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打下课铃后，薛明激动地转过来：“同学同学，你之前在哪读的啊？和穆哥很久前就认识了吗？难道你们是发小，高中转过来就是为了和穆哥一块？你俩可真铁！我和穆哥也是初中同学，当时怎么没见过你呀？”
卜穆拳头硬了。论谣言是如何产生的，当属薛明这张破嘴。
孔玉书笑答：“我俩初中时还不认识，但确实是为他转到这个班来的呢。小卜小卜，之后就靠你罩我了！”
卜穆有点难以应付，可以想象到再待下去事情发展会更加失控，于是他唰一下站起来，冷邦邦对薛明说：“起开。我去接水。”
都不知道是怎么逃到水房的。卜穆按了热水键，看细细的水流逐渐灌满杯子时发了一小会呆。
回到教室的时候孔玉书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人。薛明站在旁边惊讶地喊：“真的啊！玉书你也太厉害了，当时我就猜你是不是练了几年书法……”，打眼一扫其他人也都挤在旁边热情地问各种问题，那一圈人还时不时传出来一阵笑声。
卜穆有点叹为观止。就一个课间，感觉和好多人都变熟了，这种能力到底是怎么拥有的。
他提着水杯，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挤进了自己的座位。孔旁边的一圈人也做鸟兽状散。
薛明坐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非常感慨的表情，把英语期中卷拿出来后凑到卜穆身边八卦：“穆哥穆哥，你是从哪认识这么……这么哇塞的人的呀？”
卜：“哇塞？”
薛明解释：“首先人家长的就很哇塞啊，你看看那腿长、那头身比、那脸，而且你知道吗，他从小学就开始——”
“开始什么？”突然出现的姜建源在身后虎视眈眈地质问。
薛明僵硬地转过头：“哈哈，老师，那个，我是在问卜穆作文怎么开始比较好。”
姜建源“哼”了一声：“你是该好好问问，别人晚自习不来都考一百四，再看看你的卷子。”
姜建源左边夹着一摞答题卡、右边夹着自己用了好多年的公文包，气势汹汹地走上讲台：“课代表，来，找几个人发一下。我特地到教务处把你们的大作都给领回来了，待会点几个同学给大家读一下你的作文，让别人都欣赏一下。”
同学们一片哀嚎声四起。
姜建源放下包，不管不顾地走下讲台，直接拿了一个同学桌上刚发的答题卡：“陆丹阳，累积cumulate写成了culminate，来你来说说，你要告终什么？英语以80分告终是吗？”
陆丹阳乖乖站起来听训，其他人也都正襟危坐，假装很用心地摆弄自己的卷子。
姜建源捂着胸口：“迟早有一天要被你们气死！”
转到靠近窗户的过道边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孔玉书的肩膀：“正好这节课一时半会讲不了新内容，你先去教务处领一下教材和资料吧。”然后顺手一指：“薛明你带他去。”
薛明苦着脸转过头：“老师不要害我，教导处刘主任现在一见我就上火呢。”
姜建源给了薛明一掌：“那我见你也上火呢你怎么不躲！…算了，卜穆你带他去吧。”
卜：……
于是二人就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空荡的走廊里。
孔玉书跟着前面少年的背影一起急匆匆往前走，欲止又言：“小卜，那个我说，咱们有必要走这么快吗？”
卜穆回过神，放慢了步调：“不好意思，平时习惯了。”
孔快走两步和他并肩：“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刚刚早读课的时候咱们不就很熟了吗。”
卜穆：“熟、熟……是吗？”有些怀疑人生。
孔声音低了低：“有个事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了，一直耽误到现在……前天你被堵，还有昨天刚出医院又被打进来，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我发誓真没有发号施令——”
卜穆停下脚步，打断对方：“等等，前天的事按下不表，昨天我再进医院和你没什么关系啊？”
孔：“啊？”
卜：“啊。”
面面相觑了几秒，两人不知怎么，都偏开头忍不住笑场了。
卜进一步解释：“昨天是被我爸打的。”
孔：“啊？！”瞬间想象了一幅家庭不幸的小可怜画面。他感觉不好探听别人**，于是硬生生按捺住了震惊的尾音：“啊。”
卜穆瞥了他一眼：“你是要去唱一曲新白娘子传奇吗。”
孔玉书憋不住了，转过头撑着旁边的墙壁，边笑边往下滑，笑到肚子都一抽一抽痛：“……你！是不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财产！”
卜在旁边等他笑完，带着很莫名的表情回答：“我又不是你儿子，怎么继承。”
好，彻底刹不住了。孔玉书头抵墙，边笑边绝望地想。
抱着一摞书走出教务处的时候，孔玉书仍觉得脸笑得有些僵。
他转头看了看卜穆怀里起码是自己两倍的书堆，关心道：“你能拿的了吗？再给我几本？”说着就探出右手。
卜穆自然地一侧身，挡住对方的动作：“没关系，老师叫我来帮你的。”
孔玉书“哦”了一声，收回手。
气氛又莫名沉默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外面的阳光透过一格一格的窗户打进来，他们从黑暗走到光下，又从光里走到阴影，经过的一间间教室能隐隐约约听到老师带着小蜜蜂扩音器讲课的声音，也能听到同学们齐刷刷回答问题或者兴奋的呼喊。
奇了怪了。孔玉书盯了两秒对方的背影。总觉得一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嘴就莫名其妙变笨了。明明在别的地方社交能力都所向披靡来着，就算没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也从来没让场子冷过。
孔不信邪，准备再行挑战：“小卜小卜，刚刚我说的事，不管怎样都有我的错。你对我提一个要求吧，什么都可以，我一定办到。就当做是给你的补偿。”
会说什么呢？要自己在摄影室老板面前多美言几句？或者多关照一下他的工作？毕竟之前和王哥聊的时候话赶话听过他的家庭情况，应该很缺钱……或者会要一点医药费补偿？还是直接让我教训那天堵他的人呢？孔玉书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一点忐忑。
卜穆顿了顿，微微转头。
孔玉书看着对方线条清晰的侧脸，露出来的右眼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还怪好看的呢，孔心想。
怪好看的人：“换个称呼。”
孔：“啊？”
对方补充：“换个称呼，不要叫我小卜。”
孔：“……啊……好。”
很好，场子又冷下去了。
就这样互相沉默地走到了教室。
两人打报告进去后，卜穆将怀里的一摞书轻轻搁在了孔玉书课桌上，然后转身从孔手里接过另一摞也搁桌上。他快速地从书堆里挑挑拣拣翻出了几本教科书和练习题，另并成一摞推进孔玉书的桌斗里，随后将剩下的整到一起直接搬到自己的座位。
嗯？？？孔玉书很迷茫地看着对方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没记错的话，这些书不都是他自己的吗？
卜穆收拾好一转头，看到对方很迷惑地呆站在课桌旁，两只眼睛好像都打满了问号。
他有些忍俊不禁：“先坐下。”看着对方坐好后小声解释：“给你挑出来的是今天要用到的，剩下的我包了书皮再给你。”
说完就自顾自转过去了。
孔玉书少见的又卡壳了。他愣愣地盯了几秒对方的后脑勺，然后慢慢把桌斗里那几本拿出来翻了一下，英语必修6、数学必修5和选修2-1、物化生各一本必修，还有两本蓝色的练习题。孔玉书单独把两本练习题拿了出来，分别是数学和物理。
之前的学校用的练习题基本都是五三，这里另选了别的系列，名字是“步步高”。孔翻开扫了几眼，里面还有重点知识的讲解和经典例题，虽然他成绩不怎么样，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些练习题难易知识点间的衔接很自然。
书都翻了一遍，孔边听着姜建源的大嗓门，边发了一会儿呆。
剩下的我包了书皮再给你。包书皮。卜穆给我包书皮。
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把自己发小刘通放出了黑名单，发消息：你包书皮吗？
对面顶着海绵宝宝的头像很快出现：玉书你终于搭理我了！我已经警告过刘南那货，我发誓，从今以后，他就是我们家族的耻辱！我要和他断绝表兄弟的关系！孔哥、玉书哥、小玉书，求你原谅我！【哭哭】
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包书皮吗？
刘通：啥书皮？我从来不搞这玩意儿啊，毕竟书从来不看都是新的【挠头】【羞涩】
刘通：话说你为啥突然把我放出小黑屋了，还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挠头】
孔再次把他拉黑。然后又点进自己亲哥的对话框。
明皇：你包书皮吗？
光的化身：……你说呢。我大学毕业都好几年了。
明皇：那你年轻的时候，有同学给你包过书皮吗？
光的化身：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年轻的时候，本人正风华正茂呢好不好！小学的时候老妈倒是帮我包过。等等，什么叫同学给你包书皮？
光的化身：……唉，不愧是十七的小子，长的就是嫩，都把人家小姑娘勾成这样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孔玉书把“光的化身”也拖进了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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