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前两节是语文课,正进行语文小测。
虞然往门口一站,安静的教室顿如沸开的热锅,激烈地叫嚣起来。
晨间校门口的“奇闻轶事”经过口口相传,已经无人不知,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虞然会“回炉重造”才回教室。
颀长的身形笼在黯淡的阴影里,手里拎着快拖到地上的书包,投进教室的影子被拖长数倍,像拿着巨斧屠戮生灵的恶煞。
钟朝言坐在门口,跟虞然同桌,不禁惊喜道:“卧槽,我然哥就是最吊的!”
待看清虞然的发色,他转头就嚷嚷:“儿子们,给钱给钱!”
先前拿虞然豪赌的一群人接连发出猪叫,汪秋林板着脸站起来,用数学老师丢下的三角板敲着讲桌,“集体返祖啊?”
“虞然,你进来,”汪秋林神色温和地示意虞然,转头瞥了眼身后墙上的挂钟,“你先领张卷子回去看看,其他人交卷下课。”
虞然拿完卷子目光扫向最里面的角落,只望见漆黑的后脑勺,想必那就是封隋。
等汪秋林离开他径直朝目标区域走去。
钟朝言把他桌椅擦得雪亮,正要邀功被教室后方的动静引得转头,下一秒噌地站起来,喃喃:“怎么去那儿了……”
原本要下楼做课间操的人相继踅回来,不约而同地露出吃瓜相。
靠窗后排那俩座是封隋的个人地界,平时连值日生都鲜少踏足。
封隋就是典型一纨绔,凭一己之力拉低赋仁高中在景市的声望,经常和周遭一群外校不学无术的学生厮混,隔三差五约架群斗,逃课是家常便饭,教室只是他在学校的眠床。
他在九班像是透明人般的存在,各科老师连带班主任周星汉都不管。
相应地,他们有多无视封隋,就有多宝贝虞然,全靠虞然九班才能在全年级始终保持各科前三的成绩。
不知谁悄悄掩上了后门,教室陡然暗下来。
虞然屈指敲敲桌面,封隋眼皮半睁半阖,从眼缝中觑了眼敲桌子的人。
瞥见朦胧清瘦的轮廓,他懒懒地闭眼,嘟哝道:“走走走,不用扫……”
四周一阵哄笑,随后视线齐刷刷落回到虞然身上,止不住地好奇,虞然平时很少来上课,跟班上同学交集很少,他跟封隋能有什么好说的?
“东西挪挪,”虞然站在过道里,又敲几下桌子,“我要坐这里。”
封隋独占一排,里面那桌自用来睡觉,外头的用来放东西。
虽说是用来放东西,却也只有椅子上搭着一件蓝色春秋校服外套而已。
嘈杂的哄闹声蹦出一句:“难不成是什么新型互助小组?”
很快另一个人接道:“得,老周想第一想疯了!”
“然哥!”钟朝言火速挤进人堆,想扒拉虞然又不怎么敢,犹疑着说:“不是,老周怎么可能让你坐这呢!”
他小心翼翼看封隋一眼,压低声音说:“然哥,这人多半是废了,你就别费力气了,还不如捞我呢!”
虞然没什么表情,钟朝言言语殷切:“咱别的不会,捶肩捏腿,洗衣打饭,那可都是看家绝活!”
“妈的,吵死了!”封隋脑袋转向墙面,嘴里不耐烦地骂道,“都给老子滚蛋!”
虞然有意滋事寻衅,继续敲桌扰他安宁。
“我草你妈!”封隋忍无可忍,睡意全消,猛地站起来。
动作间带动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椅背嘭一声抵在身后的墙上。
封隋紧咬着牙,拳头攥得**,死盯着眼前从没打过交道的好学生,“你他妈看屁啊看!”
虞然淡淡问:“你叫屁?”
封隋怒气直接蓄满,腮帮子紧绷着,抬起手臂砸他的脸,嘴里急道:“我叫你爹!”
“好儿子。”虞然口头拱火的同时偏偏头,灵活躲开迎面而来的拳风,他推开空椅子,刚抬起腿就听到嘭哐一声。
后门被大力推开,傅榕人未到声先到:“住手,你俩干什么呢!”
她拨开人群走进九班,扯开虞然和封隋,目光在他们俩脸上来回逡巡。
“广播响那么久听不见啊!”傅榕偏头扫了周围一圈,“九班班长呢,带你们班人下去做操!”
她看向封隋,没好气地怼一句:“一天不打架手痒。”
封隋瞥了她一眼没没作声,全校也就傅榕对他从来不客气,不惯着,他反而对这人有莫名的敬意。
傅榕板着脸,“你俩都跟我来办公室。”
封隋没错过虞然刚才反击又半路收回的动作,一把攥住虞然衣领,往跟前拉了拉,几乎跟对方头抵头:“老师,我们想上厕所!”
虞然抬眼,封隋比他略高一些,怒气腾腾的脸抵在面前,眼底布着没睡饱的血丝,问他:“是吧,虞然同学?”
虞然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封隋动作粗暴,傅榕根本拦不住,眼看着虞然被他强行拽进四楼男厕。
“封隋,你把门打开!”傅榕不顾礼仪风度踢了两脚门,“学校不是任你作威作福的地方,用拳脚制服别人,是流氓,莽夫!”
厕所里,虞然被推得脚下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封隋抄起角落里的拖把,撑在手肘下,匪气十足,“你他妈挺拽,还敢跟你爹叫板,谁给你的勇气?”
虞然站在窗前,揉揉酸胀的手腕,抬眼问:“打不打?”
“操,装逼惯犯!”封隋火大,扔掉手里用来装逼的道具,握紧拳头直抡过去。
虞然善用脚攻人下盘,速度快,掣肘对方的动作一气呵成。
伸臂挡开对方的拳头,踢出去的腿凌厉地踹对方小腹,见封隋吃痛地吸气,再迅速抓住他胳膊将人拉近,膝盖用力顶在胸口,最后顺势压住他脖子,牢牢钳住。
封隋被他这一下顶得差点吐血,使出的力道都被对方避开或者卸掉,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冷不丁又被踹了膝盖。
他失去支撑,脸跌到地上,连同尊严一齐摔得粉碎。
空气沉寂数秒,封隋的脸瞬间胀得血红,低吼:“我草你妈!”
口鼻充斥着血腥味,他被虞然反扣着双臂,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厕所门不隔音,咆哮传到外面,傅榕正焦急地催门卫老师傅撬锁。
一门之隔,封隋不断怒骂:“狗东西,你他妈有种放开老子!”
虞然松开压住他的单膝,站起来活动手腕。
封隋坐起来抹了把脸,鼻血糊一脸,身上还有几处疼得厉害,脸抽搐了几下。
“今天非他妈弄死你不可!”他突然抓住虞然刚迈出去的腿。
虞然抓住单间门的把手才站稳,哑声说:“门要开了。”
封隋倏地收回手,捞起校服下摆兜住半张脸,声音被裹得闷闷的,“你他妈等着!”
虞然见惯虚张声势的家伙,虽然感到失望,但还是配合地哦一声。
这人不经打又好面子,证据都摆在脸上,这会儿明明是他状告的最好时机。
可是门刚被推开,人就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去。
傅榕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能先进去看虞然,虞然捡起拖把放进角落,又到门口扯出一大卷卫生纸折回去擦净地上的血迹。
他看上去镇静从容,脸上没添新伤,这血无疑是封隋的。
傅榕哑然,虞然越过她出去洗手。
钟朝言带着周星汉刚赶来,满头大汗,边喘边说:“刚在楼下碰到封隋,他衣服上都是血,然哥,你没事吧?”
周星汉也担忧地问:“虞然,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没有。”虞然说着往教室走。
傅榕将纸袋伸到他跟前,“手机关机了,你拿回去,以后不准再带手机来学校。”
虞然沉默地接过去,然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三人同时一愣,钟朝言先反应过来,快速捡起袋子追进教室。
虞然坚决不收,钟朝言也没多劝,没想到平常挺温文的一人,冷脸的时候竟挺有震慑性,最后只得讪皮讪脸地说:“那我暂代你保管,你回头想要就管我要。”
手机外屏碎得不成样,他决定拿去修修,虞然要跟封隋做同桌,他以后没了学霸的光环照耀,说不定考试还能当吉祥物用。
“封隋刚才逃跑的样子真够狼狈的,”钟朝言的嘴闲不住,“然哥,你现在身体恢复不错啊,从今天起,咱赋仁的传说里可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虞然各科成绩优异,唯独体育成绩平平,他几乎不上体育课,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太好,但具体的谁也不清楚。
钟朝言期待地问:“那以后是不是体育课上也能看到你的雄姿了?”
虞然低头按着腕节,眉心逐渐收拢,始终一言不发。
钟朝言长了一张秀气的脸,嗓音也偏细,语调偶尔一拖长,就像铁门的门轴里发出的吱呀声响,特聒噪。
但更烦的是他熟稔的语气中含着自然流露的崇拜感。
无意中像在劝他,一个暂代品何必徒劳挣扎,不如老老实实地照着“虞然”原来的轨迹,还能捡些名声上的便宜。
关于自己有个双胞胎哥哥,他们甚至同名的事,来景城前虞然一无所知。
现在也只听说那人然昏迷不醒,是故虞闻声把他买来当个暂代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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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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