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持了几秒钟。
蓝桉很不耐烦说道：“看来陆医生是没什么能力了，我严重怀疑你的专业知识。”
“问题不大。”陆予笙走到办公桌面前抽出个文件夹，又坐回到椅子处，颇有耐心道：“第一次做心理咨询吧？我们先建个档案，这边电话说一下。”
“不方便。”
陆予笙的眉骨微动：“那留个微信？”
“不爱用。”
蓝桉有些后悔听周远程来这地方。
他一点也不喜欢将自己内心深处暴露在别人面前。
特别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让他很不爽，这种不爽的感觉，他似乎也找不到理由。
陆予笙继续道：“你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主要还是你排斥外界，试着多接触一下人和事，未免不是好事。”
“我考虑一下你的意见，陆医生。”
蓝桉转头看一眼那株蓝蝴蝶花。
蓝蝴蝶花瓣上的雨珠正滴落了下来。
随着雨雾的滴落，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试着走出自己的世界。
这时手机振动了好几下下，亮着的屏幕显示刚好是周远程发来的消息。
———见到我表哥了吗？
———我表哥是不是长得还挺帅？
———我表哥怎么说？你这个问题是不是很严重？算不算心理疾病？或者心理障碍？
蓝桉看到“挺帅”两个字，拧了下眉头，不自觉地抬眸看了陆予笙一眼。
两人的视线刚好交织在一起。
陆予笙笑了笑：“蓝先生是在看我吗？”
“我看你很不爽。”蓝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予笙走上前将一张名片塞到他手里：“上面有我电话，想好了打我电话，或者加我微信。”
最后，他又语气温和地提醒了一句：“24小时都可以。”
“……”蓝桉很想回一句：“你看上去好像更有病。”
………
出了咨询所，蓝桉还是回了周远程一句“你确定，你那表哥自己没有病？”
周远程再次发消息来的时候，蓝桉已经回家洗完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毛巾搓着头发。
沙发是老实的假皮沙发，棱角在水泥地板上磨蹭出了锈蚀。
整个房间的家具和布置都是老式的，看上去有些岁月的孤独。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蓝桉并没有急着查看消息，而是扫了一眼又起身往厨房走去。
他随手从柜子上拿了包泡面和一根火腿，这就是他平时常吃的餐。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出现了陆予笙那张脸。
那张在他看来欠揍的脸。
“24小时都可以？”蓝桉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
反正很不正经。
泡面半熟，蓝桉端起“呼啦”了两筷子，手机便连续振动了起来。
他没有设置铃声，因为没有特别喜欢的歌。
电话振动了很久，不出意外是周远程的来电。他才走到沙发旁按下来接听键：“周大警告忙完了？”
“你就别埋汰我了，到这个点你兄弟我还没回家呢。”周远程在电话的另一头愣了一下，又说道：“心理咨询得怎么样？我表哥说你心理障碍有点严重，需要加你微信，我把你微信推给他？”
蓝桉：“你确定那位心理医生自己没有病？他看上去心理更障碍。”
周远程：“啊？不至于吧。”
蓝桉：“至于，我看他很不爽，所以下次不要乱介绍。”
“……”
蓝桉说完还是问了句：“青龙中学的事怎么样？”
他虽是市局刑警，没有上级批准，有些案件也不好过多的过问。
关心一下还是可以。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从目前现场来看像是自杀，但是根据学生和家长的反应，死者并没有自杀的理由。”
自杀的判断直到第二天被一道电话铃声打破。
天才微微亮。
蓝桉刚眯着，手机振动了一会，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摁下接听键：“喂……”
能打通他电话的人并不多。
电话那头传来市局刑警总队梁进钟的声音：“看手机，我给你发了几张照片。青龙中学一早又发现了一具学生尸体。”
“我这是在假期……”
休假提前宣告结束。
想来是案件严重才会上报到市局。
同时对于学生的案件相对其他案件在社会上更容易引发讨论和关注。
一旦处理不好，会对社会和学生造成严重阴影。
挂了电话后。
蓝桉一边洗漱一边点开微信里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死者穿着蓝色校服躺在血泊中，血液从尸体流向地面，汇聚成蜿蜒的血泊，血泊里伴随大量的凝血块和脑脊液。
地上微湿。
第二张则是一张天台的照片。
最后一张是死者穿着蓝色校服倒在围墙的草丛里，周边的血迹并不明显，从照片上很难判断。
………
蓝桉到青龙中学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警车。
虽是清晨，由于是学校门口的原因，路过的人纷纷驻足，相互议论。
“听说没？这学校昨天有学生自杀了。”
“怎么今天又来了这么多辆警车，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听早晨送菜的司机说，又有学生自杀了，那尸体就在食堂旁边的围墙处。”
“……”
青龙中学在台宁市华南城，不算很出名，每年的录取分数线也不高，走读的学生也比较多。
蓝桉到现场的时候，周远程和余念已经在了。
整个现场已经封锁，但远处还是有学生围观。
他们相□□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余念带着一队人正在管控学生和校外出入人员。
周远程正安排着一组人员查监控，提前检索近期有无校外可疑人员出没，圈定嫌疑范围。
市局刑警左鸣和法医正在说什么，看样子技术人员已经对现场做完了勘查工作。
蓝桉双手插兜围着现场走了一圈，最后目光才落在死者身上。
死者左面部因坠落时与地面碰撞和挤压有些微变形，头部的裂创口、鼻腔和两侧的外耳道流出了很多血。
现在初步看上去像是从围墙上摔下来。
围墙只有两米多。
这也能摔死？
左鸣走了过来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左鸣也是市局刑警总队的刑警，他和蓝桉一起处理过好几起案件。
两人也算是搭档。
蓝桉耸了下肩：“没有太大发现，技术科怎么说？”
“根据尸温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晚上9点到11点之间。”左鸣又将技术组勘查到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蓝桉听完后，直接说道：“确定这是第一现场吗？或者说确定是摔死的吗？”
“法医要求解剖尸体，目前还在和死者的家属沟通。”左鸣解释道：“死者家属在外地，这会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他说完叹了口气：“同时除了一部手机，现场并没有留下其他东西，也检测不到指纹，杂草碎枝太多，来往人也多，不易留下完整脚印。市领导要求尽快解决，毕竟是学校，对社会和学生的影响很大。”
不到24小时发现两具尸体，确实不是普通案件。
而且，还是学校。
“我建议将勘查范围扩大一点。”蓝桉朝尸体抬了下下巴：“看到距离尸体1.5米处的草没有？有两处深深的蹬踏痕迹，应该是鞋跟形成。”
围墙处常年有学生翻墙出入，这样的痕迹确实很容易让人忽略。
而且昨天下过雨，下过雨的地面容易流失掉很多证据。
庆幸的是夜晚并没有下雨。
蓝桉继续说道：“距离踏痕东侧1.7米处有少量血迹。这些血迹不是滴落状，看形状应该是沾上去的。尸体头部位置离此处很近，当然也不排除死者掉下来时蹭到这里。”
他的几句话直接将死者摔死的可能性降低了一半。也就是说，死者意外死亡率降低，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对于技术组而言，更讲究证据，比如解剖。
左鸣打趣道：“你不考法医可惜了。”
蓝桉扯了扯嘴唇：“我可不喜欢天天和尸体打交道。”
“法医”两字对他来说也很忌讳。
这时，周远程刚调查完监控走了上来，对着左鸣摇了摇头：“这里和天台一样，压根没有监控。学校领导说这里原本是有监控的，学生总喜欢翻墙出去，监控总是坏，后来学校就闭只眼睁一只眼了。”
周远程从另一个同事手上拿过资料说道：“死者叫周剑，和昨天跳楼的梁金龙都是高二⑩班的学生。两个案件可以一同处理。”
蓝桉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
围墙的对面是图书馆，左边是食堂，右边是树林。凶手若是选择在此地行凶，确实是块最佳位置。
凶手死亡的时间段也恰巧是校园人最少的时候。
可是学生的社会关系很普通，谁会对学生下手呢？
蓝桉这样想的时候，左鸣已经想到了这些。
左鸣对着几个警员说道：“先从死者的同学开始查吧，哦对了，老师也查一下。”
他说完转而对着蓝桉说道：“对于两起事件，目前我个人更倾向于校内杀人案件。”
蓝桉点点头：“我去天台看看。”
他心想如果死者是他杀，同一天内连续作案两次，还是学校，想必凶手的心理素质极高。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才导致现场并没有留下关键线索。
或者，这是蓄谋已久。
左鸣跟了上来：“一起吧。”
案件一早才交到市局，昨日的现场，他也确实不在。
下一秒，蓝桉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陌生号，于是果断按下拒绝键。
可挂断后，对方又打了过来。
左鸣打趣道：“怎么不接电话？难不成是哪个美女？”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蓝桉说着无奈地按下接听键，不耐烦道：“哪位？”
你最好能有重要的事。
对方停顿了几秒才说道：“蓝先生你好，我是你的心理医生陆予笙，不介意这么早打扰到你吧？”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清晨的雨露，带走了案件裹着的阴霾。
“我很介意。”蓝桉说完反应过来，补充道：“你上哪弄来的电话？”
“嗯，周远程昨晚发我的，害怕打扰你休息。”
不然昨晚就打了。
“知道打扰还打？”
电话那头继续道：“做为心理医生，建议你约个时间，我想对你的病情进行治疗。”
“我没病。”蓝桉冷冷道：“还有，以后我也不会再去。”
他总觉得对方不正经。
反正不会是个正经的心理医生。
对方依旧很温和道：“蓝先生如果不想看病，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我看你有病吧。”蓝桉说完直接将通话挂掉。
此刻，他想捏死周远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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