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榆醒来时,天色已晦暗,窗外的新绿柳枝微荡,似雾中花,似风馀云,掩去半面黄月。
她默然片刻,闭了闭眼。起身唤道:“采茗,拿纸墨来。”
桌案上烛火摇曳,倒映在她忽明忽暗的双眸中。柳榆提笔蘸墨,笔尖悬在退婚书上迟迟未落。窗外春露浓重,打湿了昨夜才绽放的玉兰。
“姑娘当真要如此?”采茗叹道,“那日我去求见裴小将军,他听了原委后,二话没说就翻身上马去救您了。那日之后,他也不曾再提过退亲一事……依奴婢看,裴小将军心里是有您的。”
“你可知,昨日那歹人原想以我作筹码,求他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他逃兵罪责。他若是应了,便是罔顾军法,私放重犯。”
柳榆不再迟疑,手腕微微用力,将笔毫按上纸张。
“他说他不喜受人安排,我也不愿为人软肋。既如此,早断早好。”
……
裴府堂中,烛光明亮。
裴之毓方沐浴更衣完毕,便被母亲唤了过去。
“毓儿,”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将一封锦书递到他面前,“这是柳府送来的信。”
柳府?裴之毓微不可察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正心急拆下封口处红漆封泥,余光瞄了一眼母亲,轻咳一声,把展开一半的锦书“啪”地一声合上。
“左右不过是客套之词,特意来信向我道谢罢了。”他浑不在意地作势要丢置在案,但扬了扬手,东西仍在手里纹丝不动,如同在他手心生了根似的。
裴夫人最了解自己儿子不过,笑了笑,站起来:“你慢慢读,娘先回去歇下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别看得太晚了,早些歇息。”
门阖上的那一刻,裴之毓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把锦书展开,目光急急地落上纸面。
只一眼,他的指尖便顿住了。
“柳氏长女,風夜思省,静心自察,知自身才薄命蹇,不敢高攀将门虎子……今慎思量之,解除婚约,望各自珍重。”
字迹端正,落款娟秀。
“柳榆。”
他脑中忽地浮现起她的双眸——
盈满泪水、哀怮慌乱的。
目光灼灼,淡然镇定的。
那双眼睛此刻看向他,无甚情绪:“望各自珍重。”
各自,珍重。
裴之毓颓然跌坐在椅中,抬手覆住脸,锦书自掌心滑落,轻飘飘地落在案上,铺展开来,字字锋利,钉入他眼底。
他忽然想笑。
——那日他到底干嘛非要去退婚啊?
——怎么就没在裴府门前摔断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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