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是铁石心肠。
从很久以前明了的事实。
自身并非喜欢主动卷入麻烦的类型。
为了一点自我满足的正义感拿性命做赌注，是不可能的天真。正因自明，所以才发自内心的敬佩将救助他人视为本能的存在。
卑劣的看客只会事不关己的注视悲剧的发生，而他们……做到了自己断然不会触及的选择。
【他们真的好厉害啊。】
因此即便是内心阴郁的少年，也从不吝啬敬佩与祝福。
『你们的价值优于只为私欲的我。』
『你们才是应该被上天垂怜的宠儿。』
可是啊……
有的时候，男孩也会扪心自问。
若消逝的人是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还能否像往常那般无视死亡？
“嗯……虽然很介怀，但还是没什么区别吧？毕竟我很胆小啊？”
懦弱无能者不会幻想人性。
似笑又似哭的少年陈述着假想，以为自己从生到死都不再会为死亡动容。
他是这么相信的，也是这么认定的。
事实是，他依旧是如你我一般的凡人。
◆
宕机，沉默，理解，不可置信。
脑海中化作一片空白，空洞的眸孔蓦然聚焦，身体比理智更先意识到应做之事。
“柯南！！！”
丢掉包裹奔向被猩红血染的黎明，妄知撕扯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名字，慢了半拍的众人听闻喊声才如梦初醒。
“——人！啊！！！”
“——有人开枪了！！！”
有人好奇探身，有人唯恐不及。
巨响产生的骚乱调动了人群的恐慌，逆着碍事的民众，咋舌不齿的妄知拼尽全力挤去目标中间。
骚乱之下，失去意识的小学生躺在那里，平坦的胸前被子弹贯穿了一个洞，血迹带走了昂扬的生机，脉搏微弱的宛如即将断掉的风筝线。
这是……
大脑意识到了无法挽回的事实。
那个和他分开才不过十分钟的臭小鬼，正步入死亡的深渊。
当然，也并非没有生机。
想要救柯南就必须当场进行开胸手术，但现场的条件别说手术？连把靠谱的手术刀都没有，开了也会死于失血休克。
真做了救人不行反扣上个谋杀罪。
“……柯南！听得见我说话么！！”从愤慨中猛然回神，妄知慌忙蹲下用双手护住小小的躯体，高声呼喊着失去意识的柯南。
“别昏过去！昏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急救！急救！我马上打电话！11……呃，这里的急救是什么来的？！！”
想要求救，想要向他人寻求帮助。
拿着手机却无事可做的妄知悲伤，愤怒，无助的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然而喧闹的人群中却无一人，失措的双眸倒映着这个恐惧的世界。
这里…不会有人帮助你的。
心里明白了那个事实，但理智与幻想还不足以被压垮，求助无果的他本能的看向那个小侦探。
或许还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必须有办法。
想必他的内心一定是这般笃定的吧？
然而，凭什么呢？
【……】
红色的字迹出现在失去起伏的胸口前。
【傲慢的家伙，已经结束了。】
“……”
干净整洁的小西服被血浸染，温热的液体比景象本身更能说明事实。刹那间妄知理解了全部，那双蔚蓝深邃，洗洁人心的双眸永远的拒绝了世界。
“……”
【恭喜你，开启了人生第一课。】
【这个世界没有义务对你施以无缘无故的好意，你的认知和怀疑是对的，我不是你的华生。】
没有宽容的陈述事实。
自穿越以来，对彼此态度模棱两可的红框终于撕下伪装，他从来不是什么穿越者的贴心助手。
——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而你，只是漠视了生者的死亡，无能为力。
随着一声清脆的电子音，伴随着进度条读取画面，意义不明的六个点升级成猩红界面刺入现实。
『……由第三人称视角检测到关键人物死亡，【融入世界的伪象】激活成功。』
『柯学值 100。』
『自动开启【待输入__】界面。』
『我们已针对你的心理状况做出了最为妥当的安排。开始事与愿违的『待输入__』生涯吧？祝您武运昌盛，称心如意。』
『Ps.我们期待您的表现。』
『将这当作普通的RPG游戏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迟早都是死于非命的他人，世界没了谁都是一样转。』
『生而为人没必要想不开。』
与手写体截然不同的印刷体取代了先前，猩红的字迹倒影在清亮的眸瞳上，为神秘莫测的色彩点缀了一抹杀戮的绝望。
上面的内容妄知读懂了。
若是能选择，他希望自己不懂。
有生以来头一次想要诅咒这颗灵光不到点上的脑袋。无意去探讨字迹改变的暗示，妄知只觉得头脑冰凉。
愤恨，不甘，恼火。
这是什么？
他看到什么？
他理解了什么？
身为凡事想最坏的那类人，他想过无数种系统换取能力的方法，但受到折磨的人都是他自己。
与外界断绝的他从来没想象过……
这【不划算的伪善】。
只针对善人的良心拷问。
凭什么？为什么？
无法理解，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得失，未来，对错。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啊。
凭什么，凭什么……
死去的是你呢………
——『侦探已死。』
唯有这个，幼稚的看客从未亵渎。
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面对现实，在车祸中决然应对的洒脱被撕扯的四分五裂。和自己被撞击时的癫狂不同，有什么不想开启的门扉被强制推开。
不解，混乱，憎恶，杀意。
短短的几秒钟，青年眼底的沉默被人性扭曲的不断渲染，最终化为了最为单纯的死寂。抬起来蟒蛇般的双眸，目标直指逃窜的家伙。
啊，那身衣服。
那……是他见过的人。
那个形体，那身衣服，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
目睹疑似亲人的青年一言不发，差不多明白挂人的群众终于想起自己不是背景板，而是会说话的人。
“快点！谁去叫警察医生啊？！”
“这杀人？百货门口前？什么啊？！”
女人在尖叫，男人在慌乱。
人群中干实事的吃瓜群众少得可怜。
“喂？阿健，咱们该怎么办啊？”
人流边缘，和男朋友出来逛街的女人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事，浮夸艳抹的妆容下满是惊慌的无助。
可惜。
她无助，她的男友也摸不着头脑。
“那种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巧遇当街行凶这可不是谁都有的经历。
这位不良青年打扮的NPY由于距离较远，并没有目睹行凶的整个过程，受到的惊吓也较小。比起女友的无助，好奇心上头的他反倒更想搞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
腿不长，还要跳起来登高望远。
这位属于吃瓜群众的某种本能了。
只要我没事，咱这瓜就要吃的明明白白的。
“真是，这群人怎么也不动动。”
“我艹？！谁撞我？！”
撞？这个词形容的实在太温和了。
如果不是因为人群还算拥挤，给这个挡路的倒霉蛋充当缓冲垫，他早被拍墙上了。
“你？！有本事别跑啊？！”
被拍飞的他还想在女友面前找回面子。殊不知，若是他遇上了，死的绝对是他。
失去理智的恶鬼可不懂收敛。
这个恶鬼自然是狄妄知。
从哀伤无尽，到怒火中烧人总是在以极端的方式寻求宣泄。既然无处发泄，那便不可能无事发生。
——【杀人者决不轻饶。】
连呼吸都跟着停滞的恶鬼奋起追赶，而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并没有持续太久，慌不择路者不会现场规划逃跑路线。
多亏来时有注意路巷，妄知顺利的将对方赶到死角。
还真是简单……
看着如此轻易就追到手的目标，他还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脑子这么好用。
被追上的男人面目惶恐。
曾与妄知擦肩而过的男人满是惊慌。
刚刚掠夺别人生命的他，比起穷凶恶极的凡人，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慌乱写满了疏于打理的面庞，眼底中满是毫无自省的私欲。他不明白这家伙犯什么疯才横闯马路，对他穷追不舍。
至于么？！我这可是枪！
我杀的又不是你！凭什么追我？！
哦，该不会？！！
——是『他们』？！
“你是警察么？！”
因为样貌不像，男人先入为主的将妄知排入了警察的行列，握紧枪械胡乱威胁，“就算你是警察你也别过来！！我可是有枪的？！”
还……真是毫无自觉啊。
——杀人者仍不自知。
掠夺了如此珍贵的存在，何等重罪却仍置身事外。
“呵。”
一声冷笑预示着选择错误。
不要惹正在气头上的人，更不要说对方刚经过一轮理智判定大失败。
妄知并非全知全能的智者。
对于死亡，对于人性之恶。
他无话可说，但有人不该如此……
【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刚才果然不应该放过你的。”
失智的言论让还有一丝人味的青年破罐破摔，蛇一般清冷的瞳孔中翻涌着渴望发泄的幽冷。
握紧的拳头吱吱作响。
最熟悉的陌生人死于眼前，罪魁祸首就曾在眼前招摇过市。不过一天而已，才见到那个让他看着都会羡慕的男孩子一天而已。
你这家伙凭什么敢这么做？！！
『虽然我不该说……但，你并不无辜。』
不是有人说过么？
『当你知道什么却没有采取行动，那么代价降临时，你没有任何资格怨天尤人。』
打脸的速度实在来的太快，上一章自认为折断的Flag，下一章才摇摇尾巴，一句【孙贼？想到没？小爷才来】拍脸上。
“……”
……啊？……哈？
无法明确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总之，这大概就是本性暴露的第一步吧？
在系统点炮后，一行夹杂着怨恨的清泪在男人恐慌的目光中滑落，杀意裹挟着未知的恨意倾巢而出。
“砰——！！”
在恐吓与逼近的压迫下，受惊的男人果断扣下扳机。
没有畏惧必死的结局，妄知纵身一跃，躲开了袭向额头的子弹，以惊人的弹跳力反手控制住枪管。
将全身的恨意灌入拳头，钢骨般的拳头打在了男人的脸上，力道尽足接将人带到了墙上。
这一拳很给力。
男人被打的意识不清。
【动用暴力解决一个人很简单，但暴力挽回不了失去的存在。】
【那又怎么样？】
【暴力至少可以宣泄人心。】
骨关节发出咔咔咔的诡异响声，妄知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丧失理智的一面，不是生死一面时的极限求生，而是为了他人的死亡勃然大怒。
不过细细想来也理所当然。
那人是柯南，是新一。
是他幼时仰望，随之鄙视，最后彻底理解并羡慕的敬仰。
那样的存在就这么死了？
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枪／击案，连凶手都是如此不像样的闹剧中？
“你……怎敢……”
穿越者的傲慢不可能轻易消除。
那怕理智承认是某种平行世界，底层逻辑也仍将这视为漫画的低等位面。习惯高人一等的看客唯有在喜爱的角色前才会报以同为人类的尊重。
除此之外那怕是人，也不过是靠后的背景板。
“你到底有何胆量。”
妄知向来鄙视选择杀害他人的家伙。
世界这么大，那怕产生冲突，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选择，可犯人却偏偏选择了最为直接卑劣的那种。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知道自己没资格评判他人是否正确，可那是新一啊？某个倒霉蛋穿越后唯一了解的陌生人。
那条生命就这样从他手中离开了。
从他一无所有，无事可做的无能中……
手掌上血还为干涸，心却像缺了个洞，有什么一直支撑着的信念轰然倒塌。恍惚间，妄知明白自己怒不可遏的原因，
因为掩盖不安的【锁】消失了。
意识到穿越时，车祸发生了。
他来不及发疯宣泄。
医院醒来时，过去的朋友出现了。
哭笑不得的粉丝见面会让他暂时忘记了处境。
之所以觉得没有问题，并非因为无事，而是因为问题都被恰到好处的冲击盖过去。
慢半拍的人坐过山车，第一个坡的惊吓还没过去，第二个更高坡就接踵而至。现在的情况是你一圈过山车下来后，发现安全带根本没系上。
生气不？害怕不？
谁的责任？他的责任？
犯人的责任？
肯定是最后一个——【卑劣之责】。
◆
怒视着着装邋遢的男人。
【宰了你。】
【宰了你。】
【宰了你。】
杀戮的念头在心中不断循环。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往往能爆发出惊为天人的潜能。
一拳，两拳。
不知道是愤怒的作用，还是那令人不齿的外挂擅自起了帮助，靠着记忆中的花架子妄知竟将男人揍的反抗不能。
最开始的一拳直接让男人失去重心，到乘胜追击的拳拳到肉，血漠四溅，杀疯了的青年揍着在心中被判为垃圾的男人，宛如恶鬼降世。
“你在干什么？！！”
不知是同伙还是什么人，身后传来成年男性的叫喊，失忆状态的妄知凶狠的瞪着身后目瞪口呆的男人。
不知道是自己太吓人，还是对方看到鬼了，男人受到了什么冲击似的听下了脚步。
嘛……其实也没差。
客观来说也能理解男人的反应，追捕嫌犯撞见一个大男人发疯似的殴打另一个人，任谁都会被吓到吧。
若是这人还不分敌我呢。
由于打架中途的条件反射，妄知往其所在方向来了一拳。跑向他的刑警很意外，但并没有和男人一样被揍，而是结结实实的用手挡住了他的攻击。
“先生您冷静一点！”
“这里交给我们！请您退下！”
高大的刑警并没有计较妄知攻击行为，掏出证件证明身份，并伸手护住要害劝导冲动的平民。
可打红了眼的人听得进去呢？
应该说，他听进去了。
是不好的那个方面。
“警察？”妄知不齿的低声冷笑。
你不说自己是警察还好，说了警察更气了。柯南明明认识那么多警察，人脉说出去连整个警视厅都能办个相亲派对。
本该是最安全的他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姗姗来迟的警察却说把一切交给他？
“真是称职啊。”
情绪化的人很难理会他人的不易。
根据目前的情况，除非出场的是妄知认识的刑警，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面前的刑警很不幸是个生面孔。
高大粗犷，面貌很有威慑力，年龄一看就过了三十。不是那种美男刑警，而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很有警察味道的刑警。
不太符合名柯中重要警察的形象。
简而言之，不是主要人物=不是熟人=可以迁怒。
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凡人。关掉看人下菜碟的容忍，渴求宣泄的妄知高声怒吼，“你们刚才到底去哪了！！！”
市民出现伤亡最先被声讨的就是警察。
他们的工作是保护市民，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换句话说柯南的死就是他们的错。
市民死亡=刑警失格。
这话说的多少带着迁怒，但妄知的修养没有好到朋友命丧黄泉还能从容不迫。在现在的他看来，凡是阻止他的都是障碍，是泄愤沙包！
既然是障碍物就别怪他一起收拾。
袭警？袭警就袭警吧？大不了吃几次牢饭！老子脑子最近不正常！
有证明的那种！
………
【自诩正义者，早已无自欺。】
试想一下，你真离开安全区，穿越到异世界。
然后你唯一认识了解的人物在你面前领便当，你会怎么样呢？
110，120，电话报警。
妄知：呃……(；一_一)，就这样么？
我八百米六分钟，跑完还吐，那还是以前。现在你觉得我能追上？打电话吧。最多不过是追到半途认清现实打电话。
◆
这是妄知在剧情里第一次黑化，拿笔记本记下来！！还有，大家才到这个刑警是谁了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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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想当然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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