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矜晚抱着一摞材料,刚巧赶在宿管锁宿舍楼大门的前一秒进了楼。
“你回来啦,怎么样..顺利吗?”宋笑笑敷着面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穆好和小宝也还没睡,两个人坐在电脑前追着最近上映很火的晚间剧场,一听见她开门的声音都齐齐回头。
许矜晚将包放下,叹了口气:“别提了。”
到最后,祈安也没填问卷,她眼看着马上就到宿舍门禁时间,不得已才跑了回来。
一听她这话,三个人都围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快给我们讲讲。”
许矜晚托着下巴,简明的讲述了今天晚上和祈安对峙的两个小时,听的面前的三个人逐渐张大嘴,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宋笑笑更是夸张,激动的直接把面膜揭了下来:“我靠!!!你绝对有情况!!”
穆好:“坦白从宽。”
宋笑笑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门:“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你们俩是不是一个高中!”
小宝本不想加入八卦组准备拎着东西去洗澡,结果宋笑笑一句话,她利索的将澡筐放下,转身回来,坐下。
许矜晚目光从三个人身上扫视,说话不疾不徐的:“我只是例行公事收问卷。”
“我不信。”
“我也不信”
“ 1”
许矜晚:“…….”
穆好:“那你还打算收他的数据吗?差这一份应该也没事。”
许矜晚摇了摇头:“我呢,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
宋笑笑切了一声,她和许矜晚是发小,就算别人看不懂她也看得出来,这小妮子分明就是对祈安有意思。
她掏出手机,低头不知道给谁发消息,过了会儿将手机推了过来,上边是一张课表。
“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宋笑笑说:“你切记,姐为你的爱情助过力。”
许矜晚一边否认,一边口嫌体直的接过她的手机,将课表发给自己的微信,保存,然后一本真经的开始喊她们分析今天的问卷数据。
四个人将手头上的东西整理完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许矜晚又自己对照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打包发给了老师。
/
隔天是周末。
许矜晚洗漱收拾完的时候,其他三个人还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她背着书包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空气中氤氲着湿气,黏腻的糊在人身上,许矜晚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小口的吃着面包。
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做家教兼职,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家老许同志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外会被骗,死活不同意,后来看她干的还算有模有样的也就默许不管。
28路公交车晃晃悠悠的从路的尽头挪进视线,这趟公交车横跨京北一个区,15站,目的地终点也就是她做家教的地方,静园。
那是京北市内最早的宅院花园别墅,一共12栋,早些年大家都笑称那小区前的马路为发家致富第一代路。
许矜晚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掏出公交卡,上了车。
清早,车上的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头抵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缓缓但不断后退的周遭,放空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点困,闭上眼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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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主家的孩子是一个小男生,今年刚刚经历完小考,是一名准初一生。
许矜晚之前带了他一年,小朋友进步飞快,擦线过了市一中的录取分数,为此,出成绩当天,男生家长给许矜晚送了一个超厚的大红包。
吓得她根本就不敢收,只能连连说都是自己应该的。
许矜晚乖巧的站在小区门口,门卫是个中年大哥,一手握着座机电话,另一只手熟练的拿着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然后许矜晚就听见他说了句:好的,我让她进去。
柏油小路延伸至每一栋院前,进了小区门口就是一个大大的游泳池,虽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游泳。
联排的独栋小院,每排只有两栋,许矜晚的雇主家在第一排,路旁的两端都种着花和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延绵至门前。
许矜晚站在门口,摁了摁门铃。
等着雇主开门的功夫,她偏头,打量着隔壁那栋院子,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住。
“小许老师,你来啦。”女主人笑盈盈的迎出来:“快进屋,先吃点水果。”
许矜晚往屋里张望了两眼,放下包疑惑地问:“程程姐,金豆呢。”
“他啊,刚睡醒,你坐着等会。”
说完,她站在楼梯口朝着二楼怒喊,没过几秒楼上便传来一阵蹬蹬蹬的慌乱脚步,金豆睡眼惺忪的跑下楼,还不忘打两个哈欠。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许矜晚就看见这孩子视线凝在自己身上几秒瞬间瞪大眼睛,见鬼似的往回跑。
“他怎么了?”
程程姐坐在她旁边,拉着她唠家常似的揭自己儿子的底:“这小子青春期呢,说你是他女神,他得注意形象。”
正说着,金豆背着书包,脚步缓而慢的走下楼,清了清嗓子:“小许姐姐,今天天气好,我们在院子里上课吧。”
明明还没到变声期,声音稚嫩的要命非要故作深沉。
许矜晚被他逗笑了出声,和程程姐对视一眼,得到默许便跟着他出了门。
天空被无尽的灰蓝色绸缎包裹,夹着若隐若现的金黄色,空气中弥漫着鲜花与泥土交织的气味儿,淡淡的,不易察觉。
屋檐滴答的水声让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宁静,直到巨大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许矜晚才抬起头,一辆红色的gtr从视线内擦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黑灰色胎印,几乎车头紧贴着隔壁别墅院的大门停下。
男人人高腿长,指尖夹着烟,没点燃。他眉宇间夹着不耐烦的冷意,眼睫毛垂着,下颚线干净利落。
隔着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许矜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抬手,推门。
后来,许矜晚再回想那一眼,只觉得是一个寻常又不太寻常的瞬间。
男人视线不经意见一瞥,与她的眼神交汇。
是祈安。
那一刻,许矜晚觉得时间仿佛慢下来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和忙碌都淡出了她的感知范围。
他没有闪躲,也没有意外,那双眼睛里,空洞洞的,不带有一丝情绪的涟漪,仿佛他是天生的傀儡,机械而麻木。
“小许姐,我写完啦!”金豆举起卷子在她面前骄傲的扬了扬,许矜晚才回过神,轻轻的啊了一声。
“你怎么了小许姐,你认识他吗?”金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许矜晚一默,握着红笔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嗯,他也是我们学校的。”
“真的吗?”金豆惊讶:“想不到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去京北大学。”
什么叫像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金豆,你觉得这样说话礼貌吗?”许矜晚问他。
感觉到小许老师的声音冷漠,金豆抿着嘴瞥了她一眼:“我知道错了小许姐,但是他们都这样说?”
“隔壁住着的林阿姨经常和我妈妈说,说这个大哥哥心理扭曲,每天都欺负她和阿哲哥。”
“阿哲哥?”
“嗯,是林阿姨的儿子,经常会给我带好吃的。”
许矜晚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拼凑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金豆说,“而且这个大哥哥一回来他们家就会吵架,我看到过好多次。”
许矜晚扯过金豆手中的卷子,郑重的盯着他:“金豆,你认为眼睛看见的和耳朵听见的哪些是真的?”
金豆想了一会儿,回答:“眼睛看见的吧。”
许矜晚摇了摇头:“不,都不是。”
“我们都无法去判定他人人生中一切我们所认为的真假,因为我们是旁观者,并不了解他们的人生经历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说着旁观者清。
可是却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如果你认为的清楚是他人故意想让你看见的呢?
许矜晚觉得和一个13岁的小孩子讲那么多大道理似乎有点不切实际,她抬手摸了摸金豆的头:“老师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们都没有试着去了解一个人的话,那就不要轻易的通过简单的方式去评价他。”
金豆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明白了,似乎也是没懂。
许矜晚拍了下他的头:“行了,赶紧背单词,等会儿错一个可是要罚你抄十遍的。”
天空完全放了晴。
千丝万缕的光透过层层厚厚的云层,气温似乎也陡然升了几度,整片天地似乎从这一刻才开始才笼上暖洋洋的秋意。
隔壁似乎开着窗,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只听见什么东西砸碎,男人的唾骂,女人的哭声。
许矜晚看见祈安大步流星的走出来,手里拖着把椅子。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感受着祈安的呼吸,每一次吸气,呼气仿佛都在从喉咙处向外挤着怒意,他眼神凌厉狠决,青筋布满的手上一抹红意,向下滴着血珠,触目惊心。
祈安猛的抬起椅子,没有丝毫犹豫的砸向了门口那辆车,他刚开来的那辆。
玻璃碎片飞溅,门和引擎盖被砸的变形,车的零件零零散散的脱落,像是一件绚烂而又惨烈的艺术品。
“我的东西你都很喜欢?”男生喉结翻滚,轻嗤一声,“送你了,爱捡垃圾的孩子。”
带着狂气,和嘲弄,仿佛在笑他人的不自量力。
祈安将车钥匙向前一抛,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大的弧线后砸在地上,咔哒一声。
他转身,迈着清挺的长腿,受伤的手就这么垂在裤缝两边,朝外走去。
这一幕发生的速度过于快,许矜晚顿住,只听见隔壁屋子里又在传来中年男人的骂声,说他是逆子、养不熟的狗。
金豆甚至害怕的已经躲在程程姐身边,女人警惕的将孩子护在怀里。
所有人都在害怕。
可她却只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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