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涧,青石铺路,寒水寺静静地隐没在黑夜之中。
无双离开药王谷之后,没有直接回无双城,而是转道去了寒水寺。
月夜风静,秋虫蛰鸣,无双进入寒水寺的后院就看见无心正在禅修。
“无心,入夜叨扰你。”无双背着剑匣,站在阶下。
无心睁眼看了看,半握着佛珠手串,做了个请的姿势:“难得有人来看和尚我,坐吧。”
无双放下剑匣坐到了蒲团上,双手合十向无心行礼,缓缓道:“我有一事相求。”看对方微笑不语,便继续道:“我想学虚念功。”
无心确实没有预料到少年剑仙会做此请求,不解地问道:“以你的天资已是这江湖凌云绝顶之人,又身怀无双剑诀这等至高武学,不应当还想学他派功法啊,而且虚念功强于吸取他人功法,你应该不是贪恋此等捷径之人,想学这虚念功,应该不是为了自己吧。”
无双沉吟了一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控制不住大明朱雀,只能选择境界跌落或者以身殉剑,我的一身功法得留在无双城。我想练的,是虚念功的逆转之道。”无双的脊背挺直,但眼眸中的光彩却随着烛光跳动明明灭灭。
无心半掌合在胸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对无双道:“虚念功难以掌握,亦被世人称作魔功,我无意于藏私,但此本功法早被毁去了。”
无双不言不语,微微阖上了眼睛。
无心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站起身来,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手札放在无双面前,“我一向佩服你的自律自持,否则早就被魔剑损坏了心性,也不会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成为剑仙,我相信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这是我誊抄的爹爹的手札,里面有虚念功的心得记录。但我希望你无论如何不要像他一样进入鬼仙境。”
看着眼前的手札,无双放在膝盖上握拳的手松开,拿起了手札,抬眸看着无心问道:“无心,你放得下天外天,放得下寒水寺吗?”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无心微笑着看着眼前人:“若你此前问我,我必狂妄地回答你一句我无心护得了所有想护的人。但现下我会说,人人自有轨迹,做你认为最好的选择便可。”
“年少时总是狂妄,我亦如此想。”无双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容,“谢谢你的手札,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无双离开寒水寺,便直接回了无双城,将自己关入城主府邸,日日夜夜在抚星楼参悟闭关。
华锦回到药王谷已有多日,奇怪的是药王一直没有回来。刚开始华锦也没有多想,师傅总是四处云游,也许在回药王谷的路上又一时兴起去了别处。但等了一个多月,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华锦越来越担心师傅。
这一日华锦又到山下小镇,收到了温妙妙寄过来的信件和一些岭南草药。信件上说了温独酌是服下了假死药才骗过的录七淼,最后温妙妙姐弟二人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回了北离让药王治好,因此很感念药王救命之恩,特赠予名贵药草;又问了华锦冬日是否在药王谷,想要来做客一起过冬。
华锦回信说了药王迟迟未归,请温妙妙联络在外的温家人帮自己问问师傅的下落。想了想又去信一封给萧瑟,请他帮忙问问百晓堂有没有师傅的下落。最后又写了一封信给无双,问他近日的进展如何。
回了药王谷,华锦坐在自己常坐的秋千上,踮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地,心中陷入思考,“以往师傅虽然也四处云游,但总会写信告诉我,这次明明跟司空城主说了要回药王谷,又比我早出发,但为何迟迟不归。我受到那么多次追杀,师傅他难免也要被人盯上,万一贼人仍然不肯死心怎么办。”
华锦越想越担心,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立刻下山找师傅,还是再等等回信看是否有师傅的消息。
又过了六七日,秋日渐没,凉意更甚,华锦收到了萧瑟的回信,“见信莫急,我收到百晓堂消息,药王于半月前曾现身于溧水南岸江村镇义诊救治数人,后又被顾氏剑宗请去。药王一路皆有踪迹,想来应无事,探得人现在何处再去信于你。”
华锦放下信笺,溧水南岸再到顾氏剑宗确实是在雪月城回药王谷的路上,而且离药王谷也不远了,她想了想决定往这条路上去迎他。
她先去信一封告诉温妙妙姐弟,自己要先离开药王谷,如果要回去会提前写信告知二人。又留书一封告诉师傅如果他与自己错开了,请在药王谷等徒儿。
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腰间挂着绕指柔就出发了。
华锦一路走去,天越来越冷,很快穿着下山的单衣就受不了了,一路上又收些诊金当做旅费,在镇上集市给自己买了一件带毛领的斗篷将自己裹了起来。
没想到直到顾氏剑宗还是没遇到师傅,只能上门问问药王的去向。
顾氏百年来以剑立身,广收门徒,在江湖上颇有些美名,因此门头宽阔,蔚然气派。
门童报告管家说药王的高徒来了,管家忙不迭地将人请了进去。
厅堂之上,顾氏管家恭敬地奉上了一盏热茶:“华小医仙破解奇毒,解江湖围困,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家少门主稍后就回来了,请略坐坐,喝杯茶水。”
华锦微微点头,“管家,我想问问我师傅是否还在府上?”
“药王前辈前几日是在府上,但已经走了有六七日了,华小医仙此行是专门来寻药王的吗?”管家边回想着边问道。
“走了六七日。”华锦喃喃了一句,那应该都快到药王谷了,可自己一路行来也不曾见到,难道是错过了?又继续问道:“师傅有没有说要往何处去?”
管家摇摇头:“药王并未多说什么,我家门主得了重病,听说药王曾在江家村现身,便派人前去请他,药王到了之后立刻为门主诊治开药,效果极好,药王说继续服药即可,他还有要事不再久留便走了。”
华锦刚要再问,门口便通报说顾少门主回来了。很快,走进来一个年轻人,身着青衣,头戴银冠,刚进门厅就向华锦遥遥行了个礼,边走边说:“小医仙,多谢药王救治我父亲,还未来得及报答药王,请小医仙在府上多住几日吧!”
“顾公子,我此行是来寻我师傅的,既然师傅已经离开了,我也要继续上路去找他了。”华锦朝着顾氏少主还了一个礼。
“我姓顾,名承风,小医仙叫我承风就好。”顾承风笑着坐下,命人给华锦多上一些点心。
“顾公子应当比我长几岁,我怎么可以直呼名字。”华锦站了起来,打算告辞。
有个丫鬟上来禀报,顾氏管家听取禀报后,与顾承风耳语几句。
顾承风急忙站了起来,“小医仙,刚刚照顾我父亲的丫鬟来报,说病情有所恶化,能否劳烦小医仙诊治?承风愿意奉上一匣百年珍珠作为诊金。”
华锦抬手阻止道:“不必了,带我去看看就好。把我师傅开的方子也拿过来。”
顾承风亲自引路,华锦看到顾门主躺在病榻之上,神色颓靡,皱了皱眉,既然师傅认为已然无事,怎么又会病至如此。
华锦上前把脉,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展开随身携带的针灸包施了几针。顾老门主好转了一些,半坐起来感谢了华锦,又感谢了药王对他的诊治。
“少门主,药方拿过来了。”边上一个丫鬟恭敬地将药方递上,顾承风亲自转递给了华锦。
华锦认真审视了药方,药方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会又加重病症呢。
顾承风认真回想了父亲最近几日的饮食起居,“父亲这几日都在房中静养,并未出去,饮食上也按照药王嘱咐以清淡为主。”
旁边的丫鬟似乎想到了什么,向顾承风行礼,并禀报道:“少门主,老爷说想吃水芹,便上集市买了一些,这是新增的菜色。”
华锦一听,琢磨道:“水芹,叶似芎,花白无实,性辛、甘、凉,平时吃了也无事,只是这药方上已有相似之物,若再多食水芹,可能会引起药性偏转,但也不至于加重病症,至多使得药效减弱。”
顾承风急道:“烦请小医仙救治!”
华锦又思虑了一会,“将那水芹拿来我看看吧。”
在等待的时候,华锦请人备了笔墨,开始拟新方子,原来的方子也放到一边作为对照。
原来的药方也是典籍上的方子增改的几味,并无什么问题,若要换新方也未必更好,华锦思虑之间,想着自己若要改几味药,又会用什么呢,师傅改这几味药应当是为了更贴合顾老爷子的病症。
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最后的一味药,百草蓟,不该啊,这味药效果虽好但北离少有,价格昂贵,师傅怎么会用这味药呢,明明有其他的药就可以替代,虽说顾家负担着百草蓟也容易,但这味药从未见师傅用过。
丫鬟将水芹呈了上来,华锦检查了一番,羽状分裂,叶缘锯齿,拿着轻轻嗅闻了一下,“这些,有些是水芹,但有些不是,气味不对,只是长得很像,可能是鹅啄草,含微毒,只禽类喜食。”
“这药方上的百草蓟,与这鹅啄草有相克,很可能是这个原因才会导致你父亲的病情加重。”华锦对着顾承风解释了一番,“我再拟个新方子吧。”
华锦将新方子交给顾承风,也不愿意再多留,只是问他,“你可否描述一下所见到我师傅的样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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