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帘间有风缭绕，街上的喧闹与窗内的寂静被一扇木窗切开，余下一人，神仪明秀，朗目疏眉，银丝如瀑散落，如玉般白皙的指尖轻捏茶杯，墨瞳淡漠，支着下巴，桌案上的糕点未动半分。
“……好想吃，白览怎么还不来，他会不会是怕了。”高冷淡漠的苏廷玉在脑海里哀嚎道。
今日，正是原著第一章的剧情节点——秋易水入京，陌生小孩小桑挡了白家次子马车的道导致白家次子大怒要派人打他，而女主秋易水挺身而出，从此收获了她的超级无敌什么都能毒的金手指小桑。
“要饿死了呜呜呜……”
昨夜，叶雨兮烧了半宿才退了热，而苏廷玉处理政事一直到三更半夜，忘记了吃饭。
今早又胃疼，更是没胃口，午时潦草用了几口饭，听素雪说叶雨兮已经可以下床，苏廷玉让素雪安排人，等叶雨兮再好些就让人住进清影园里。
国师府很大，全然按照苏廷玉的喜好所设，有院落园林五处，内设厢房阁楼等错落匿于景中，求人与自然合一之意，分别为清影园、梅香阁、月波庭、翠微居、松涛馆。
苏廷玉的书房和寝居都在梅香阁，其余四处长时空置，原是预备着何时苏廷玉住腻了便换地，只是苏廷玉八年都生根似的没挪过，那四处便一直放着。
如今总算住人了，少了一处空置，好歹不显得国师府以前那般死寂了。
不过这府大虽静，但好处便是杀手进来都要兜好几个圈子先。苏廷玉很少在府中逛，就是担心搞不好哪里会突然冒出杀手刺客。
如今一堆杀手在暗杀叶雨兮，加上原本一直锲而不舍要杀苏廷玉那批，让苏廷玉没有丝毫兴趣留在府中溜达，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撞见杀手。虽然自己用剑尚可，不怕会被杀了，但是也晦气。
系统：“……不是你自己说不想吃早饭，因为太难吃了吗？”国师府负责给主子做饭的厨子是一位洒扫奴婢兼职的，这全赖苏廷玉吃饭不挑，只作填饱肚子之用才有的神奇情况。
当然，对外是说他钟鸣鼎食、奢靡无度的。
不过偶尔苏廷玉会以饭菜难吃的理由不吃饭，也不知是真的嫌弃还是单纯不想吃饭。
系统劝过太多次，但都没什么效果，其实一直有些担心自己的宿主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但系统感觉，自己的这一任宿主比起其他的已经好太多了，虽然它是第一次带大反派一类的，但听过其他系统说，那些宿主因为当大反派道德上过不去要死要活的，有偏移剧情毁灭世界变真反派的，有哭哭啼啼发疯的，有狮子大开口的，总之各种不配合。
而苏廷玉，最多也就是作息不那么健康而已。
很不错了。
看看他，虽然前面也很多次不适应，但干了十几年后就已经完好驾驭这个人设了，杀人不手软，害人不磨蹭，做事能够心狠手辣，表现永远到位。有时候系统都也会恍惚一瞬觉得他已经不是在演了，跟真的一样。
系统心想这已经不错了，他们赶紧平平安安过完任务，宿主就能去新世界享福了，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都是没关系的。
“宿主，不如我给你讲一些关于白览后面的剧情？你应该不记得了。”
“记得的……不过你讲吧，我好无聊。”苏廷玉已经在这里等上了半个时辰。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想去到靠另一条街道的包间，看看女主长什么样。
“白览以后会爱上女主，然后大义灭亲他的弟弟，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和女主告白结果刚好看到女主在和男主亲亲呢。心灰意冷后还是为女主赴死了。”系统的机械音带着欢快的色彩。
“我知道，深情男二嘛。不过作者塑造的不错，很多读者为他可惜，然后他的人气也挺高的。不过……”苏廷玉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能活下去就好了。
可惜……
没有如果。剧情给所有人规定了一条既定的道路。所有人都有相应的归宿，不可更改的结局。
包括苏廷玉这个角色，也同样如此。
忽而听见了一阵整齐有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廷玉将视线自茶盏上移去门口处，只见木门被轻柔推开，一干腰配丞相府木牌的家丁们神情严肃，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将自家公子丢了进来，按到了苏廷玉对面的椅子上，白览还是被五花大绑的。
白览面无表情任由家丁动作，也只能任由他们动作，他慢慢抬起头，与苏廷玉对上了视线。
苏廷玉：“……”
“说起来，之后白览是不是大义灭亲了他弟弟来着？”苏廷玉在脑海中饶有兴味地与系统说道，“原来这是一脉相承的传统啊。”
苏廷玉目送着家丁们向他行礼告罪后又轻悄悄离开了包厢，还不忘轻柔掩上门。
“午安，白公子。”他移回视线，举起茶壶，捋起袖子亲自为白览倒了一杯茶，白览唇角带了一丝讥笑，并不领情。
“令堂还真是畏我如虎。”
他弯了弯眼睛，注视着白览，语气轻柔，“真是有趣，难道我还会吃了白公子不成？”
白览冷笑一声，“你是比吃人的怪物还邪门的恶鬼。”
“这可不是我的一家之言，众口难堵，国师大人再杀多少人，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倒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日日如此滥杀无辜，祸国殃民，深夜是不会怕有冤魂上门讨债吗？”
苏廷玉的眼神毫无波澜，甚至还笑了笑。
白览冷着眼看着他将盘碟中的糕点用指尖捏起送进了口中，又缓缓饮了杯茶以作解渴。
谈事不食，食时不谈事。若是与人交谈时晾着人自顾自吃东西，自然是极不尊重人的行为。
“那白公子，如此口无遮拦，冲撞国师，不会怕连累家人吗？”苏廷玉轻声笑道。
国师有一副好皮囊，笑起来是极好看的。
如雪的白发在午后碎金浮动的光线中映映生辉，墨眉半隐入垂额的发丝间，眼睫沾金，略苍白的薄唇大抵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只是世人大抵无人在意的，只要对上国师那双冷漠又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眸，便都惊惧颤栗、六神无主了。
白览也难说自己到底怕不怕苏廷玉，他原先以为自己不怕的，他曾数次与人高谈阔论，言说苏廷玉的卑鄙无耻、可恶可恨，如今抬起眼听他带着笑的声音，眼眸里却一片无光的暗沉。
他究竟是图什么，谁都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更无人能猜中。
因而人们畏惧，从他这双眼眸里什么都看不到。太空，太暗。
原来自己也是会怕的。
他恍然想到。
“你究竟想要什么？”他听见自己问道。“先帝赐你无上权力，给予你全然信任，不过要你护一朝安宁，你也不愿意，你不羞耻吗？背叛了你的伯乐，拿着那把剑去杀他想保护的人。”
“我想要的，你们不需要知道。”苏廷玉轻笑道，“先帝已逝，莫要拿他压我。你们都没资格说他。”
“那好，我问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白览说道。
能得到什么呢，原本今天路过此处的你，看见自家弟弟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后必然大怒然后雷风厉行处理掉此事，那女主收不到她的金手指后面怎么玩啊。
不就是为了改变你的行程嘛。
苏廷玉在脑海中与系统以轻松愉悦的语气吐槽了一番，现实中，敞开的雕花木窗外，射入清浅的光晕开一片，染亮了苏廷玉黑袍的衣摆。他依旧轻笑着，“本国师前些日听说你贴身随行的小厮样貌不错，不如送给本国师玩玩，本国师今日就姑且放过你和白家了，如何？”
墨眸里是轻蔑与恶意。
“宿主演得好好！”系统放出鼓掌的声音，雀跃欢呼道，“宿主既得罪了白家，又让白家有人能卧底进国师府，让正方大大增添了推翻国师府的助力，宿主好厉害好厉害！”
“嗯。”苏廷玉温和应了一声，“那个小厮对白览亦不一般，他幼时被人溺入水中，是白览将他所救，随侍白览已有十三年，白览待他的态度也较为平等，从不让他摆仆从姿态，而是当做弟弟一般对待。如今我这一搅和，想必都会对我真切恨之入骨，惟愿千刀万剐。”
虽说白览一直都讨厌苏廷玉、看不起苏廷玉，但这是基于白览的思想观念和立场选择，这样的讨厌，不够深刻。
只有真真切切动了对方的利益，触及对方的界线，才能最好挑动对方的情绪。
原著里，是那小厮一日出街替白览看自家产业时，不慎冲撞了“苏廷玉”，被当街打死了。
如今苏廷玉的做法，应该也算能让他产生接近原著产生的厌恨情绪的。
真好。
那双墨眸里终于真切出现了点笑意。
而在白览看来，便是在无声嘲讽着迟迟不发声、以沉默来逃避回答的他。
荒谬啊。白览心想。
这样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人，手握天下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偌大国家任他践踏。
若不是边关尚有小将军镇守，苏廷玉数次想办法将人召回，小将军都不受命，若不是这样，只怕才传了二世的大雍就要早亡了。
偏生此等祸害，却仿若受天道庇护，数次与死亡掠颈而过，最终仍从容地笑坐高位之上，俯瞰着所有人，无声嘲笑他们的愚蠢和无用。
是天道不公啊。
“既然白公子不作声，本国师就当你同意了。”包厢里西侧的榆木祥云纹四方小桌上，崭新的雕花石香炉一盏，香是苏廷玉来时茶楼的侍女点上的，如今已经快烧尽了，细烟将断，窗外黄昏寂寥。
苏廷玉好似觉得太轻易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甚感无趣，失去了耐心。他从容起身，“白公子可要早点送来，明日清晨是个好时间。”
黑袍衣角晃动，光线分割明暗，衣裳上绣着的一角血梅恰恰隐入阴影，黯淡灰沉。
他走至厢房门口，他又回首，一笑，眼神中带着恶劣，“险些忘了，白公子记得在那马车上挂上丞相府的牌子，我府上的仆从愚钝，见不到这牌子，可是不会开门的。”
也就是，苏廷玉要丞相府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把自家大公子的贴身小厮送进国师府给苏廷玉。羞辱意味有多大自然不言而喻。
白览：“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苏廷玉充耳不闻，这样的话他早已听惯，他还听过更脏的、更恶心的，世间所有的污秽言语都曾向他倾倒而来，他如今怎会在意多一片雪花。
“剧情节点到了，宿主要去看看吗？”系统提醒道。
苏廷玉垂眸拉开了包厢门，稳步走了出去，将白览的声音抛弃在身后。走至预先订好的另一边包厢处——那儿的窗户正好能看到窗外。
事情的原貌，应从此说起：白览是个爱喝茶的人，这风韵茶楼是新开的，今日休沐，白览自然打算来这间茶楼来看看，而刚好，白家次子也就是白览的弟弟，趁着他哥今天出门没人管他，就想跑去风华楼和狐朋狗友们聚会。
不料急着去，路上却被一个小孩无意挡道了，当即大怒，要家仆去打小孩，刚好看到的女主挺身而出，不畏权势和对方叫板，因此成功收获了会下毒的忠诚小猫一枚。
斜倚在木窗旁，苏廷玉托着侧脸往下看。
豪华奢丽的马车停在路中央，周围的百姓平民畏惧又好奇的眼神聚焦在马车前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身上。
夕阳与她相背，暗沉的橙光在她身侧跃动。
她的衣服上是层叠补丁的各彩布块组成，沾满了尘灰，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可看对方的双手，分明还白嫩，或许不久前她仍过着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无忧无虑地写诗作画，和闺中好友一起绣手帕。
她风尘仆仆，但眼眸清亮又透彻，眉眼娟秀，可见是个美人胚子，也是，哪有不好看的女主。不过，的确是较普通了些，大抵是乍一看无甚惊艳，但看久了会发觉极为耐看的类型。
只是苏廷玉总觉得，女主的这张脸……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罢了，错觉吧。
忽而看见窗户旁，飞来了一只胖胖的麻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点也不怕人地盯着苏廷玉一跳一跳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苏廷玉低头看着他，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怎么有点像成日来我国师府蹭食的那只？这般的胖。”
麻雀僵了一瞬，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又蹦了回去远离了苏廷玉。
苏廷玉再度失笑，“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他轻声说道，“你倒是有灵性，听得懂人话。”
小麻雀张了张翅膀，啄了啄凌乱的羽毛，将其捋顺，随后骄傲挺起了自己毛茸茸的胸膛。
可惜太胖了，不太看得出来。
麻雀，一种我想rua很久了但最后连照片都拍不到几张的小生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麻雀你等着，待我攒够钱买了超清晰大相机回来，必将你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拍一遍
麻雀在二次元视奸苏廷玉（），作者在三次元视奸麻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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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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