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把人扯到科教楼,带到物理组的办公室。
封隋放开虞然,走进去对背对门口的人说:“哥,人我给带来了。”
虞然站在走廊里,淡漠地抬眼,恰好和里头正看过来的青年四目相对,他抬手摸向后颈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青年穿着花衬衫跟肥大的咖色休闲裤,快及肩的头发被捋得凌乱随意,显得张扬又懒散,唇角尚噙着未完全褪去的笑,沉默地注视着他。
脑袋空了一瞬,虞然转开目光,脚尖朝来时的方向挪了半步,下意识想逃。
封隋,封晋,同姓,后面都跟着朝代,竟会这么巧。
以前没见过封晋的时候,他想着有一天见到人,他要在对方面前千恩万谢,但真见到了,反而满腔怯意。
一身无畏的气息顷刻间烟消雾散,虞然垂下脑袋。
这几年他常梦见初二那年发生的事,鬼门关走一遭,幸得被封晋拉住才没丧命。
他默默关注封晋三四年了。
封晋是个不太知名的青年演员,他那两部已上映的电影,虞然来回看了不下百次,有票根为证。
封晋的第一部电影在他们学校取景,当时正拍夜戏,意外撞见他被一伙人围在学校后面的垃圾场殴打,刚制住那伙人的恶行就被喊走了。
虞然失力地倒在地上,四肢被被绑着,头蒙在黑色塑料袋里,奄奄一息昏过去。
后来多方打听,得知是封晋救了他,看到封晋的电影,他才知道救命恩人的模样。
想到那群混混被打得鼻青脸肿,虞然忍俊不禁,肩膀极轻微地抖了一下。
封隋见他一副低眉顺眼样儿,眼底嚣张的火焰顿时燃得更盛。
“哥,就是他,瞧把我打的,”封隋回身指着虞然,“老子都他妈破相了!”
空气沉静几秒,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封晋不轻不重地掴他后脑勺,把人揪出办公室,“我怎么听说是你先动的手?”
封隋嗷嗷惨叫:“谁让这狗东西扰我清梦!”
封晋轻嗤,因为这点小事打架,还认为理所当然,欠收拾。
他转身看虞然的脸,见人脑袋都快低到地上去,无奈失笑。
认错态度不错,他在虞然面前弯下腰,视线掠过男生胸口蓝线织的名字,“虞然同学,我们好像见过吧?”
虞然不由将头压得更低,后颈的脊椎骨节节凸起发白。
“去年暑假,东山岛的周家别墅,”封晋就弯身的姿势直直盯着他,试图勾起他的回忆,“和宁的生日宴上,你送了双AJ1XQ球鞋给他。”
听到周和宁的名字,封隋很嫌弃地呸一声。
虞然终于松了口气,僵直的肩膀耷下来,他抬起脸,唇角强行往上提了提。
他不认识周和宁,封晋口中的人是昏迷不醒的那个虞然。
封晋终于看清男生的脸,比起封隋他更像受害者。
双眼血丝密布,圈着中间琥珀色的瞳仁,脸上既有淤痕又有红肿,伤口看着像某种钝器敲打所致。
封晋明知故问:“你脸上的伤是封隋的手笔吗?”
虞然还没开口,封隋一听先炸了:“我他妈……”
封晋凌厉的眼神扫过去:“你闭嘴。”
封隋老实地闭上嘴,忍了几秒,不甘心地逼逼:“我他妈比窦娥还冤。”
虞然抬手扯下把喉咙,哑声否认道 :“不是他,我先动手的。”
封晋轻轻嗯一声,封隋要是真占便宜,也不会连夜把自己从国外催回来,这回恐怕是真受了委屈。
小混蛋混归混,虚张声势惯了,不会不知轻重。
封晋是想试探虞然,封隋是老师同学眼里的坏学生,虞然完全可以反过来指控封隋,一来厕所没监控,二来他成绩好,老师们都向着他。
就像在他们来之前,周星汉亲口告诉他,是封隋先动的,而虞然是自卫伤人。
不过这位同学很诚实,封晋对他的印象,除了周和宁说的学神,又有了新的认知。
实际上虞然没想反咬封隋一口,反倒想由对方咬死自己。
可是在封晋面前,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想教这个人看到自己更多的糟糕跟恶劣。
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可偏偏封隋请来的家长是封晋。
虞然望向楼梯口,“医药费我会全权赔偿。”
“你等一下。”封晋看他急着走,进办公室跟周星汉说先带他俩去医院处理下。
周星汉也正挂心,当即答应了。
封隋靠在门口不服气地抱怨:“又不是我打的,管他干嘛。”
虞然转身就走,封晋追出来拦住他,“伤口这么放着容易感染,去处理下,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虞然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他不在乎,脸烂掉更好,没这张脸他不会来景市。
虽然来景市让他见到了封晋,可这似乎不是件好事,他阴郁地想,如果不是封晋,他会毫无顾忌地当着周星汉的面,重现昨天在厕所揍封隋的场景。
虞然快步下楼梯,封晋暗暗说了句“挺倔”,抬脚追上去。
从科教楼出来,虞然脚步一顿,犹豫是去教室还是直接逃课走人。
“先前在宣传栏转了转,每个版块都贴着你的照片,”封晋站在他边上,目光瞧着他们右前方,“很上镜。”
封隋在后面冷哼,“最好别上医院处理,下次会更上镜。”
没有下次了,虞然想着,转身往教室方向走,他先去补觉,下午再去找兼职。
不是因为封晋在才没敢直接逃课,他心说。
封晋亦步亦趋地跟着,虞然心绪复杂,回头无声地询问。
封晋解释说:“刚在办公室看到课表,你们前两节是数学课,想起许久没来探望严老师了,顺便过去打声招呼。”
“哥,你的数学老师……”封隋慢悠悠跟在后面,话说一半被他哥眼神制制,一脸莫名地改口,“她……她以前对你挺关心的。”
他哥的数学老师明明是个女的,名字他不记得了,好像是姓许来着。
当年他哥高考填志愿那会儿,数理化生那些老师没少来他们家。
最后他哥谁的意见都没参考,毅然决然地选了景大临床心理学,把爷爷气得不轻。
虞然听他们一人一句,陡然停下,转头往校外走。
他昨天在教室睡了一天,难保等会见了数学老师,那老师不会提这茬。
封晋笑了一下,仍旧跟着,但这回没跟太紧。
“哟,这就改主意了,”封隋面露讽刺,“刚不还硬气地说‘不用’嘛。”
虞然没理他,感到烦躁又无力,到底还是被封晋带去了医院。
就近去了一家封氏产下的私立医院,免去很多流程。
封晋催封隋去隔壁换药,自己则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着虞然,免得他落跑。
虞然麻木地坐在医护床上,任医生给伤口清洗抹药。
“近期洗脸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沾水,记住了啊。”医生阿姨嗔怪地看着他,“昨天洗澡没少泡呢吧,好好一张俊俏的脸蛋儿,净瞎折腾!”
虞然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嗓子从来景市开始就没好过,声音哑得都快听不清了。
医生瞄他几眼,抽出医用手电对准他,“来,嘴巴张开我看看。”
虞然还没应声就被捏住下颚,不得已张开嘴。
“声带肿成花生仁儿了,不疼啊?”医生看完口腔麻利地抹开他眼皮,“眼睛也通红……”
虞然猝不及防被怼着眼睛照射,瞳孔缩了缩,有种瞬间失明的错觉,垂在身侧的手在空中无措地抓了两下。
“没感觉,麻的。”他哑声说。
封晋直起身走过去,伸手搭在他肩头,问道:“身上呢,有没有伤?”
虞然摇摇头,怕他不信又开口说了声没有。
封晋将信将疑,不过他不信也不可能扒人衣服亲自检查,也只能问问就作罢。
他盯着男生的双发旋,听医生说:“耳鼻喉科和眼科都去看看吧,别小小年纪就落下什么病根儿。”
虞然闭了会儿眼睛站起身,点了下头便朝外走,他把背后的包转到身前,边走边摸里头的手机。
出了诊室手机正好开机,屏幕跳出一堆信息和未接来电,大多都是吴白玉发来的,还有收债公司老板,以及一些陌生消息。
他全部忽视,举着手机看向封晋:“医药费,转你。”
“不先回消息?”封晋对上的他的视线,“抱歉,不是故意看的。”
他只随意扫了一眼,没看清那些消息的内容。
虞然眉梢压下来,喉咙发紧,“嗯,没什么要紧事。”
封晋盯着他,“这也不是要紧事,你先去楼上检查。”
“谁说不要紧的,我们又不欠他的,哥你不要我要!”封隋隔壁诊室出来,听到他们说话,打开手机收款码。
虞然问清数额,加上封隋的医药费,一共小两千块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挡在封隋的手机上,封晋说:“他要他的,我的另算。”
虞然抬头,便把欠封隋的先转给他本人。
从医院出来十点多。
虞然抱着一大袋子药,每到付钱时,不是被对方强制按回去,就是被抢先一步。
“和宁喊我一声哥,作为长辈,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封晋说。
封隋走在前面,回头瞥了眼虞然的独眼龙造型,“今年奥斯卡典礼没你虞然,老子还就不看了!”
真他妈会装可怜,要不是见过他那副装逼脸,还真信了他的邪。
虞然自认理亏,回学校的路上头都没抬起来过。
“行了,回去上课吧,”封晋把他们送到校门口,临走时嘱咐封隋,“少惹事多学习,人家不仅成绩比你好,打架也比你厉害。”
封隋脸一黑,想反驳都憋不出理由,这他妈才是最气的。
虞然抱着袋子加快脚步,心虚不已。
打架他确实比封隋厉害,但成绩上,跟封隋大概五五开。
两人各怀心思同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九班个个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们。
昨天掐过架的两人,今天风平浪静地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虞然把药整个塞进桌兜里,封隋趴在桌上,听着袋子窸窣的动静没完没了地响,脑海里回荡着他哥刚才的话,一肚子火被噪音直接拉爆。
他侧头瞪着虞然:“上着课呢,你他妈小声点会死啊!”
虞然被他一吼,颚骨紧绷,手指摸到药,攥着拳头忍下来。
班上霎时落针可闻,化学老师忍不住维护虞然:“封隋,你声音挺这么洪亮,要不换你上来讲啊?”
封隋一听更来气,“讲个屁,我会讲还坐在这里?不想讲就滚蛋!”
化学老师拍下手里的书,直接从讲台上走下来,指着他鼻子:“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封隋站起来:“坐着说的,怎么着,不爱听是吧,行,那我站起来说。”
引起一阵哄笑,化学老师抬了下眼镜,“给我去外面站着!”
她虽是女老师,脚下踩着高跟鞋,身高近一米八,气势一点不比封隋弱,“滚出去,别影响别的同学学习!”
“滚就滚,当自个儿百灵鸟,谁稀罕听……”封隋抬脚就往外走。
就离谱,地球真是绕太阳转,而不是绕着虞然转的?
妈的,他走了两步,气不过又折回来,狠狠踹一脚虞然的桌子。
可怜虞然的前桌,吓得直接惊坐而起,脸肉眼可见地白了白。
虞然深吸口气,书包还没摘下就跟着站起来,借口说伤口疼要去医务室。
看在封晋的份儿上,不能让封隋这个火药桶到处乱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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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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