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愿意皈依我主吗？”露西亚问道。
众人都静下了。
皈依了，会怎么样呢？
但眼下，还是接受比较好。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然，我们本就慕上帝之名而来。”于是，塞琳娜说道。
露西亚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随即说：“请随我回教堂。”
她们跟随露西亚离开研究所，沿着来时的路径回去。
托兰德和芬尼安都悄悄来到艾斯特身边。芬尼安看了托兰德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小声问道：“那时候他们是不是也要你皈依了？”
“嗯。”艾斯特点头。
“皈依之后会怎么样吗？出卖灵魂？”托兰德问。
艾斯特看向他，摇摇头。
托兰德放心下来，笑了笑，向前离开此处。
芬尼安和艾斯特眼神交流。
芬尼安：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艾斯特：可以。
芬尼安开心起来，眼睛亮亮的，生动了许多。
莱恩身边突然少了一人，有些不习惯。他看看末尾的艾斯特两人，芬尼安护食的眼神让他感到无语。又看看不远处独自一人的托兰德，撇了撇嘴，明明是同辈人，无趣得跟叔一样。
再是米蕾与辛西娅，他和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也不好插入两人中间。莱恩想都没想就不考虑了。
眼神来来回回，最终还是落于布伦丹身上，既熟悉，又安全。
至于塞琳娜旁边，开玩笑，她只会管教他。
于是莱恩迅速移动到了布伦丹旁边。
布伦丹偏了偏头，有些莫名其妙。莱恩用手肘抵了抵他，开口就要说什么。
“布伦丹，不用理他。”塞琳娜说道。
布伦丹听话地点点头，没有多看莱恩王子一眼。
莱恩：……
没人理他他好无聊啊。
好可恶啊。
他是不是被排挤了？
莱恩悲愤着看向塞琳娜，后知后觉。
他明明也没做什么啊。
露西亚修女又带他们回到教堂，从前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笔，笔记本打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露西亚翻到最新空白的一面，递与塞琳娜：“将你们的名字写在上面，主会看到你们每个人。”
塞琳娜接过，拿着笔停顿一会，直接写下自己的名字。
“塞琳娜。”
耶稣被钉于十字架上，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钉子穿透，**而伤痕累累。他面上没有显露一丝痛苦，只是沉默地看着众人传递，一一写上名字。
他们将信仰于祂。
“艾斯特。”
最后一笔也落下，艾斯特感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随后又被迫断开。
本子上的名字黯淡下来，差点就要消逝，耳钉一热，阻止了字迹的消失。
露西亚接回本子，看着上面的名字有些疑惑，她顺手画了个简笔鱼，字迹流畅，只好喃喃：“断墨了么？”
“我们会给予每一个教徒房屋和食物，接下来我将带你们去到空置的屋子，你们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在之后就要为自己、为全体人员劳动了。”
众人点头，“好的。”
露西亚不由得显露微笑，“欢迎进入我们的大家庭，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
露西亚带着他们去往教堂以外的城镇上，一路上都是热情的民众，欢快地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被带着进入了一个普通的小房子，里面早已布置好简单的午餐。
“下午你们可以自在走动，但晚上六点半需要回教堂，那里今晚会举行弥撒，所有的教徒都需前往。”
露西亚又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轻松下来，终于能放声讨论了。
修女就在旁边，他们还真不好交谈。
“弥撒是什么。”莱恩王子目光扫过整间屋子，挑挑拣拣，终于找了个最为整洁的椅子坐下。
“弥撒是十字教最崇高的祭礼，纪念耶稣基督的牺牲。”托兰德说道。
“你竟然知道？”莱恩惊呼。
托兰德笑了笑。
“我们需要做什么吗？”米蕾问道，走到餐桌上，她有些饿了。
“跟着其他人就好，我们需要做的可能就只用奉献面包和领面包。”艾斯特也来到餐桌上，挑选几些面包放于一旁，“留下这些面包，到时候带去参加弥撒吧。”
“入经—圣咏—讲道—奉献礼—圣体圣事—领圣体—结束礼。流程大致就是这样。祝圣后的面包被称为耶稣的圣体，祝圣后的酒被称为是耶稣的圣血。这一过程是圣变。”托兰德温柔补充。
米蕾吃着手里的面包，听闻愣住，拿远了一些，表情凝重。
“这个没事的。”辛西娅在旁边坐下，强忍住笑意说道。
“你们有感觉到写上名字后，身体有什么变化吗？”塞琳娜也来到餐桌上，询问。
“好像被人打了一下。”莱恩面色不太好。
“有东西牵引起身，似乎多了一层控制，就像上丝的木偶。”托兰德慢条斯理说道。
“灵魂丢了一块。”辛西娅垂眸。
“不太好。”米蕾叹了口气，“圣光治疗是给予，整个人被幸福填充。写上名字后却感到掠夺。”
塞琳娜看向芬尼安，芬尼安缓缓说道：“……多了双眼睛。”
艾斯特没有回答，他正在发呆。触及众人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之后会再发生什么，众人沉默着吃完午餐，分别上楼随便选了个房间睡觉去了。
大家现实里没睡便进入梦魇之中，又被迫吸收一堆场景与知识，放松之后疲惫感愈加强烈，于是都睡得异常昏沉。
很快，她们醒来没多久，便到晚上六点。
房门被敲响，塞琳娜打开，是一位老妇人，她善意地提醒众人尽快前往教堂，便离去了。
街道上人们都带着面包挎篮子朝教堂方向快速行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发自内心地去敬仰那位传说中拥有大爱的神明。
塞琳娜转过身，对大家说：“走吧。”
“咚—咚—咚—”
随着教堂钟声响起，早已聚集在门外的教徒们缓缓进入。他们眼神虔诚，似乎真的全身心都奉献于此。
艾斯特他们不紧不慢，在层层人群之外，缓缓跟着人群进入教堂中。教堂足够大，即使所有城镇居民都前来此处，也依然能安然坐下。
他们在最末尾的长椅坐下。
这也正好是艾斯特最开始坐的地方。
神父走到最前方的耶稣神像下方正中央，庄严地扫过每一个面孔。他目光温和，言语有力：“亲爱的孩子们，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纪念祂的伟大牺牲。”
至此，弥撒正式开始。
神父开始吟咏圣经，宣讲福音。那声音宛若一只只虫子，钻入大脑，扰乱了所有思绪，随即空无一物，只余感动与幸福。
辛西娅被猛地冲击，连忙紧闭双眼，试图将占据脑海的力量推出去。可那力量如此霸道，根本无力抵抗。
于是她心一横，开始默念起爷爷常念的咒语：“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两种力量对抗，竟也起了完美的效果。辛西娅头脑清爽，不由得浮起笑容，比周围的十字教徒还要喜悦。
塞琳娜神情严肃，她将脑海里的思想封锁得严丝合缝，外在的圣语难以冲破进来。
她看了看旁边的布伦丹，他心思沉稳，丝毫不为其所动。还没来得及放心，她又转头看向自家的弟弟，莱恩仰着头正沉浸在幸福与喜悦当作，显然投入了进去。
塞琳娜猛地一拍莱恩脑袋，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使她们所有人听到，她们以外的其他教徒又都听不到。
那一声巨响，原本也沉浸其中的米蕾也清醒过来，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莱恩捂着头，又气愤又茫然。怒意直升，看清塞琳娜的一刹那又被迫消了下去。
他不仅血脉被压制，力量也被压制。
算了算了。
莱恩哄完自己，才真正看向四周。此时，他也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言语编织的陷阱，沉浸在虚假的美好中无可自拔。
俗称，被洗脑了。
艾斯特看向芬尼安，对方耸耸肩，小声说道：“我对这种感动没兴趣。”
“那你对血腥黑暗暴力感兴趣吗？”艾斯特开玩笑。
芬尼安眨了眨眼，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但仔细思考了
“有点但不多。”芬尼安怂怂说道。
艾斯特转头笑了。
神父举起盛放圣体的金盘，众多修士接过，双手捧着金盘向教徒走来。
教徒们逐一放上供品，除了面包、酒，还有许多金钱鲜花。艾斯特他们也依照放上。
修士们捧着金盘重返神父旁，神父闭上双目，双手合十，吟诵起祝圣祷文。金色光芒在供品上逐渐明亮，越来越璀璨夺目。所有教徒都难言激动，注视着这神圣的一幕。
“这是神迹……”
“上帝，我们爱您。”
“弥赛亚永远站在我们这里，永远爱护我们。”
然而，众人闻到熟悉的气味，心中越来越不安。
祝圣结束，教徒们都站起来，混乱中又勉强有序地排起队伍。
很快有人拿回了自己的面包和酒，欢快地笑着回到座位上，享受难得的晚宴。
“……这是面包？”芬尼安有些迟疑，面色很难看。
先拿回面包的教徒被其他教徒施以嫉妒的一瞥，教徒们有些挣扎地涌向前方。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趁这个时候，离开这里。”艾斯特当机立断。
所有人都渴求着圣体圣血，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偷溜离开了此处。
艾斯特他们来到主堂旁的隐蔽隧道处，既避免了进食，又能看清当下的具体状况。
幽幽的黑暗透露些许光线，蜡烛鬼魅般随风晃动，艾斯特隐于其中，望向主堂混乱的人群，所有人都领到了面包和酒，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
此刻，他轻声开口。
“你们每逢吃这饼……”
“尔等每逢食此饼……”
教徒欢快肆意撕咬血肉。
“喝这杯……”
“饮此杯……”
教徒失智疯狂喝人血酒。
“是表明主的死……”
“乃纪念主之死……”
教徒互相拥抱又跳又笑。
“只等到他来……”
“以待其再临之日。”
教徒擦擦嘴角划十字架。
神父与艾斯特的话语重合，一重又一重砸落在他们耳边。
血色弥漫整个大厅，气味比地下研究所还要剧烈。人人齿缝里夹着肉丝，人人牙齿上淋着血液。
莱恩率先转过身，捂着鼻子缩在角落里。
米蕾脸色苍白，胃里翻滚腾挪，午餐仿佛又要吐出来。
所有人状态都不太好。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艾斯特突然看到，教堂的大门走来一个飘影，隐隐约约，若有若无，每走一步就深一度。
“耶稣基督已然复活，他带领我们前进，带领我们摆脱痛苦与仇恨，带领我们走向天堂。他有时看得见，但更多的时候看不见。他以另一种形态复活，不再局限于人身。他在任何地方都为人所知。”
神父望着大门，教徒们福至心灵，转身一瞧，随即爆发更热烈的呼喊。
耶稣穿过关上了的门。
于是他们热泪盈眶，泪水混杂着脸上的血迹滴落地面，还有没吃完的“面包”被再次捡起，众人直勾勾盯着那飘影咬下一块肉。
神父依然尽职吟诵着祷文，没有因此而失态。
艾斯特捂住芬尼安的眼睛，待其缓缓停止颤抖，将他带到角落莱恩的旁边，再跟随神父的话语继续补充。
“复活让十字架安置了耶稣的善，而倒转了宇宙的位置。”*
“耶稣的复活颠覆了死亡的概念，此后，爱与真理战胜了邪恶与虚无，世俗的标准被重新评估，那些曾经被认为低下的、谦卑的、牺牲的行为重新获得了崇高的地位，受苦受难者重新获得慰藉。”
“他们开始追求奉献与牺牲。”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出自《圣经》新约中的《马太福音》
*“复活让十字架安置了耶稣的善，而倒转了宇宙的位置。”
出自《人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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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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