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松是最后一个到的。
“唯一”两个大字在夜幕下闪闪发光,门口零星站着几个出来透气的人,看到他走进去,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他的背影。
林海川正被一堆人起着哄灌酒,看到盛知松就像看到从天而降的救星,连忙扒开旁边人搭过来的手臂,起身走过来。
盛知松提着拿铁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又喝不了酒,你非叫我来干什么?”
林海川搂过他肩膀,带着他往里面走,“你不喝酒也不耽误你成焦点,谁还能顾得上灌我酒?”
这酒吧老板是林海川朋友,曾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分手后对前任念念不忘,于是开了这家酒吧,叫“唯一”。比普通酒吧稍微清净点,但也就是稍微,灯光音乐一个也没落下。
林海川知道他嫌吵,每次都选最角落的卡座,人不多还清净,这才请得动这尊佛出山。
卡座里六七个人正在摇骰子,看到他俩来,也不玩了,挪了挪位置让他俩坐中间。
盛知松从过来到坐下,身上就黏了周围不少目光,太明显,连其他人都感觉到了。
他只当没看见。
有人打趣道:“盛哥今天穿这么显小,装嫩啊?”
林海川接话,“他就这么心机,你才知道?”
盛知松笑了一声,“一边儿去,我不是一直这么穿?自己老了别嫉妒别人年轻。”
林海川其实比他小几个月,但因为长相比较显老,加上前两年仗着年轻,总熬夜泡吧,导致年龄上来了头发下去了,总让人以为他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
听完这话他当即不干了,把拿铁塞到盛知松手里,“你大爷盛知松,赶紧喝你的小糖水堵住你这张嘴!”
林海川说的没错,他们这一堆人里,最受欢迎的就是盛知松。
抛开长相不谈,他这种面子功夫极好的斯文败类就招女生喜欢。跟他熟起来之后,又发现他的性格出乎意料的好,大学四年里几乎没人见他挂过脸。这种大大方方又好脾气的人到哪都是焦点。
话题跑到盛知松身上,确实没人再顾得上跟林海川拼酒。
“老盛来这么迟,怎么办吧。”
盛知松不爱来这种场合,而且酒精过敏,这些老同学却每次聚会都想叫上他。他十次有九次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剩下一次是看在林海川苦口婆心劝说的份上才勉为其难答应。
不过每次来他并不守时,特意等酒席过半才提着自带饮品悠哉悠哉的到场,因此总有人提出一些喝酒以外的点子算作惩罚。
盛知松也不大在意,一个惩罚换酒席过半,不亏。
他往后一靠,打开拿铁喝了一口,“又想出什么馊点子了?”
楚尧搓手笑了两声,“隔壁卡座有个妹妹挺好看,你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呗。”
“你拿我当许愿池王八呢?”
“哪儿啊,我要有你那张脸还用得着要吗?姑娘们排着队等我给呢。”楚尧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递给他,“再说了,大学四年光看你被要微信了,在座的谁不想看看老盛要别人微信的画面?”
话落其他人附和着。
“就是啊,大家都想看!”
“快去吧盛哥!”
“看盛哥怎么散发魅力!”
盛知松接过手机,瞥了他一眼,站起身。
楚尧给他指人,“就穿白裙子的那个。”
盛知松倒了杯酒端过去,走到那女生后面,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女生转过来,就见盛知松面上带着刚好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睛在酒吧昏黄的氛围灯下闪着亮光。
“你好,我可以替朋友向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女生的脸瞬间涨得绯红,顾不上他说的是替朋友,稀里糊涂就点了头。
交换完联系方式,盛知松把手上的酒杯递给她,笑着说:“谢谢,这是请你的,你今天很漂亮。”
林海川看得目瞪口呆:“替别人要的也给啊?”
旁边女生头也不转地回他:“你信不信,她给楚尧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问盛哥的联系方式。”
十一点十五,于听眠总算清点好了货物。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看了眼时间,还赶得上门禁,关好大门往地铁站走。
不到十月,夜晚的风吹过他的发梢,还带着夏天的余温。
大街上没什么人,因此不远处饭店旁边站着的两道身影就格外显眼。
“肖敛,我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那天晚上是我不对,你需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但咱俩真没可能。”
肖敛蹙着眉,白嫩的脸衬得嘴唇格外红润,他抓着乔柑手腕,声音楚楚可怜,“乔哥,我这么喜欢你,你真的忍心吗?你跟于听眠已经分手了,他不喜欢你了,那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乔柑有些焦躁地挣开,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做个了断,郑重地说:“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不喜欢你,没办法和你在一起,听懂没?我们……小眠?”
于听眠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只是路人经过,却还是被发现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开口:“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
“哎别,”乔柑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你别走,我们聊聊吧。”
“乔哥……”
乔柑头也没回,“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等肖敛的目光在他俩身上徘徊许久,带着不甘离开后,于听眠才开口,“想说什么就快点,我赶时间。”
乔柑的眼神看起来很悲伤,他说:“你还没消气吗?”
于听眠错愕地抬眼,“你以为我是再跟你闹脾气?”
他愣了愣,看到乔柑不解的眼神,自嘲地笑笑,无论自己多么严肃郑重地告诉乔柑两人已经分手了,在他眼里仍然是轻飘飘的一句生气就一笔带过。这种无力感就好比对牛弹琴,他第一次对乔柑产生这种感觉。
“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于听眠挣开手腕,无比失望道:“既然分手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于听眠,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离开的脚步顿住。于听眠在这一刻,发觉自己这段恋爱谈得太过失败。
都已经分手了,另一半却依旧停在原地,疑心自己的感情。
也许自己还是不适合建立恋爱关系。
他摇摇头,额前的发丝凌乱,挡住了眼睛,白色短袖被风吹着,勾勒出他清瘦而紧致的腰身。
“我的回答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你只相信自己认为的。”
酒店那天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二点。
这个点已经赶不上末班地铁,宿舍也门禁了,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先走了。”
乔柑还想上前,远处却迎面走来两人,有说有笑,他不愿让人看热闹,只好放弃。
“楚尧这个畜牲,明明都没人想起来了,他非再提继续摇骰子,又灌老子这么多酒。”
“都说了我来也没用,下次别叫我。”
林海川不应他,他手搭在盛知松肩膀上,勉强维持平衡,“你车呢?”
“前面。”
盛知松看着前面瘦削的白色身影,总觉得眼熟,脑子里却对不上号。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被林海川摁着肩膀拽了回来。
“往哪走,这不是你车?”
“我车不载人了,”车窗缓慢降下来,露出司机抱歉的笑脸,“这个点该下班了,我也不顺路,不好意思啊。”
于听眠本来想回学校周围找个宾馆睡一晚,奈何这个点本来就难打车,好不容易碰上一辆,还下班了,只好重新回到猫咖附近。
下午太忙没时间吃饭,直到现在松懈下来才察觉到饥饿。他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让店员加热过后,找了个窗边位置坐下,缓慢地剥着包装纸。
已经深夜了,店员伏在桌子上浅浅地打盹。
便利店对面是栋小区楼,只有零星几家窗户还亮着灯,世界好似在夜晚沉寂下去。
店里空调温度调得低,于听眠有些冷,手上加快速度,却不小心被刚出炉的三明治烫了一下。
“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乔柑的话刺耳的回响着,他忽然记起,也是深夜,也是便利店窗边。
他第一次遇见乔柑。
母亲去世之后,于听眠一个人打点完了母亲的身后事,经济压力骤然压在他身上。
父母离婚得早,母亲去世之后,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只能一个月打三份工,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忙得像个连轴转的机器。
火锅店晚上生意火爆,基本上凌晨才能下班,宿舍有门禁,因此他只有周末才去。下了班后就去网吧,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去给小孩补课。
有一天,他刚打扫完店面,下班已经快两点了。下午忙得脱不开身,他没时间吃饭,只好这会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填填肚子。
那会儿是冬天,于听眠穿着厚厚的棉服,脖子上裹着妈妈亲手织的蓝色围巾,坐在窗边安静的剥着包装纸。
便利店的灯光温暖又明亮,空调运作的声音呼呼作响,街边的路灯孤独地立在那里。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松懈下来的躯壳忽然裂开一道缝,连日的疲惫有了突破口,在这一刻成倍涌来。
他突然很想,很想妈妈。
自从母亲去世,一大堆琐事绕得他脱不开身。于听眠四处借钱,勉强为她办了场体面的后事,又马不停蹄的开始打工赚钱,好能尽快还账,攒下学费。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沉溺在悲伤中。
直到现在,夜深人静,于听眠一个人坐在这里,积压已久的想念终于如洪水般决堤。
他把下巴埋进柔软的围巾里,脑海中无法抑制的想起母亲坐在窗边,仔细地织着一针一线,阳光透过玻璃撒在她柔和的脸庞。
乔柑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他轻拍了拍于听眠的肩膀,看到他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不由得怔了一下。
“有事吗?”
听到于听眠带着鼻音的询问,乔柑回过神,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
“那个……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我朋友让我过来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于听眠此时情绪欠佳,他勉强笑了笑,“抱歉,你找别人吧。”
收到拒绝的回复,乔柑本该就此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又问了一遍。
“就当帮我一个忙,我请你吃东西!行吗?”
乔柑眼睛亮亮的,带着期待和乞求看向他。
那忽然让于听眠联想到从前家里养的小土狗。
那只妈妈在雨夜抱回来的浑身湿漉漉的小狗,每次犯了错被教训的时候,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妈妈总会心软。
三明治温度还没散去,于听眠握在手里太久,灼烧感后知后觉涌上来。
他被烫了一下,惊觉自己方才竟然盯着他的眼睛走神,而对方竟也一错不错的同他对视着。
于听眠偏过头去,手却无法控制的从口袋摸出手机,他说:“好。”
回忆部分是前男友的戏份 剧情需要喔 下章就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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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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