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真的没事了,别担心。”卜穆提过老人手里的一兜水果,捏了捏她的肩膀,从兜里递过去一张纸巾:“您别哭,我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王奶奶接过纸巾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看着卜穆右脸上的淤青和左眼上贴着的纱布,不免又悲从中来:“奶奶知道你能忍痛,从小就呆在那两个孽障身边,怎么才会喊痛呢?”
卜穆沉默,抱了抱王奶奶的肩:“还有您呢,严格来说是您把我养大的。”说完又站到王奶奶面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奶奶,您答应我,以后他们俩不管要怎么闹,您都别管了。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成年人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再遇到昨天那样的场面,您知道自己多危险吗?”
王奶奶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的。”
祖孙俩说着话走到大厅,往缴费的窗口去了。
卜穆按住王奶奶要掏钱的手:“奶奶,我用那张卡吧。”这回换王奶奶肃着脸了:“说什么话!那张卡里的钱你绝对绝对不能动知道吗?”话毕一把将卜穆拉到自己身后,拿着手里的钱向缴费处的工作人员报出了信息,查询具体金额。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键盘,查询后道:“您好,费用已经缴清了。”
“啊?”王奶奶吃惊。
一直到走出了医院大门,王奶奶还在奇怪:“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总不可能是你爸妈那两个坏东西……”
卜穆默了默,道:“也许是我朋友。”之前问自己名字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真的啊?”王奶奶高兴坏了:“木木现在都有这么好的朋友了,真好,真好。你就应该多交些朋友,多出去玩,整天老气横秋的像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好的朋友呢,这孩子可真好,长的也好看,有空把他带家里……”
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无奈叹气:“还是你们俩自己在外面玩吧。”
然后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卜穆三张红票:“别让那孩子自己费那么多零花钱,好朋友要有来有往才行。”
卜穆一直听着,这时候别开眼,紧了紧握着王奶奶的手,低声回了句:“……我知道了,奶奶。”
回到铁门里小院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这处深巷里的小院有两栋房,分立左右两边,是当初王奶奶结婚时的自建房,左边租给了卜穆一家,后来又被彻底买下。
是的,王奶奶并不是他的亲奶奶,只是邻居而已。但自从有记忆以来,卜穆在右边的房子里呆的更久,左边好像始终是那两个人恩怨情仇的场所,是他们摔东西、互骂和纠缠的固定地点。
王奶奶拉了拉卜穆的胳膊:“木木,听话,今天来奶奶家这边睡吧,别回那边去了,闹心。”
卜穆摇摇头,把手里的一小兜水果递给王奶奶:“没事奶奶,你回去吧,我去他们那里了。”
老人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又把水果推回去:“好孩子,你吃吧,奶奶不喜欢这些东西。回去别跟他们吵吵,受不了了就过这边来。”
卜:“知道了。”
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客厅地板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玻璃碎屑,柜子上的东西都完整,凳子也没倒,木质茶几也没有移位,看起来两个人应该没有再打起来。
卜穆走进来,把水果搁在茶几上,书包放在沙发角落里,拐到右边的主卧开了门。
卧室里面一片昏暗,蓝色的布艺窗帘拉的很严实,地板上零零散散倒着好几个酒瓶和啤酒罐,空气里的酒味浓得有点让人恶心。
卜穆明白了,医院冲突之后应该只有一个人回到了这个名义上的“家”。
床上的人动了动,带着点迷蒙呓语:“混蛋,都去死吧……”
是他妈,穆舒。
卜穆顿了顿,之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走近把瓶罐都一个个捡起来。接着走到床尾,把地上的一件外套捡起来丢到床栏上,拉起垂到地上的被角,熟练地从角落里又拉出一个绿色酒瓶。
从主卧出来之后,卜穆怀里抱着好几个酒瓶和啤酒罐,拉开了储藏间的门。储藏间和主卧相对,但比之卧室面积缩水了一半有余,一进门就是几排便利店用的那种货架,上上下下塞满了一些杂物。
卜穆左拐右拐绕过这些货架。
储藏室的最深处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床和桌子都是非常简单的木板拼接成的,虽然看起来朴素的有些心酸,但很结实,接缝处也都很齐整,是卜穆初中时跟着小巷外的石木匠学了一周后打出来的。
卜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大蛇皮袋,把怀里的瓶罐一股脑都倒了进去。接着他提了提袋子,感受了一下沉甸甸的重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一周的生活费有了。”
卜又走到外面客厅里把书包拉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坐在书桌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作业本。幸好今天是周日,学校放假不用上课,摄影棚也因为昨天的意外停了一天工作,不然他就只能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缺课旷工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卜穆想起昨天被扣的一周工资,心里不免又起了点愤怒的火焰。
算了,自己的锅自己背。那个背后推人的,以及昨天堵他的那伙混混,你们也等着自己的锅来吧。
卜穆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列了一个详细的作战提纲,写好后拿起来通读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用指尖弹了一下纸的边缘:“完美。”随后就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
“嗡嗡、嗡嗡。”应该是摄影工作室群里的消息。
卜穆拉过书包,从最里面的夹层里拿出手机,按了按开机键。
没反应。可能是昨天晚上书包被那伙人扔来扔去的时候,屏幕被磕坏了,不知道里面的零件有没有缺损。卜拉开书桌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盒五金工具,搁桌上后又往抽屉深处摸着找了找,摸出来一个长方形的透明零件盒。
卜穆在五金工具箱里找了几把拆卸工具出来,随手将箱子塞回了抽屉,开始行云流水地拆卸机身。
先用塑料吸盘吸住屏幕,食指套着吸盘上的圆环,固定好有着力点后再把后盖轻轻撬开,露出里面的固定电池、主板和尾插。原本应该把主板上的金属片、摄像头模组和各种排线都取下来仔细看看里面的,但因为是外部磕碰损坏,所以简要看看比较表层的零件就可以。
卜穆拿起手机对着光仔细观察:“幸好里面没怎么样。”里面零件要换的话还蛮麻烦的,说不好这手机就报废,自己之后兼职的联系就变成大麻烦了。
应该就只是屏幕的问题。卜穆把后盖装回去,从长方形透明盒里拿了新的屏幕换上。
这次按开机键就可以正常的打开了,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弹出了许多条微信消息。
卜穆收拾好桌面上拿出来的工具和零件,把它们各归各位,这才开始一条一条地翻看。
消息最多的果然是摄影棚工作室的群,群名就是工作室的名字“ember”,中译“余烬”,猛一下听起来很有格调,但细想想之后卜穆总感觉不大吉利,尤其是对开门做生意的人来说。
一直往上翻,群里第一条未读是工作室总负责人发的新一周排班表,卜穆点开文件往下看,一眼扫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的红字是:摄助。全名是摄影助理,实际要做的事和摄影没什么关系,要包揽布景、沟通协商、器材保存、盒饭订购等等杂活。
卜穆点开负责人的微信:王哥,我只有晚上六点后有时间,可能胜任不了摄助的工作。
对面很快就回了:没事儿,小卜,这次的轮转岗摄助有两名,另一个人干白天这些活,你就负责晚上拍摄的时候和模特沟通就好。他跟你一样,也是工作日晚六点后、以及周六日来拍图。
卜有点惊讶:工作室以后白天不拍图了吗?
王哥:拍的,这次转型后新招了两个模特,白天拍另一个,方知晓。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语音。卜穆把手机声外放,点开语音条,王哥的声音有点虚,还带着点语重心长:“小卜啊,新一周你就只负责玉书这边,拍摄时候定妆、拿衣服、买饭什么的,你都上点心,啊。”
下一条:“昨天出的那个意外你明天来了好好跟人家道个歉,千万别让人再生气了,平时递水递毛巾什么的也都有点眼力见,千万别再出岔子了,不然老板知道后——”
语音条还没放完就被对面给撤回了。
卜穆想起了今天上午站在病房里的少年,他的名字是yu shu?虽然不知道每个读音具体对应的是哪个字,但卜穆莫名觉得是玉璧的玉、书信的书。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紧接着王哥发来了一篇长长的注意事项,从上往下滑足有二三十条。
打眼一扫,包括但不限于“协助安排日程”“仔细保管艺人物品”“陪同拍摄”“了解艺人生活习惯”等等。
王哥又发来一条长长的语音:“小卜,我从朋友剧组那边截过来的注意事项,你仔细看看每一条,一定要按这个标准来,起码要保证拍摄过程中满足好模特需求,别让玉书吃着不好的了或者不舒服了,反正各方各面你都注意点,我知道你是咱们工作室最靠谱的人了,千万给哥办好这件事,啊。之后兼职费翻倍。”
兼职费翻倍。翻倍。
卜穆果断打字:王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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