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么问，她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倏地清醒了。
长楹下意识取出了菱花盒子，打开有镜子的那一面查看。
只见她眼瞳没有完全变紫，几近正常的状态。
细看之下，浮现了一圈漾开的淡紫色，需要近距离才能看清。
得凑这么近来观察，还真是为难谢拂了。
面前的白衣神尊，还在静静地同她四目相对着。
长楹放下手里的菱花盒子。
“被魔气入侵的人，容易有这样的症状，只是暂时的而已。”
“难道神尊觉得很奇怪吗？”
谢拂慢条斯理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不为所动：“你已经用了我的血，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
何况她的第一反应，是打开镜子去看自己。
长楹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心虚。
但自打来到这三百年前，心虚和突兀的事情，她也不止干过这一件。
主打的就是，只要对方没有证据，她就死不承认。
长楹眨了眨眼：“可是神尊，入梦前云泽兽攻击你的时候，我帮你挡过一击呢。”
“也许是当时伤得太重，所以沾上魔气后，没有那么快恢复。”
谢拂视线轻扫，看着她手臂上的伤，长眉轻动。
浅浅的一点擦伤，入梦境后早已好得差不多了。
——要是不仔细看，都要愈合了。
然而他只是很淡地嗯了声。
没有继续追问：“既然如此，那你平日里便多修补一下魂识，净化这些没有根除的魔气吧。”
器灵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这么蹩脚的理由他也能信？”
都说谢拂此人无情而多疑，但这徇私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
长楹倒是没觉得大不了的：“梦魇中的那些魔气特殊，有什么后遗症，本来也很正常啊。”
红衣姑娘黑发微打着卷垂落，含笑试探道：“不过，羽嘉神女也来同你告别了吧？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
比如无意识地透露了她的身份。
长楹身上的嫁衣还没换，艳丽如火的颜色。
袖子轻如流云，随着她托下巴的动作，滑下去些。
谢拂目光，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微顿。
他掀眸间动用神力，远程将她的袖子，扯了上去：“没有。”
他的嗓音很淡：“剜心后，体会不到那些爱恨嗔痴的情绪，也很少再生梦了。”
产生不了梦，他人就不能进入梦境中，同他对话或是告别。
谢拂仅仅是在云泽兽梦境坍塌的瞬间，感受到了一丝羽嘉的气息。
应当便是对方在告别。
闻言，长楹放心了些。
她唇边漾开笑意，轻晃手里的聚神镯，开始胡说八道。
“她给了我这个，说是给未来弟媳的礼，你没有意见吧？”
“应该不会毫无风度地，把它要回去吧？”
谢拂看到她眼里，皆是明晃晃的得意和揶揄。
这让她的眼眸格外得亮，眼睫铺满日光。
他淡淡道：“随你。东西既然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羽嘉当日的玩笑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想着不去在意。
尤其是在主动去触碰石头花后。
如今出梦后，谢拂开始有意克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梦境中有些暧昧的举动，就留在那里吧。
石头花还在腰间的乾坤袋里，而他应当不会再去打开。
他这样毫无波动的反应，一下索然无趣，仿佛变回了初见时，冷清无情的模样。
长楹也懒得理他。
她好奇地打量了会儿腕上的聚神镯，指尖轻触：“喂，谢拂，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设计。”
“上端是平直的，下端带弧形，像只存留了一半。”
羽嘉没有帮将离洗涤魔脉成功，会不会是因为，聚神镯还有另一半呢？
长楹话音落下后，迟迟没有见对方回答她。
方才被搁到床的另一头的器灵，幽幽开口：“他早就走了，你才发现啊？”
谢拂看上去像在躲她，自从出梦以后，便是这个态度了。
长楹托着下巴，很轻地笑了声。
若是回到三百年后，让魔渊的那帮魔听到，谢拂被她缠得最终贴墙走的事，指不定会笑成什么样呢。
谢拂虽走了，但方才她说要沐浴的事，还是听了进去。
房间里多了个浴桶，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取来的是能洗涤魔气的圣泉水。
长楹莞尔：“他还记得啊。”
她舒舒服服地在里面泡了一会儿。
泉水带着暖意，浸润过身躯骨骸，和记忆里魔渊冰冷的长河不同。
只是可惜了，这洗涤魔气的功能。给她用是在浪费，就像谢拂的血一样。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借此多放他几滴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楹正感慨着，倏地见窗外闪过一道影子。
紧接着是小绿蘑菇熟悉的身影：“喂长楹，你在的吧？”
她微眯了下眼：“你怎么从来不喜欢走正门啊？”
上回翻墙也是这样，喜欢从天而降。
室中没设置屏风，陵玉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后，微睁大了眼，然后立即转身。
“你怎么大白天的洗澡啊？”
长楹看着水面上的花瓣，轻挑眉：“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看不出来，暴躁傲娇的鲛人小公主，还挺保守的。
陵玉憋了半天，依然没转身：“那……你的伤好些了吗？”
梦境中她被卿念带走，半路上挨了那么一下后，便昏睡过去。
后来醒来时，差点被那些魔气吞噬，是长楹出手护住了她。
小绿蘑菇见她半天不回话，想回头又别扭地止住，急急出声道：“你不会从此，落下什么隐疾了吧？”
鲛人小公主虽不太聪明，但性子单纯。
片刻后，长楹换好衣裳，倚在墙边看向她：“你想多了，没什么大事。”
“谢拂早就给我疗伤过了，你不至于这般，担心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被调侃的陵玉翻眼：“你才要哭出来呢。”
对方掏出自己储物的乾坤袋，轻拍了几下，开始往下倒东西。
小小的储物袋，连着掉落了，各种补品丹药出来，金灿灿地体现了有钱程度之深。
陵玉豪气地往她面前一放：“给，都是送你的，好好补一补。”
长楹惊叹于她的大手笔：“难怪那日你追着谢拂拜师，他建议你倚靠家底就够了。”
原来不是嘲讽，而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见对方将乾坤袋抖了个干净，长楹轻笑：“这些都给了我，那你自己日后怎么修炼？”
她可没忘小绿蘑菇三脚猫的水平，将这些丹药推回了对方面前。
陵玉又推了回来：“等我回了东海，再薅我那老爹的小金库，这些宝贝多的是。”
“救命之恩当好好相报，这些都给你了。”
长楹想象下鲛王被怨种女儿薅金库的模样，有些乐了，也没再拒绝。
空气中有瞬间的安静。
陵玉看着她的眼睛：“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呢？”
当时的情况险恶，长楹一边要对抗卿念，一边还要分出心来保护她。
若非谢拂及时赶到，也许会一同被那些魔气吞噬。
她就不怕吗？
小绿蘑菇抬眸看她一眼，然后又连看了几眼。
对方轻抿着唇，桃花眼中流转的神色，像是在不解她的行为。
长楹侧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当日进入梦境，不也是为了帮我和谢拂，总不能把你扔出去当盾牌吧。”
陵玉抿抿唇，桃花眼看她一眼：“其实我刚刚翻窗前，在外面的房梁上待了一会儿。”
她突然转移了话题：“听见你自言自语，骂了神尊挺久来着……”
“你原来，这么讨厌他吗？”
长楹挑眉：“所以你在外面，偷看了很久？”
陵玉炸毛，从期期艾艾恢复了往常暴躁的状态：“……我都说了我没偷看你洗澡！”
她只是远远扒拉，在屋檐上侧而已。
长楹笑出声，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方，含笑的模样带着深意。
“那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啊？”
陵玉每次被她套话，都全然不知的模样：“就是，谢拂是你死对头之类的。”
“你要找机会，把他打趴下，让他多出出血那些话。”
看来对方听到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信息。
顶多就是看破，她在对谢拂做戏而已。
长楹：“你笑得这么开心，是在幸灾乐祸吗？希望我把谢拂打趴下？”
也不知是谁，之前信誓旦旦，要拜谢拂为师。
陵玉压了压上扬的嘴角，惊讶道：“这么明显的吗？”
随后又有些生硬地补充：“我可不是站在你那边的意思。”
“只是因为梦境中，神尊双标的态度，他惹到我了。”
傲娇的鲛人小公主，把那些丹药再度推到她面前后，飞快地跑掉了。
跟来时一样，跳了窗不走正门。
器灵沉吟：“正所谓拿人手短，你再继续从她的地方套消息，有点缺德吧？”
长楹：“可是鲛人镇守东海，离魔渊最近，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陵玉心思单纯，对她毫无戒备之心。
不过如果知道她是魔，想必也会做出和谢拂一样的选择，对魔闻之色变、忌惮入骨吧。
她看着窗外的方向：“放心，我们魔也是讲究以牙还牙的。”
“陵玉没伤害过我们，自然不会向她讨什么债。”
自始至终，她也只打听了几句消息而已。
长楹沐浴完毕后，就坐在窗边吹风，刚走到外边的回廊里。
听到外边几个仙侍，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这上苍宫里住的那位姑娘，是上次神尊带回来的那个吗？”
另一人低声道：“小声点，神尊平日里不喜欢我们妄议，照看好她就是了。”
长楹见别人在议论自己，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听着。
挑起话题的仙侍，接着又道：“应该就是她，我两次都看见了，是神尊亲自抱着她回来的。”
“我听外边的那些守卫说，她来历很不明，不会就是混进三十六天的魔物吧？”
“神尊在这里布了阵法，是在监视她吗？”
对方立即捂她的嘴：“你不要乱说。”
“神尊出梦后就遣派人手，很快将那日闯入往生潭的魔物抓到了。“
“眼下布下阵法，也只是为再避免这样的事。”
长楹捏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
谢拂抓到了当日，闯往生潭的魔物？
问题是她好端端地还在这里，蹭吃蹭喝一派快活啊。
他最终抓到的是什么？
长楹（疑惑）：人都走了，为什么还留了阵法在这里？
谢拂：不是为了防魔
翻墙走、被阵法反弹了、骂骂咧咧的陵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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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聚神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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