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安生出一种被人言语调戏的不适感,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庞,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两具骷髅。他不过是依照仙界规矩,在两千岁成年之际,到凡间体验一趟人生。而今,凡间□□已逝,他的仙身得以回归,只是他没想到,竟会这般疲累,更想不到,一醒过来,就遇到言语如此轻浮的女子。
“你不是来接我的?”政安眉头微皱,他这时才注意到,眼前女子并非仙界之人,瞧她眼睛明亮,一双剑眉,脸型较窄长,鼻梁上有驼峰,嘴角微扬时,会露出一丝温柔,面无表情时,又给人难以讨好的感觉。她既有女子的柔美,又不失刚毅,形成一种,混杂着英气与优雅的独特气质。
“也可以是啊!”家圣打趣道。
瞥见她别在腰间的画卷,政安道:“你是来偷东西的?”
“难道你不是吗?”家圣反问。
“我不是。”政安认真作答。
“可你分明,偷了我的心!哈哈哈!”家圣笑道。
政安脸颊泛红,微微垂下眼睑,他害怕被家圣识破他的羞涩,故作生气道:“无趣。”
家圣拍拍腰间的画,道:“你比画中,要美上许多啊!”
听到这般夸赞,政安的嘴角不自觉的抿起,勾出一个羞涩的微笑,但他很快不自在起来,这种不自在,大约源自被她人凝视点评。政安心想:这女子言谈举止,太过奇怪,总流露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自信,若非得给她的自信找个描述词,思来想去,只能说,她有着男人般的自信。
家圣见政安面庞泛红,眼神躲闪,一声不出,她将双手举到耳边,颇有诚意的退后几步,道:“美人儿,我就是看你长的好看,想多聊几句,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趁着没人,欺负你的。”
这句话,再次让政安感到不适,但他不得不承认,此刻法力虚弱,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咬紧了牙,气恼道:“你既然拿了想要的东西,就走吧!”
“你怕了?”家圣戳破政安的心思。
政安冷笑一声,站起身道:“我堂堂男儿,有何可怕的?倒是你,最好快些离去。”
见家圣面不改色,政安补充道:“孤男寡女,该怕的是你。”
“我倒是忘了,你不是戴胜一脉的男子,但你比他们有意思多了。”家圣笑道。
“你出自魔界鹏族戴胜一脉?”政安问。
家圣自豪点头。
“难怪!”政安叹道。
魔界鹏族戴胜一脉,向来以女子为尊,女主外,男主内,女子披甲拎刀,建功立业,男子留守在家,顾老爱幼。
政安在心里,有些原谅了家圣方才的作为,他洒脱了许多,不再理会跟在身边的家圣,自顾忙碌起来。
“你是仙界的?”家圣问。
政安点头轻嗯一声,算作回答。他走到一处紧闭的石门前,在一侧墙壁处摸索,不多一会儿,石门徐徐打开。家圣侧头,看着方才被自己劈成碎石的石门,她朝政安竖起一个大拇指。
门后的侧室,有两个精美的棺椁,政安将其中一口棺椁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家圣道:“怎是空的?”
政安答:“这本是给我的侧妃准备的棺椁。我就知道,她不会愿意,和我,和她,葬在一处。”
政安将馆中灰尘挥去,将主室大床上,那具年少姑娘的白骨抱到空棺内,摆正她的头颅,理顺她的乱发,一点点,将棺椁盖好。
“委屈你了。”政安扶棺道。
“这小姑娘是你何人?”家圣问。
“她是我妻收养的义女。”政安难过的答。
家圣感到不解,还想追问,政安却转向另一口棺椁,他缓缓将棺椁打开,棺内一具白骨,白骨身穿盛装,躺在一堆陪葬品中。政安伸手,抚摸白骨的面庞,而后,他将白骨轻移,待棺材中空出些位置后,他将主室大床上,那具属于他的凡间□□抱来,放在这口棺中,与棺中的女子白骨,共枕而眠。
见政安握着棺中女子的手骨,久久不愿放下,家圣问:“这是你在凡间历劫时的妻子吗?”
政安不语,只是点头。终了,他还是松开了那只手骨,但为缓解相思,他将绕在两具白骨胳膊上的一对手串取走。
“这对手串,你们夫妻二人,一人一串,是你送你妻子的吧?”家圣问。
“是我妻子送我的,她忧心我在外征战时的安危,便去庙里求了这对手串。”政安道。
政安带着几分失魂落魄,合上棺椁,闭上石门,回到主室。他坐在空空荡荡的大床上,暗自神伤。
家圣并未离去,她负手立在那张地图前,观赏着墓主人的赫赫功绩。
政安没忍住,诉说起生前种种:“这一遭,与仙界,不过两月而已,但与凡间,却是六十几年的人生。我做了一次帝王。如今想来,远不是当初历劫前所想那样。当时,我选了自认满意的命簿,少年帝王,征战四方,娇妻美妾,孩儿贤良。到头来,妻死妾反,孩儿将我丢进这墓穴中,还让我为他选中的妻子,成了我的陪葬。可气!可悲!”
烛火跳动,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小丛阴影,政安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他沉浸在哀伤之中,显得格外凄凉。
家圣悄然走近,她很自然的坐到政安身旁,目光关切的望着政安,她没有开口安慰,而是用手轻轻抚着政安的背,这让政安的眼泪夺眶而出,政安努力压抑着情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放声大哭,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等他的情绪宣泄完毕,颤抖也逐渐停止时,家圣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一切都过去了,就像是一场梦,如今醒来,感动也罢!悲伤也罢!都不重要了!”
“你说的对!”政安的声音低沉且坚定。
他们的目光交汇,那一刻,烛火似乎忘记了跳动,周边的一切都陷入静止,或许是他们的距离太近,又或许是千年不灭的熏香太醉人,再或许是政安生的太好看,总之,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家圣缓缓靠近政安,轻轻吻上了政安的脸颊,政安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很快,他们的唇贴在了一起。
他们的吻,热烈而缠绵。他们的心跳,如鼓点一般砰砰作响。他们的脑袋放空,忘记了过去,不去想未来,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仿若融为了一体。
缠绵过后,激情退去,理智渐渐回归,二人并肩坐在床边,身后是凌乱的床铺,空气中仍旧残留着冲动的暧昧气息。
政安皱起眉头,心想:这可如何是好?本就是孤男寡女,她又喜爱招惹,我本应格外注意才对,眼下一时冲动,过了火,该如何收场?我为仙界凤族世子,肩负凤族大任,婚嫁之事,哪能这么草率?况且我才刚刚历完凡劫,就做出这般事来,实在不光彩,而且她还是个魔界女子。天下间的女子,遇到这般事,大多会哭闹着,叫男子负责!我该如何同父母解释?
家圣虽未皱眉,心内亦不安稳,她心道:他长了一张俊脸,又难过的那般惹人,我该离他远点,这下好了,一时大意,上前一哄,冲动了,眼下如何收场?听闻他们仙界最为痴情,瞧他方才对凡尘妻子那般不舍,定是专情的人儿。仙界历劫,向来是两千岁!两千岁,这男子不过刚刚成年。我都做了什么?他若哭闹着叫我负责,我该如何是好?家中老父亲怎会接受我娶一个仙界男子?可惜了!他若是我戴胜一脉的男子,该多好啊!
二人各怀心思,偷偷瞄向对方,在眼神碰撞的一瞬,他们迅速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政安心想:若她换上女子的衣裙,戴上钗环,应当是个美人!可她是魔界鹏族戴胜一脉的,听闻那里的女子从不嫁人,只会娶夫,甚至还娶好几个男子。她方才看我,她不会是打算娶我吧?
家圣亦心想:他长得可真是惹人,便是鬼鬼祟祟,也那般好看。听闻仙界,虽叫嚷着男子与女子平等,却大多是男子娶妻。他方才那般瞧我,不会是准备求娶我吧?
二人再次看向对方,对视许久,欲言又止,只能再次避开对方目光。
政安心想:她想要说什么?莫不是就是我想的那样吧!
家圣亦心道:他那般望着我,是想要说什么?那样难以开口,莫不是跟我想的一样吧!
政安用余光瞄向家圣,而后想:不若我等她开口,我虽不能嫁她,但只要她开口,我必排除万难,娶她为妻。
家圣亦用余光瞄向政安,心道:他若不提,也便罢了。他若是开口,我自不会嫁他。但只要他开口,我便是被老父亲逐出家门,也会娶他为夫。
他们都在心中暗下决心,而后,等待着对方开口。
他们时不时的看向对方,从尴尬的眼神躲闪,到坦然的相视微笑。
他们没有等到对方说话,却都懂了对方的心思。
二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家圣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我得走了,你呢?”
政安答:“照规矩,凡劫结束,会有人来接我的。我得再等一等。”
家圣起身,有些不舍的说:“你为仙,我为魔,这一别,只怕再难相见。”
见家圣真要离去,政安心中升腾出巨大的不舍,他开口道:“我是仙界凤族的世子!”
家圣回头,问:“你自报名户做甚?”
政安低头,轻声道:“若有朝一日,你路过凤族呢?”
家圣来到政安身旁,她的指尖滑过政安的下巴,她低下头,在政安耳边轻声说:“貌美的世子爷!我不会路过凤族的!但我保证会想你。”
政安一时语塞,家圣拍拍政安的肩,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霸道的吻后,潇洒的离开。
政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了许久许久,久到滚烫的耳根冰冷下来,久到脸颊的绯红淡去,久到咚咚的心跳平稳。政安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被一个魔界女子不负责任的调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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