臊子面、插肉拨刀削炒羊面、阳春面、浇头鸡丝面......许朝秋对着招牌上的菜单喊道：“小二，浇头鸡丝面，这里这里。”喊了好几声总算有人回应，让她稍等片刻。
“可惜我厨艺不精，不然也来支个吃食摊子，一路奔向小康。”许朝秋艳羡地看着师傅忙活不过来的样子，现在是煮面忙，歇店时就是数钱忙了。
“秋秋，不一定要精通才能开店啊，旁边的摊子虽然生意没那么火爆，但也有客人光顾。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可从小本生意做起。”①
“既然你这么看好我，那就当我的天使投资人，只需一百两银子，就能让你家宿主制霸小吃摊。”
“秋秋，人讲究一个实际，以你大火煎鸡蛋的水平，还是老老实实给人打工吧。”小鱼后悔安慰她了，它担心她郁闷，她想着搞它的钱。
待吃饱喝足后，许朝秋向旁边的人打听道：“大哥，敢问汴凉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不好选呐，西市四海楼的酒，醇厚辛辣，回味无穷；东市韶光醉的酒则入口绵甜干净，喝完还口齿留香；聚云楼的酒则清亮透明，甘爽细腻。都甚好，而且这韶光醉的东家是个大美人，哈哈哈哈。”男子舔了舔嘴唇，酒瘾又上来了。
许朝秋含笑附和，同时在心里对小鱼道：“这两个集市什么区别？”
“汴凉城的主干线乃玄武街，贯穿城区，从皇城正南方穿梭而过。东市和西市则互相对称地设置在玄武街两侧，东市靠近皇宫和显官达贵的大院，西市聚集了平民百姓和客商。”
②
不出片刻，她便有了打算，“烦请大哥告知在下，四海楼的位置。”
“这条街直走两百步，左转再走五十步，进十八弯巷，到分叉口再右转，走百步便能看到四海楼的招牌。”话末，男子又提醒道：“四海楼与旁的酒楼不同，日暮时分才开张，姑娘现在去可买不到酒喝。”
许朝秋谢过这位大哥，付了面钱，一路直奔四海楼。
黄土胚子和茅草盖搭起的房，除一块横匾和两盏栀子灯外没别的装饰。一个时辰后，许朝秋站在酒肆门口一脸不信，怪不得耗费如此之久才找到，这就好比西红柿炒鸡蛋误入国宴菜单。
店内此时只有一人在摆酒坛子，她询问过好几个路人，确定仅此一家四海楼才走进去。
“姑娘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一更才开张，三更打烊。”男子见她在门口观望有一段时间，以为是来喝酒的客官，笑着解释。
“掌柜的好，在下不是来喝酒的，不知道您这儿还缺不缺伙计。”许朝秋觉得这事能成，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让姑娘白跑一趟了，本店不收伙计。”
许朝秋不自觉摆弄衣袖上的穗子，还欲开口，见店家正专注于擦拭酒碗，意识到自己可能耽误了人家做事，脸上辣辣的。她将酒肆打量一番，装潢简单，风格粗犷但环境很干净。
“若是因着制酒时不方便有人在场，小女保证不会打扰。四海楼的酒水已是妙哉，再多个帮工的人岂不是锦上添花？掌柜的要是累着了，还可小息片刻。”
“姑娘说的有理。”男子嘴上赞同，面上却是显出几分无奈，接着道：“只是在下做的小本买卖，不求大富大贵。对于伙计也只能管够吃饱喝好，发不出工钱。”
“好，打扰掌柜了，还请见谅，鄙人告辞。”
若接了任务，难免遇上花钱之事，她不能毫无积蓄。许朝秋没再坚持，朝他抱拳，面色已恢复如常，转身朝东市走去。
青砖黑瓦的高楼，雕梁画柱，光华四溢，夺人眼球，里面传来阵阵丝竹声，不绝于耳，让人如沐柔情春风，万般闲适。
站在韶光醉门口，许朝秋反而有点不敢进去。酒如其人，韶光醉的老板娘应该是个干净讲究之人，所以她来之前已把算卦的招牌藏起来，只是工作还没着落，钱更得省着花，为吃住考虑。
许朝秋掸掸衣服，抖落干净鞋底的泥巴，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正要踏进去，里面丢出来一个人，她吓得赶紧将脚缩回去。
被丢之人迅速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在地上。这是一位老者，身上套着宽松肥大的绸缎，又破又脏，粗布补丁已占据了大片位置，一把乱蓬蓬的花白胡子，唯独那双眼炯亮。
“师傅，都说过多少回了，你不能进去。”紧跟着一位男子走出来，虽然称对方为师傅，话语里却无半点尊敬之意，反而颇为趾高气扬。
老者脸色枯黄，灰白胡子一抖一抖地，胸脯剧烈地起伏，几番恳求，眼前之人依旧不为所动。他将手中之物递过去，红着眼睛道：“念在你和叶儿曾是师兄弟的份上，烦请你问一下，有没有人看到过叶儿，会有的，肯定......”
许朝秋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握着一卷黄纸。
男子神情冷漠，往后一退，没好气地道：“师傅此前来酒楼打听，弄得客官们甚是厌烦，我们东家也是没办法才下了驱逐令。谁知你如此顽固，三年过去还是每日都来，可别跪了，咱消受不起。”
门内另有一男子走上前来虚扶道：“师傅，叶儿一有消息，我和师兄一定去寻你。来韶光醉喝酒之人非富即贵，非我们得罪得起。纵使你不惧，也要替叶儿着想，你难道忍心让他日后成孤家寡人？”
听到最后，老者弯下一半的腿颤颤巍巍，还是站直了，神情恍惚间，没察觉到黄纸已掉落在地上。
许朝秋见状拾起，正打算还给老者，脑海中传来一道电子音，激得她立马停下动作。
“触发任务——消失的他。本是三世同堂，创办武馆，合家欢睦，谁料孙子无故消失。衙门击鼓，面面相觊，谨小慎微，无疾而终。爹娘远走他乡苦苦求，爷爷守在家中日日寻。”
任务：找到孙子
难度：三星
进度：0
积分点：200
黄纸上画的乃一位年十二的男童，扎哪吒同款丸子头，有一双招风耳和一对宛如葡萄的圆眼，双眉之间长一颗米粒状的黑痣，这是三年前的模样，现在他已是束发之年。
许朝秋还愣在原地之际，老者将她手中的黄纸抽走道：“多谢姑娘。”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老先生请留步。”许朝秋一拍脑袋回过神来，朝他追去，见对方置若罔闻，她伸手去抓，却是扑了个空，不是因为老者侧身躲避，而是根本触摸不到实体。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再次尝试，掌心处留下的仅是空气。
箴言里曾提示，不同的任务里扮演各类角色。被雇佣一方只有在完成任务之际才能与雇主接触，这意味着，她不能和老者交流。天无绝人之路，她目前可活动范围仅在汴凉，叶儿肯定还在这座城里。
老者最后消失在西市一巷子口里，他的家应该就在附近。许朝秋一路跟过来，有半数以上的店铺拒绝让老者进去，却不见他向店家苦苦哀求，唯独在韶光醉反应那么激烈。
且韶光醉守门的那两位男子，和老者关系不浅，她或可从这条途径下手。
合家欢睦，说明叶儿此前生活幸福，自己躲起来的几率很小，更何况三年；无故消失，代表不是他们家里人把叶儿弄丢的。莫非叶儿是被人拐跑的？韶光醉会是他最后消失的地点么？
天色已经暗下来，许朝秋换上新的白色袍衫和蒲草履，提一盏街口捡的小灯笼，往韶光醉的方向走去。
青砖黛瓦的高楼檐帘下悬四盏缀彩灯，华灯在上，笙歌伴耳，檐下人却难以提起兴致。王以有些闷闷不乐，师兄刚把师傅丢了出来，师弟仍未找到，这是日复一日的戏码，可再见多少次，他心里依旧难受。
自他入武馆伊始，师傅待学徒们虽严苛，但倾尽本领教授，对于勤勉好学之人从不吝啬夸奖，是个神采奕奕的老头。至于师弟，在武学造诣上可谓是后来者居上，又性子活泼，远远瞧见就会热情招呼你......
王以手握紧一瞬，旋即松开,他又比师兄的做法好到哪里去，同门情谊再好，也要先解决温饱问题。思绪渐渐飘远之际，一道清亮的女声将他扯回现实。
“大哥，跟您打听个事儿，这酒楼招伙计么？”
“姑娘来的巧，前些日子一位跑堂的辞工了，倒是空出个位置来。”王易瞧着面前俏生生的女子唤他大哥，心生好感，问道：“跑堂要求高些，姑娘可读过书？”
“小女读的虽不算多，好在也认识几个字。”许朝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还请大哥给小女一次尝试的机会，不论结果如何，这份引荐之恩朝秋都会铭记于心。
“姑娘言重了，王某这就带你去见东家。”
第一次被女郎这般郑重其事的记挂，王以不顾师兄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将人带进酒楼。
两人行至二楼，迎面遇上几位袅袅婷婷的女郎。王以余光中瞥见身旁人神情低落，以为其见到花娘们仙姿佚貌，反观自己素面布衫，心里有了落差。
“这是给客官斟酒的花娘。领头那位乃水仙姑娘，掌抚乐一事，仅贵客点名才斟酒。听闻东家花大价钱才将水仙从教乐坊请过来。”待花娘走远后，他安慰道：“人各有所长，许姑娘较之她们又是另一番风采。”
许朝秋正忧心待会儿面试失败，迷糊间听到王以说东家花大价钱请过来的云云，眼里又有了光彩。东家是爱才的伯乐，她若能展现出千里马的才能，前景一片光明呐，嫣然一笑道：“王大哥说的是，朝秋记下了。”
①不积…千里—《荀子》劝学篇
②仿长安朱雀大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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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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