是一阵安静，宋小嘉眼泪鼻涕横流，他放下手机，抬手抽了张纸巾擦脸。
宋小嘉的肩膀塌了下来：“我马上就流落街头了，哭一下怎么了？”
梁之霂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给我个地址，我去接你。”
“干嘛？”宋小嘉抿了抿唇。
梁之霂说：“不是要流落街头么？我去路边捡个流浪汉回家。”
宋小嘉一下子被逗笑了，他问：“您是要收留我么？”
“行了啊。”梁之霂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不悦地哼一声，“别得了便宜还给我卖乖，赶紧把地址发来，我还饿着肚子呢。”
宋小嘉打着字又趁空看眼时间，都快夜里八点了，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煮面给您吃。”
梁之霂看见他把地址发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可别，你煮的面没味道，你家楼下那家汤面店还营业么？”
“晚上十一点关门。”
梁之霂说：“一小时后下楼等我。”
“好。”
·
电话挂断，宋小嘉抬手抹了一把脸，又下意识在脑子里描绘出一幅梁之霂气急败坏的画面，大抵是站着的，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叉着腰，凶着一张脸，拽的不得了。
宋小嘉向后一倒仰躺在床上，眼前是梁之霂的弯唇轻笑的样子，忽然他将脑袋偏向一旁，撩起被子把脸埋进去咧嘴笑了笑。
洗脸，换衣服，打扫卫生，忙活一通也才过了半个小时，宋小嘉有些坐不住便乐呵呵地下楼等梁之霂了。
出了楼道，迎面碰上邻居大爷拎着鸟笼子闲逛，宋小嘉每天早出晚归，和他几乎碰不着面，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让身。
约摸过了十二三分钟，梁之霂的身影出现在街口，这里的路又窄又绕，车开进来便出不去，他索性便将自己的车停在外面，一路走过来。
宋小嘉胳膊上的白色石膏格外显眼，梁之霂走到他眼前，抿紧唇，攥着拳头强压怒火，神情严肃地问：“怎么弄的？”
“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可隐瞒的，宋小嘉如实说了。
梁之霂问：“折了？”
“没折，医生说是骨裂。”
梁之霂又问他：“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怎么谈的？”
宋小嘉说：“一次性给了五万。”
梁之霂冷哼一声：“这不都有钱了，还跟我卖惨说自己要流落街头。”
头顶的白炽灯格外晃眼，小飞虫聚集在一起，围绕着光，没有方向的到处乱飞，宋小嘉低头看着鞋尖，闷声说：“又没了。”
梁之霂面色不悦：“潇洒挥霍了？”
宋小嘉说：“还债了。”
“有钱还别人的，没钱还我的？我好说话好欺负呗。”梁之霂的语气很冲，引得旁边的过路人都来看他。
宋小嘉摇头：“不是。”
“不是？”梁之霂说，“那你说个所以然来让我听听。”
宋小嘉沉默半天，说不出口原因，是因为梁之霂说的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梁之霂怒气不消，瞥一眼旁边汤面店的玻璃门：“你慢慢想着，我去吃饭。”
梁之霂转身走了，宋小嘉跟上去走到他面前，殷勤的帮他推门，点餐，汤面端上桌里面还有一个鸡腿，而他自己的没有，就普普通通一碗汤面。
梁之霂白他一眼：“跟我卖惨呢？”
宋小嘉摇头：“没有，是我不饿。”
梁之霂把自己的那份挪过去，挑出他碗里的一部分面条，把鸡腿夹给他，说：“吃吧。”
宋小嘉拿起筷子要把鸡腿还给他：“我给您点的。”
“虽然我算不上个好人，但也不会跟病号抢东西吃。”梁之霂还气着，明明说的是关心的话，听着却像带了点刺。
宋小嘉不在乎他的语气，脸上洋溢着笑容：“您是好人，天下第一好的好人。”
梁之霂说：“你别夸我，我不吃这一套，我就记着你还欠我二十万呢。”
宋小嘉点头：“知道啦，债主先生。”
吃完饭，宋小嘉带梁之霂回自己家收拾东西，他胳膊受伤了弄起来有些费劲儿，梁之霂还生气呢，看他给自己递眼神求助，装没看见，也不给他帮忙，直接说：“拿几件贴身衣服就行，其他的我让人过来收拾。”
宋小嘉说：“不用，我东西没多少，一会儿就收拾完。”
梁之霂“啧”了一声。
宋小嘉以为他等得不耐烦了，连忙起身端茶倒水的讨好：“听您的，都听您的。”
梁之霂看了他一眼，低头点上一支烟往窗台走。
就一个自建廉租房，屁大点地方隔出了一个卫生间，进门就是床，楼挨着楼，见不到阳光，潮湿的墙皮都掉了。
梁之霂听着窗外乱糟糟的声音，心里一阵烦闷，走到他面前，随手捡起他未叠的一件衣服，很普通的地摊货，顶了天四五十块钱，说自己爱慕虚荣，超前消费，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行了，别收拾了。”
宋小嘉顿了一下，听到他声音里的怒气比刚刚又重了，轻声说：“最后一件。”
梁之霂问：“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宋小嘉回：“下周一。”
“行。”梁之霂点头。
·
回到梁之霂家里，宋小嘉要洗澡，请梁之霂帮忙给自己的胳膊缠上保鲜膜。
梁之霂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照做了。
梁之霂态度平平：“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给我省点电费。”
宋小嘉点头：“好的，晚安。”
夜渐渐深了，梁之霂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电话打出去没说两句话，便起床出门了。路过客房时，他拧了下门把手，门没锁，宋小嘉枕着胳膊侧躺，背对着门，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
·
从家里出来，直奔陆泊简家。
吧台前，陆泊简站着调酒，梁之霂坐在高脚凳上，一口接一口的喝。
梁之霂的这通电话来得突然，陆泊简没来得及提前准备，身上还穿着睡衣，美梦被搅扰，怨气自然是有的：“梁少爷英雄救美的事早传开了。”
“闲的。”梁之霂没好气地说。
陆泊简轻笑：“我看你也是闲的。”
梁之霂说：“我是找你拿主意的，不是上赶着让你说我风凉话的。”
“你都把人接到自己家了，还让我拿什么主意？”
“我——”
陆泊简又递上一杯酒，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梁之霂仰头一口闷，酒杯猛地放下，手劲儿不知道用多大，酒杯碎了，看一眼，转移话题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空气安静几秒，陆泊简拿起碎掉的酒杯看了一眼，转身捡进垃圾桶里：“哼，我一向洁身自好，这种烦恼是找不上我的。”
梁之霂说：“我是认真的。”
陆泊简性格温和，说话不紧不慢，相较于梁之霂这种急脾气，毒舌起来挺容易让人生起一股无名火，他笑笑：“上一个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靠。”梁之霂又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摔，强调道，“上一个那是他出轨，关老子什么事。”
陆泊简抿了一口红酒，挑一下眉，淡淡地说：“哦，戴绿帽子的感觉怎么样？”
梁之霂生气了：“你说呢？”
陆泊简摇头：“不知道，我没戴过。”
梁之霂说：“跟你说点事真费劲儿，我打电话喊阿樾过来。”
“他估计没空帮你做情感咨询。”陆泊简说罢，盯着他刚重摔的那只酒杯检查。
梁之霂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问：“又跟池董干架了？”
陆泊简：“嗯。”
“啧，父子俩的关系闹成这样，少不了池斐明的挑拨。”
“有时间操心别人，不如多操心操心家里那位，梁伯伯虽然开明，但让他接受这样一位男儿媳，还是有些难度的。”
梁之霂对宋小嘉正上头着呢，压根就听不得别人说这种话，他对陆泊简说：“我家里那个怎么了？不就是穷点儿。”
陆泊简态度平平，哼声一笑：“随你怎么想，你开心就好。”
梁之霂：“切。”
两个人无话可说，梁之霂又仰头喝几杯酒，时间也快要到凌晨，他心里煎熬，呆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屁股刚离开凳子，却听陆泊简说：“两只酒杯，六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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