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配方......没想到店小二要求如此之多，许朝秋收了一夜暴富的心思，苦笑着应下，乖乖走到李婶身边，听候差遣。
李婶停下手中的活儿，递给许朝秋一碗吃食，“尝尝，看想学哪个？”
白糯糍嚼劲十足，青豆糕绵绵沙沙，凤梨卷咸香酥脆......距离上次进食已过两个时辰，许朝秋食欲大开，也没和人客气，一片风卷残云后，她放下空碗，拍落粘在手上的糕点渣，回味道：“第三个，色如海棠鲜艳，状若花瓣玲珑，香似荷叶清甜，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秉持着由简入繁这一原则，李婶从头教起，“取海棠花及嫩蕊少许、豆沙半勺、豆粉和小麦粉各两汤匙，倒入泉水和荷叶原汁，搅和成面团，放锅中翻炒，盛出来放凉。”
她捏了个棠梨酥作为打样，见许朝秋点头称好,便由着人在一旁边学边做。再抬头时，成型的面团已将白玉盘铺满，李婶甚是欣慰，刚准备夸小姑娘聪慧，眯起眼才发觉果子的花式不太对劲。
“妹子，就算把面团捏成元宝样式也变不出真元宝来的。”李婶从盘中取出一个，再对比自己做的棠梨团子。她不求一模一样，可这三分相像都未够上，看来还得手把手教起。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辰，食材已用去大半，面团仍停留在有棱有角的阶段，再进一步都难。李婶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纪，怎捏出屎一样的果子。
“诶哟喂，这些莫不是照着老夫的酒糟鼻做的？”池师傅听到这动静，好奇地探过头来。
“给李婶添麻烦了，朝秋手笨，眼神还不好。”许朝秋深有自知之明，这类细工慢活儿她做不来，以往亲友聚在一起包饺子，锅里最丑的都是她包的。
池师傅见人小脸通红，知她心怀内疚，宽慰道：“诶，无妨，这活太过精细，老夫当初也试着做过，被李婶笑话老半天。要不跟着我干活，没别的要求，手脚麻利点就行。”
将许朝秋领过来后，池师傅先带她逛了一圈，介绍完每个时辰该干什么，拿出一把菜刀来，“可会杀鸡？”
“咯咯——”地上被绑着的鸡小眼睛滴溜溜地左看右看，两只鸡脚使劲舞动，朝门口挪去。
“师傅，做果子这事儿或有再试的余地，小女从前并未碰过这类活物。”许朝秋吞了吞口水。她在家甚至不肯切猪肉，每次进菜市场的家禽区都闭着眼睛过。
“什么，你说杀鸡不过小菜一碟，看来，这只鸡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人注定是你。老夫不作过多要求，鸡胸切成薄如细叶的片儿状，鸡腿刻花刀，翅根无须切碎，记住，一定要将鸡毛拔净，一根毛都不能有。”
池师傅把菜刀塞进她手里，指着外边儿一处石栏，示意她拎着鸡去那地。
石栏内有一捧泉眼，接了根竹管，水哗啦哗啦地冲进铁盆里。地上立着几个木桶，摆着磨刀石，旁边支起两个烤架，还有三锅滚水，熊熊火光将这里照得亮堂。两个伙计正在对一只猪仔剖膛开肚。
“刀下留鸡！”
许朝秋找了块空地，拎着绳子就要往鸡的脑袋上一砍，乍然听见一句大叫，手一抖，“哐当”一声菜刀落地，砸中了鸡脚。鸡不住地嚎叫，拼命扑腾翅膀。那毛茸茸的触感弄得她起了鸡皮疙瘩，拎着绳的手也松开了。
出声之人三两下就把猪仔串好放在烤架上，和同伴交代一声，顺了个瓷碗便朝她走来，“这鸡血也是要留着的，姑娘是第一次杀鸡么？”
“许朝秋，是第一次。”许朝秋心里叫苦，报名进厂打工都是第二天上班，她才进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杀鸡。
大概是年纪相仿，柴过瞧她面善，忍不住扬起嘴角道：“在下柴过，唤我过儿便是。你先跟着我杀一次便知晓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柴过抓住鸡翅膀，空出的两个指头抓住鸡头，让它的脑袋往后仰，将鸡脖上的毛拔得差不多时指着一处殷红的血管，“等下从这里割下去，口子不要过大，割的时候鸡头要朝下，不然血会留进肚子里。”
待许朝秋学着他的样子拿好，又接过洗好的菜刀，轻轻割开，鸡的脖子比她想象中脆弱，鲜血汩汩流出，滴答滴答，很快瓷碗满了一半。待血流干净后，她作势要将鸡丢进桶里。
“再等一会儿，这鸡还没死透，若是现在就放滚水会激得它飞出来。”
等确认鸡彻底不动时，许朝秋将滚水灌入桶里直至鸡脚下方，顷刻后就抓住鸡脚捞出来，往干净的石板上一放，照着柴过的样子给它拔毛。
“或许我去烧火比较合适。”她靠识字被东家看中，还没当上跑堂，倒先体验了一把屠户。
“制酒最是考验火候是否恰当，没有经验可不行，等下酒烧干了都不知。”
见许朝秋小脸一跨，柴过心里也挺无奈，池师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顾过程，仅看结果，只要不让鸡跑了，估计随她怎么折腾。
在割开鸡腹，准备从里面掏出内脏那一瞬，许朝秋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好在只是干呕，习惯性捂住口，那股腥味却是一路钻进胃里，她连忙把手背过去，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柴过这才注意到许朝秋那双未生红疮和茧子的手，加之她面色红润，双颊带肉，此前过的日子该是衣暖食足，约莫识字，若是身无长物也不会被招进来。
“余下部分我来处理，你再慢慢适应也不迟。”
许朝秋摆手婉拒，走到泉眼处蹲下，仰头灌了几口凉水，将那股恶心感咽下去。她处理剩下的鸡时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失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半感庆幸半觉不安，处在汴凉这太平盛世，自己便这般狼狈，日后出了这方天地，在绝对的武力和权利面前......
“柴兄弟，这鸡毛没拔干净是要在火上烤一圈吗？”许朝秋记得池师傅千叮万嘱不能留毛。
“带毛的地方放在火上烧一下就好，不然就成烤乳鸡了。”
许朝秋确认鸡已经达到上案板的标准，又细细询问柴过怎么切鸡，和另一位伙计打完招呼便回了灶房。
她将鸡往案板上一放，鸡胸朝上，在鸡大腿和鸡身之间下刀，切到关节处便把鸡腿向后弯曲，待关节骨露出即可切断将腿扯下，一直到切鸡胸肉前还算顺利。
“这小肋骨和锁骨怎么和我的腰一样找不到。”许朝秋对此颇为恼火，再下刀时带着怨气，却是不够干脆利落，刀卡在鸡脊椎处，并未将其切断，又发狠连刀带鸡往案板上撞，势必要将其切穿。
池师傅本来在美美地给炙猪皮肉摆盘，听到那哐哐声吓得身上腱子肉抖了抖，转身看到小姑娘在切鸡，先是表扬了一番，而后将刀夺过来，示范一遍怎么切，之后又教她摆盘，一直忙活到二更。
“怎么样，你可吃得惯这葡萄酒。”池师傅抚着胡须，笑眯眯看着小姑娘。
“味道上好，不过还是桂花酿更对我的胃口。”许朝秋一脸惬意地摇了摇酒盏，可算挨到下工，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地方住，“师傅，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好的客栈么？睡一宿二百文以下的。”
池师傅有些犯难，好客栈不少，花钱少的还真难找，“要不你问下陈管事，他访过许多客栈，不过你动作得快些，陈管事这个时辰也要回客栈了。若是手头这般紧，老夫先借些银钱给你。”
许朝秋谢过他的好意，放下酒盏前去找人，却是将楼内找了个遍都不见陈长夏，气喘吁吁的样子落在王以眼里，后者为她指出所寻之人的去向——陈管事前脚刚走，你现在追去或可赶上。
***
一条长巷里，柔柔的月光洒满石径。“咚！——咚，咚！”紧随着棒槌声的是打更人浑厚的嗓音，“平安无事。”
瞥到墙上的影子，陈长夏逐渐放缓了步子。有人尾随他，出酒楼时街上还有三两人，他并未在意，如今快到客栈，这厮还是紧跟不舍。
“小艾，播报任务进度。”
冰冷的电子音回答：“当前进度为百分之四十，已停留于此一周有余，请陈尽快推进任务。”
他的天赋神通乃‘风险规避’——任务进度过半时，他可预知实施下一步举措会遇上的阻碍，以此找出完成任务的最优解。
任务进度未过半，意味着他无法预知风险，再者，此人会在任务对象范围内么？
陈长夏神色莫辨，摸出一柄玄铁刃握在手中。来这个世界已四月有余，第一次出现被人尾随的情况，如果对方要来硬的，他仗着几年散打底子尚且能够抵挡一二。
“陈管事，还请留步。”见人即将拐进一个转角，许朝秋大声喊到。人家腿长，她光是不跟丢都得靠小跑。
陈长夏脚步一顿，将手中之物收回去，换上温和的神色，“许姑娘，何事？”
“我想找个客栈落脚，又怕遇到黑店，池师傅说你了解，这才跟了你一路。不知陈管事住的这家店价钱如何？”
“住一晚至少二百文，不瞒你说，这家远来客栈在汴凉算是称得上便宜二字，离韶光醉也不远。”陈长夏知她来意后如是说。
“啊，这还不远，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许朝秋锤了捶发酸的腿脚，果然钱难赚，屎难吃。
“白日可花三十文坐船去东市，过了一更的话就得花五十文，我这才选择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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