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巴里耶尔富凯酒店,这座欧洲最贵的酒店,就坐落在巴黎的黄金三角地带上,距离著名蒙马特高地、巴黎圣母院、香榭丽舍大街、凯旋门不过几分钟路程。
桃花心木的家具、昂贵的丝绒地毯、恰到好处的光线,无一不宣誓着它的精致与奢靡。
每次来巴黎,梁夕都会住在这里,因为方便。需要外出街拍时,换身衣服下即可楼。如果不想出门拍照,打开门,外面就是硕大的露台,巴黎的繁华与浪漫皆入背景。
踏进金色的拱形门,就有打着温莎结的门童迎上来,一路送到电梯间门口。
电梯门正要合上时,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小姑娘拽着箱子,一路飞奔而来,“等下!”
梁夕闻言,帮忙摁了开门键。
小姑娘喘着气,将身后的大箱子一把拉进来:“谢谢,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等电梯了。”
道谢完,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来,非常可爱。
不过几秒后,她眨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定住了,“咦?你是梁夕?”
梁夕把脸上的墨镜往上推了推纠正道:“要喊我姐姐,不要叫姨。”
沈甜小公主愣了半秒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你真人可有意思多了。”她还想讲什么,被口袋里震动着的手机打断了,“喂,Daddy,我已经回到酒店了。我才不要回去见那个自大狂呢……”
梁夕的楼层先到,她略点了下头,踩着高跟鞋出去。
忙了一早上,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
为了应对外媒的高清摄像头,化妆师已经快把她的脸涂成面具了,稍坐了一会儿,梁夕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门开着,陈麦靠在沙发里刷手机:“梁小夕,你那些所谓的‘高中同学们’正在被集体网暴呢?”
梁夕关掉水龙头,“你买水军了?”
陈麦笑:“没有,我不过是让工作室晒了你以前的高考录取通知书。”
梁夕贴了片面膜出来:“那些旧东西,你怎么还留着?”
陈麦叹了口气:“你入行的时候才十几岁,当时想给你留条退路,谁知你第一部戏就爆红。”
梁夕没有说话,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没想过要退。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很重地敲响了。
这家酒店的服务质量从来顶级,客房服务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做。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陈麦起身去开了门。
迎面进来的是两个法国警察,两人都挺着圆肚子,腰间别着枪,板着脸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进门就出示了警官证,“二位,哪个是梁夕小姐?”
梁夕掀掉脸上的面膜,用法语回答:“是我。”
“有人指控你昨晚在巴黎抢劫,需要你配合我们去警局调查。”
抢劫在法国属于严重犯罪,其中一个警察已经掏出了手铐,另一个则配合着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相较于陈麦脸上的惊惧,梁夕脸上还算平静,简单地和两个警察交谈后,得知指控她的人正是顾墨白,她低头拿了放在桌上的帽子戴上,主动伸出了手腕。
“咔哒”一声轻响后,梁夕跟着两人往外走。
路过陈麦时,梁夕叮嘱道:“联系律师。”
*
做笔录的房间不大,黑黢黢的,唯一的一盏灯下面摆着一张漆黑老旧的桌子。
梁夕被要求坐下来,很快那盏刺眼的灯反照过来,强光瞬间刺进眼底。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年长一些却目光凌厉的警官,折叠椅被他粗暴地拉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手边一沓不是很厚的卷宗,被他翻得沙沙作响。
显然他已经从那两个警察那里知道梁夕会法语,直接开门见山问:“姓名?”
常年从事审讯的缘故,他的声音又高又粗,非常具有威慑性。
梁夕深吸进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答:“梁夕。”
“年龄?”
“25。”
“性别?”
“女。”
“职业?”
“演员。”
似乎是演员这个词引起了他一丝兴趣,他抬起灰褐色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眼,“说说你抢劫的细节吧?”
梁夕不卑不亢:“警官,我没有抢劫。”
他闻言,粗咳了一声,随手将那盏对着她的眼睛灯调得更亮了一些,“我们已经调取了昨晚你犯罪现场附近的一些视频,砸车的人是你收买的,那几个小孩我们也找到了,你实话实说,我们彼此都会轻松很多。”
梁夕抬起头:“警官,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的灰尘,在他周身翻涌又落下。
忽然将那盏灯被摁灭了。
一瞬间,来自审讯室里的黑暗迅速笼罩过来……
梁夕的童年,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扑过来时,她屏住了呼吸,身体不受克制地发起抖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过几遍,漫长的等待后,审讯室的灯再度亮了起来。
梁夕刚从黑暗中缓过来,脸色还有些发白,她使劲在手心掐了一阵,逼迫自己振作起来。
一双漆黑的皮鞋踩了进来,再次搅动起地面那些翻涌的尘屑。皮鞋的主人有着一双长腿,梁夕微微挡了下眼睛,才看清来人的脸,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笔挺的正装,将那坚硬的下颌线衬托得尤为刀削斧刻。
是的,她认得,是顾墨白。
那位警长已经殷勤地搬来了椅子,语气异常温和,“您能确定是这位女士昨晚抢劫了您吗?”
顾墨白闻言抬眉,看向她,静等了十几秒,才掀了薄唇道:“是。”
梁夕站了起来,手上的手铐撞击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请问我抢了你什么?”
顾墨白略松掉领结,语气淡淡,“一套价值5万法郎的西装。”
先前的恐惧已经转化为愤怒,“明明是你自愿脱给我的。”
“那是我受到恫吓之下的无奈之举。”
“你……”梁夕气急,想骂人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顾墨白似乎不想多作停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警官也紧跟着起身,道:“希望巴黎没有让您失望。”
顾墨白的回答非常客套:“罗兰加洛斯一直是我的福地。”
终于,陈麦请的律师到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先前的那两个警察中的一个进来,解掉了梁夕手腕间的手铐,示意她起来出去。
警局的大厅里悬着一面镜子,梁夕看到上面的时间是8点。
巴黎的天还亮着却已经接近黄昏,残阳将不远处的塞纳河染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她出来后不久,街对面那辆停着的黑色豪车,打响了火,开走了。
安森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梁夕,“我还是第一次见梁夕的素颜的样子,竟然比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漂亮……”
顾墨白没有说话,思绪还停留在十几分钟之前——
黑暗里,他曾只离她一步之遥。
他能笃定梁夕对黑暗非常恐惧。
“需要我联系主教练来巴黎吗?”
顾墨白收回思绪,看了下时间,“好。”
安森耸了耸肩,他和顾墨白认识多年,从没觉得他这样小气过,好像非要追根到底,不把人送进监狱不罢休似的。
*
华裔律师匆匆从警局出来,梁夕迎上去朝他略点了下头。
“本案目前的状态是取保候审,你目前被限制离境,”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但不排除最糟糕的情况——坐牢,抢劫罪在巴黎最高是会被判处死刑的。”
“什么?”陈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梁夕抿了唇问:“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刚从您朋友那里了解了情况,这个案件并没有造成十分恶劣的社会影响,基本不会引起公诉,但是证据确凿。如果那位指控您的先生愿意取消控诉,案子也就基本结了。反之,您判刑的概率非常大。
巴黎的警察平常都是比较懒散的,这次处理得这么快,全是因为对象是九届法网冠军,法网才刚刚结束,球王的粉丝们都没走远,回来整场游行,更……”
长篇大论的,有点费脑子。
梁夕忽然打断他:“您有烟吗?给我一支。”
那律师也是很有修养,低头从皮包里找了包烟递过来。
梁夕敲出一根来,道:“火。”
“……”他还没见过一个对案件这么不上心的人。
细白的烟雾腾起,梁夕拂了下头发:“你刚刚的意思是除非顾墨白撤销控诉,否则我坐牢,对吗?”
“对,解铃还须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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