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发过来的乐队信息写好了今明两天的推荐语,贺易凡在企微上和那名外包来的美工敲了好久的键盘:“你的意思是在指甲小的一块地方放这么多字?恐怕效果不会太好吧。”
美工自然也知道效果不会好,不过她作为外包来的,干活计件,对工作毫无责任感,因此拿着现成的海报模板,她很懒得去改:“我看潘经理是这么定的,左边栏就要写乐队介绍。”
潘经理就是徐泉口中的潘双,负责外发宣传这一部分的业务。性格很随和热情,这是他的好处,但好的有一点过了头:除去贺易凡给老板画大饼的第一天,今天才是贺易凡工作的第五天,但是潘双已经放心地把全部的事情交给了贺易凡。
潘经理要求左边栏写乐队介绍,可没要求你拿着模板过来“以不变应万变”,贺易凡心中腹诽,不过秉持着和新同事好好相处的原则,他没直接揭对方的短,只是委婉道:“那把左边这一栏放大一点呢?下面的内容今天只有十几个字要写,可以加外框高亮一下之类的,看你那边的需要。”
美工依然不太情愿,但是刚满腹怨言地打出几个字,她就看到贺易凡又发过来一条消息:“还是这里也有硬性要求呢?我第一次和美工接洽,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可以及时提醒我。”
美工把打出来的几个字删掉,“唉”地叹一口气:这里当然没有要求,甚至潘双告诉她的时候说的就是她要和贺易凡沟通,看需要调整几个栏目的位置。
至此她彻底无话可说了,发出“好的,那我调整一下”之后,她很烦躁地抓揉起自己的头发:她真的不明白,大家都是打工的,有什么必要这么认真嘛?
要不是企微会记录聊天记录,她也一定会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叮”的一声,贺易凡又一条消息送达:“麻烦了,改完之后我们再对一下。”
美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家办公,平时还会接一些私单,基本相当于自由职业。此时穿着睡衣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她很娇声娇气地“哼”了声:“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哦。”
贺易凡整理着一会儿需要发给潘双确认的文件,忙里偷闲回复道:“没关系,尽快就好。”
美工回复了一个“好~”
但是这一“好”就“好”到了下午三点多,眼看马上就到了需要去接季修白的时间,美工才将改过的模板发了过来。
贺易凡打开看了,发现改动并不大——起码不是需要改大半天的工作量。不过美工理解能力倒是很不错,并且有几分巧思,在看不出有很大变动的情况下按照贺易凡的意思将左边部分改头换面了。
回复一句“辛苦了”,贺易凡再次提高了工作效率,将内容填充进模板,贺易凡打包文件发送了一封邮件给潘双,抄送徐泉,然后在四点半的时候准时下了班。
开向春岸剧团的时候,贺易凡不经意看到街边一家装潢得很西式梦幻的蛋糕店,他想起昨天见到小罗的时候小罗正拿勺子挖一盘蛋糕吃,好像说的就是这个牌子。
这几天他接送季修白,一天两次地往春岸剧团跑,没看清剧团里面金碧辉煌的舞台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在剧团后勤那边倒是混了个脸熟。
他大概明白了后勤的人员构成,像剧团里的舞监、道具师、技术人员全部都在春岸剧团的三层楼里工作,早九晚六,一身墨蓝色工服穿得板正,坐在凉阴阴的空调房里,不是劈里啪啦敲着键盘就是几人围在茶歇区讨论晚上剧场的安排问题,非常有范。
而在这座门卫似的亭子里,每天只有三个人遛弯似的来上班,大概算作“编外人员”,分别就是小罗,白发老太以及他们口中两星期请三回假的王叔。
最开始贺易凡以为这三人中最格格不入的便是小罗,毕竟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会在后勤混日子,后来才发现,这三人能成为编外人员,可谓各凭本事。
老太太凭的是关系,据说这位超雄似的老太太是春岸剧团总负责人的老姑,仗着几十年前抱过小时侯的老总几次的关系,非要来春岸剧团实现自己的一番伟大抱负。老总也并非那无情无义的不孝子,但奈何他这位老姑实在没有一项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并且性格在剧团这种偏于服务业的场所简直要命。
所以贺易凡观察着,感觉这老太太是被太白金星封孙猴子弼马温那一手唬住了,一天八次地在这三分地上巡查,总以为自己肩负着何等的重任,实则是被贬谪边外了。
而这位王叔,贺易凡总共见过他两回——由此可见王叔“两个星期请三次假”,这其中每一次假的含金量都不低。
王叔国字脸,皮肤黝黑,看着是个老实人,实际也的确是,不过这位老实人掌握了一手“跳楼”的绝技,每当老太太嚷嚷着要开除他的时候,他就能一边咧咧着“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六岁小女”,一边往窗台上爬。
贺易凡昨日有幸见识过一次王叔的此项绝技。
当时他刚刚把季修白送进剧团,想着时间还早,顺路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能蹭顿“回笼早饭”。现在老太已经将贺易凡视作了自己发展来的第四位编外人员,很乐意贺易凡过来吃早饭,每天早上惯例的早餐奶也一定会备出贺易凡的那一份。
贺易凡还没转过那条街,就听见一阵尖细的叫骂:“天天请假还跟我预支工资,我跟你说,没戏!”
“那也不行!你让她管我叫奶奶啦?”
“一边子去,我蒸包子呢!”
因为王叔的声音远没有老太太的穿透力强,所以贺易凡远远走来,只能听见老太太唱独角戏似的骂人,直到走到了亭子前,他才听见王叔闷声闷气的:“我闺女病了嘛……没钱,没钱我就只能跳下去了。”
贺易凡:“!”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去爱那未曾谋面的肉包子了,快走几步,他以一种英雄登场的姿态刷的——门没关,没收住力气的贺易凡只好顺势“妖娆”地靠在了门上,然后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地望着那猫腰趴在窗台上的身影半晌,贺易凡不可置信地低头,问“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大蛋糕”的小罗:“他就从这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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