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无恙。”司浮一把抓住宿无恙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可以卖给别人,我只给你画。”
宿无恙敷衍地点头答应。
反正我攒起来,等把你送走了我再去卖掉,你也不知道。
突然,司浮皱着眉嗅了嗅周围:“我好像闻到了方安的味道。”
宿无恙一下子来了精神,左右看看,却是一个人也没看到。他转回头来,看司浮还是皱着眉,问道:“哪呢?”
司浮抬脚跺了两下地:“在这下面。”
宿无恙一下子张大了嘴:“您……逗我呢?”
“没有。”司浮伸手敲了敲地面,“刚刚突然出现的。”
宿无恙也学着司浮的样子,敲了敲地面。
实心的。
宿无恙有些茫然:“你的意思该不是说方安已经长眠于此地了吧……”
司浮瞥了宿无恙一眼:“没看出来。剃了胡子,人也变得文艺起来了。”
宿无恙只觉得司浮的眼神和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当然,也可能是司浮根本不屑于隐藏对他的看法。宿无恙不甘心地又敲了敲地,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司浮在拿他寻开心,因为地面真的是实心的。
正当宿无恙还在想着要不要再看看地面上是不是有什么玄机的时候,司浮开口了:“我建议你躲得快一点,远一点。”
宿无恙抬头看看司浮站在那根本没动,他心说你自己都不动还想骗我。
宿无恙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哦。”
话音刚落,宿无恙就有点后悔了。因为纵使他的脑子告诉他绝对不要再信这鬼说的哪怕半句话,可他的身体却很想按照司浮说的做。
宿无恙暗中和自己较劲:别动,刚说完不信,要是现在动了就太丢人了。
宿无恙咬咬牙,努力忽略心中的不安,将自己定在原地。
忽然,宿无恙觉得脚下的地一阵颤动,他低头一看,一颗脑袋从他面前不远处的地里钻了出来。就像雨后的春笋,直直地向上冒出来。先是脑袋,再是脖子,直挺挺的,好像被什么顶出来一般。
但是地却一点没动。
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人并不是从地里钻出来,而是叠加在上面。
宿无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虚地瞥了眼司浮,看司浮似乎没注意这边,他默默往后蹭了一步。
只是他刚往后挪了一点,就撞上了什么,坚硬得像根钢筋。他撞得脑袋生疼。
宿无恙回头一看,身后也有个刚钻出来的人,他刚刚就是撞上了这个人。
这人几乎是贴着他钻出来的,离得很近。宿无恙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石雕,而且石雕冰冰凉凉,摸上去有种金属独有的生涩感。一股难闻的金属味从手上传来,原来是铜做的,难怪每一个钻上来都这么僵硬。
就这摸了摸铜人的工夫,宿无恙再转过头来就发现他四周都隐隐有人要冒出来的感觉。
宿无恙喉结一滚,要完。
他现在后悔了,他真的应该听司浮的话。
这些人从地下钻出来,一个个出现的位置都没有规律,且不说是铜人,就算是这么多活人这么轮流撞他,他也得被撞出些内伤。更别提金属的,万一要是有个从他脚底下穿出来,他毫不怀疑明年今日他就会挂在墙上,黑白永远定格的那种。
宿无恙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符,却在摸到空空的口袋时,突然想起来:他带的符早就被水泡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宿无恙眼看着一个一个的人钻了出来,认真翻找着自己的记忆,他记得他学过缩地诀的,但他越是使劲想,越是想不起来。
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人了,宿无恙脚下的地面也隐隐地有了震动感。
宿无恙有点绝望,他不想死,至少不想背着鬼债死。
忽然他听到司浮的声音:“宿无恙,跟着我的动作。”
宿无恙抬眼望去,明明是隔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他的视线却仿佛不受任何阻碍一般,司浮的动作在他眼中格外的清晰。
司浮的双手上下翻飞着,动作很快,几乎结出了虚影。这速度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可是宿无恙下意识地就跟着司浮做着同样的动作,竟能完全同步,毫不费力。
宿无恙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在本能地跟着,却一个手印也没有错。最后一个印结成,他闭上了眼:“开!”
宿无恙再睁开眼便站在了司浮身边。
刚刚他站着的地方已经钻出了半截人,如果他慢上一点,或者是结错了一个印,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肉了。
宿无恙心有余悸,看着那一群僵硬的人,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恭恭敬敬对着司浮拜了一拜:“刚刚,谢谢你。”
司浮挑了挑眉,似是有点惊讶。
宿无恙看着司浮的表情,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自己在别人眼中难道是个很没礼貌的人吗,怎么道个谢还能把人惊到?
不行,别的就算了,人品不能有污点。
宿无恙想了想,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形象扭转过来。于是他望着司浮,又拱了拱手道:“你刚刚救了我的命,就算你是鬼,我也得报答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司浮不说话,他觉得宿无恙有点不正常。
宿无恙不说话,尽可能用眼神传达他的真诚。
俩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宿无恙看着司浮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眼睛都酸了,真的忍不住了。
“你怎么了?”异口同声。
宿无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有点疑惑:“什么意思,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怎么突然要报答我……”
宿无恙无语了,司浮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他到底在这个鬼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啊?
“穷,傻,废,倔……”
“啊?你说什么?”宿无恙看着司浮的嘴在一张一合。明明是很帅气的长相,但说出来的字怎么每个都不太对味?
司浮顿了一下:“哦,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我刚刚……没说话吧?”宿无恙犹豫着小声嘀咕,他突然对自己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力不自信了。他记得自己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怎么就说出来了?
“你没说。”司浮歪了歪头,“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想法。看你那么纠结我觉得……”
宿无恙赶紧摆手:“大哥,没必要,真没必要!”
“哦,好。”司浮乖巧地闭上了嘴。
宿无恙已经郁闷了,他真的要抑郁了,这过得什么日子啊,他当了这么久的灵师,没听说过鬼能读心啊……
宿无恙背过身去,弯着腰把自己折叠起来,一想到他这些天脑子里跑过的马,再想想这千年间他心里没把门的吐槽,他没脸见人了。
宿无恙觉得他不如刚刚被铜人戳穿,至少不会经历现在的煎熬。
宿无恙现在什么也不想干了,他也不想说话,只想在这个洞里生根发芽,自此人间蒸发。
他用手一下一下地戳着地,他觉得自己上不去了,就算上去了,也要每天被其他鬼神嘲笑……真的很绝望。
司浮犹豫了许久,直到宿无恙在地上掘出了个小土坑,他才开口:“其实……我也不是能读心,我只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人不行,所以你也不用这么……难过。”
宿无恙并没有觉得好一些,毕竟这千年间他吐槽最多的就是司浮,还都被这个司浮本鬼听了去。他没精打采,扯了扯嘴角:“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不介意,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介意。”
宿无恙炸毛:“你怎么还在听啊?非礼勿听懂不懂!”
司浮点点头,不再说话。
宿无恙一个人垂着头坐在地上许久,一直没听到司浮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司浮也不是故意膈应他,也许应该和司浮道个歉。
他转过头去,却发现那群人已经不见了,只剩司浮一个人低着头杵在那里。周围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了下来,直冷得宿无恙打了个喷嚏。
宿无恙走到司浮身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好像没跟谁道过歉。要是方安在这就好了,他比较有经验。
宿无恙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活了千年的鬼哪有那么矫情,你自己不放在心上就没事。”
另一个说:“那可不行,做错了就是要承认。”
先前那个又说:“男人的自尊……”
宿无恙都没有再往后听,直接采取忽略的方案。毕竟这个“自尊”俩字就是他的软肋。
于是宿无恙清了清嗓子,打算和司浮说说找方安的事情:“符没了,咱们两个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方安?”
宿无恙问完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他以为司浮还在生气,于是叹了口气,决定暂且先把面子放在一边,这也没别人,还是先找补一下里子吧。
“司浮,对不起。”还是没有回应。
宿无恙抬眼仔细一看,司浮的脸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如同一块灰色的石膏。很快这种僵硬顺着司浮的身体蔓延,脖子,肩膀,也被这种灰色覆盖了:“司浮???”
转眼间,司浮整个便成了一尊石像。而后石像表面迅速地冒出油脂,将整个石像包裹住,透着一股金属的感觉。
这不就是刚刚见到的那种“铜人”吗?
宿无恙右眼皮一跳,要出事。
不管怎么回事,他也不能把司浮扔在这。
宿无恙弯下腰,把司浮扛在背上。石化的司浮直挺挺的倒是好扛,就是这个重量……
宿无恙苦中作乐:“你该减肥了。”
飞机上极限码字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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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地下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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