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开始每日定时定量的学习任务抓狂不已,持续一个月下来,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习惯了不断增强的压力。学习使她充实,使她痛苦,使她不得开心颜。
还能写出完整字迹工整的小篆体秦风·无衣献给陛下,这是秦国的战歌,秦军中人人皆会吟唱。
“陛下,燕国行刺,我听有人说,你很生气,你会拿燕国泄愤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是燕太子丹他的行为让燕国惨淡,何来寡人泄愤一说?”
“可陛下,就是因为你对天下伏尸百万,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刺客,想让您血溅五步,天下缟素!”说着小拳头捶着桌面,义愤填膺,百姓又有什么过错呢?王侯们的野心凭什么让百姓买单。
“我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去死,将来天下一统,长城得修复,才能抵御胡人,都给寡人去修长城吧。”
鹿卢很是不服,“这不是生不如死?”
秦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剑灵操心的有点多,“总要有人去修的,六国俘虏奴隶不去,难道要秦人去?长城是为了抵御外敌,如今大秦兵强马壮用不到,以后会用到的。”
当然了,大秦虽然用不到,大汉确实用得到。暴君行暴政,她愤愤不平。
“陛下不爱天下人,为何强行打下天下,只是为了天子威仪吗?”
“鹿卢,你是一把王剑,就当有远见,不要像庶民一般只盯着眼前粟米裹腹。统一是为了融合这块散了千年的土地,融合就会流血,如今的天下会恨我,但未来的秦人会感激我,将天下归一,人人说一样的话,便再无战事。有了长城,匃奴蛮人再不得来犯。日后大秦才能传二世,三世,万万世。”
她知道宏大叙事下个体的惨淡,但是如始皇这般只看宏大叙事,不看他碎掉的百姓一眼,这是她不能理解的。
“没有百姓,秦传不了三世。”
秦二世而亡。
“鹿卢,你是王剑,不要为了燕国来气到寡人,否则将你悬于暗室。”
她猛的抬头看他,把笔一丢,就在他身体旁打滚,就是撒泼。
“陛下好狠的心啊。”
她劝他是为了谁!大不了以后她不劝了!
秦王批复完合上了竹简丢于一旁,接过赵高递上来的另一卷,向来冰冷的眼底有了笑意,瞥向她。
“你是鹿卢,是王剑,死在你剑下的是白起,而今也只多了荆轲,你却想着一些无聊的庸人,你丢得起脸,寡人丢不起。”
赵高看着王上与左侧空无一人的地说话,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现在习以为常,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她正想反驳,就听见陛下一句,“作业写完了?把秦律抄一遍。”
“秦律那么长!”
陛下冷血无情一针见血,“你闲。”
不,她不闲。他简直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无缘无故,无法无天!抄就抄!
她抄着抄着开始怀疑人生,“陛下,秦法为什么管这么多?这样什么都用法律来解决,不宣扬道德忠义,人没事仁爱之心,就有很多歹人钻漏洞而为非作歹。”
“道德人心是百姓自己的事,秦法不能阻止,但是能对违法暴徒处以极刑,万事有法可依。人心是偏的,而法律是公正的,只有公正的法律,能给弱势的百姓一个庇护。”
“但这么严苛的律法,真的是百姓想要的吗?见人抢劫而不救,以同罪论处,这要是是个孱弱的人见到的呢?偷盗及其他犯罪一律采取连坐制,这要是他家人不知情呢?谁家都会出逆子啊,陛下!”
您家逆子出的最多!
“黔首无智,治国之事,他们想不想要不重要。”
秦王看着她继续说道。“曾经有一个人对寡人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寡人深以为然。”
他们很重要!要不然怎么让秦二世而亡!叛逆的是一意孤行的您啊!思想只对一半的您啊!
“那个人是韩非子吗?”
“嗯。”
她咬了咬笔头,认真想了想,“那陛下为何要杀他?”
“他是一个有才德的人,却立场不同,不愿为秦效力,一心求死,寡人只能杀了他。但寡人会将他所文所著,宣扬于世,融入秦法,他便与秦国共存。”
秦王伸手欲摸她脑袋,却从虚幻人影上穿了过去,收回手臂,“你是一把剑,并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活与死并无多大意义。”
“为什么?”
“他既便是死了,有秦法铭记他,有后人歌颂他,他便是千万年的永存。”
她此刻的眼里亮了起来,把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甩一边,眼里星光闪烁,“陛下,您以后死了,也能千万年的永存。”
秦王扫了她一眼,“我与他追求不一样,寡人要的是千万年的活着。”
“……”呵!她白感动了!
略略略,你不能千万年的活着,但她能啊!
她发现自己一天只能吸食两块玉石,多了便怎么戳都没有反应,陛下便每日让人从库房里拿两块出来。
唉,她果然独得陛下恩宠,她劝陛下不必如此浪费,他偏不听呢。
他的眼神看似嫌弃,实则打是亲骂是爱,这就是爱得深沉。
玉石舒通筋脉,我觉得自己拿剑的力气似乎更大了,鹿卢剑也更为锋利,真的到了削铁如泥的地步。
但是,陛下除了每天拿着剑上朝下朝装逼之外,她竟然看不出自己的用途,原来没有刺客,她就没用了。
她与秦王互相恨铁不成钢,也没法,毕竟思想差了两千多年,看在他如今拿美玉滋养她,就懒得与他计较他专横独断的思想了。
毕竟这事确实没有对错,始皇统一了六国,修了长城,让六国强行融合几十年,才有了后世一朝又一朝的大一统。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只是她不理解罢了,秦王性格很奇怪,集专横,独裁,敏感,多疑为一体,由于秦法不止指向百姓,也指向百官,所以秦人们能忍。
但六国凭什么忍?
她这么执着的与他争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不要又二世而亡,嬴姓被自己儿子屠了一遍,又被项羽屠了一遍。还是刘邦满天下找嬴姓人,封了个侯,为始皇守陵。
算了,他自找的,她愤愤的想。
正抄着秦律,抄了三天仍未抄完的她埋头苦干,有内侍来报,李丞相来了。
秦王点头,赵高便言,“让相国进来。”
进来的人是李斯,她仔细看了看他,他长相相比陛下,实在过于普通,却自有一股文人气质。
“参见王上。”
秦王还是很看重他的相国,“有何要事。”
“王上言伐燕,臣预算了大秦各项收支,今日已得出结果。奏报在此,臣此来呈上。”
“如何?”
李斯话语间含笑,战事可望。“王上可放心,一切妥当,三月初便可让王将军动身,秦国必胜。”
“嗯,将奏报搁这吧。”
“诺。”
待李斯退下,秦王看见那剑灵有些走神,“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王师出征,陛下会赐王将军什么剑?”
“秦剑。”
这么果断,“哦。”她想了想不甘道,“为什么是秦剑,鹿卢现在锋利无比,世间无剑可比,为什么不赐鹿卢?”
“你想去吗?”
她点点头,“我没有看见过秦宫外面的世界。”
“鹿卢是王剑,只需护君王守社禝。秦剑的锋芒,六国也无剑可比。”
“那待您死后,我会再被赐与下一个秦王吗?就像您登位接过我一样。”想想就太恐怖了,从此我从威风凛凛的王剑,变成项羽焚烧的对象。
“不会。”
“嗯?”
“你会给寡人陪葬。”
想得美,她又不是没长腿,人死的时候,还能管得了她?
秦王这么容忍她,说一些乱天下的话,也是因为,头一次有人独为他而存在。
他的母亲要情人不要他,还想杀了他。李斯赵高为权势而来,那些秦臣,也为了权势而跪他。
遇事从来无人会挡在他身前,万万没想到,挡他身前救了他的,是一把剑。
天下人皆恨他,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他不去统一,任由周天下真的就这么分裂下去吗?以后千年万年的打?他将他们融合,修长城以固国,苦难了这一代黔首,但后世人会知道他的作为有多正确。
他站在上面修建地基,下面万丈深渊又如何?
……
她觉得陛下有时候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被多少人憎恨,修个墓几千年都没让人找到,唉,从此不见天日,好愁。
“陛下,那您一定要千万年的活着,不然我多无聊啊。”
“今天的发髻是自己梳的?”
“嗯,”她甩了甩头发,后面珠钗相撞清脆作响。“我从宫蛾那新学的垂云髻,我弄了好久,好不好看?”
“比起初相见,多了几分人样。”
“哼,我就当您夸了。”她向来万事不过心,跑到铜镜旁左右照照,呀,镜里的美人儿是哪家的娘子,如此貌美。
“你的秦法抄完了?”
“没,没有。我正在抄!”
秦王看着她,“有一位叫盖聂的剑客向寡人自荐,他有些名气,会成为宫中守将。我会让他教你剑法。”
“盖聂!”她还是知道的,这传言中的剑圣啊,“好啊,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她想着今日自己的份例,跑到赵高那用剑柄敲了敲他的头,玉石玉石,我的玉石。
赵高看见鹿卢剑悬浮于空中,抽了抽唇角,习以为常的将玉石挂在剑柄上,然后看见它一蹦一跳的走了,擦了擦额角的汗。
赵高觉得,不愧是王上的剑,姿势都与常人不一般,可能这就是神兵利器独有的个性吧。
玉石的不断充给,鹿卢剑更为锋利的同时,内里的空间从最初的简陋变得精致,灵气也更为充沛。
不知道是不是鹿卢认主的原因,陛下也受鹿卢剑的灵气影响,气色越发好了,仿佛还年轻了一些,这让陛下最近看她的眼神都和蔼可亲了不少。连看着她毫无进步的鬼画符都没有训了,只是再让她多写几遍。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在琢磨秦时的胭脂水粉,这东西太粗糙了,受过现代各种护肤品化妆品的效果,这些胭脂水粉简直就像渣渣,试了一点完全放弃,只有口脂颜色还行,反正她一个剑灵,伤不到皮肤,用了用了。
结果换来陛下完完整整的嫌弃,连床都不让上的那种。
哼,她还能窝剑里,她的小窝现在可精致了,完全不稀罕龙床,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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