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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看来还真防着点你。

“先上去休息,和我置气,能有什么好下场?”

是啊,每一个和他置气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她低头不说话倔强的样子,裴序秋伸手脱了西装外面披着的大衣,身影高大,“附近的酒店要提前五天预定。”

他云淡风轻的下了最后的判书,明月提起裙子,咚咚咚的往楼上走,地板被踩的一下下响。

裴序秋眯眼往楼上看,只穿了一件最单薄的衬衣,宽肩窄腰“明月,再踩楼要塌了啊。”

换来的只是她更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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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没有名气默默存在的歌手活路越发少了,一上午下来,明月跑了好几家录音棚,最后敲定成一家小型的初创工作室。

京城这个地方,最不缺乏的就是高学历,明月抱着膝盖把简历折起来,腿越发疼的厉害,附近的房子价位高到吓人,她走不动了撑着点力气在休息。

裴序秋一辆红旗上下来,长腿刚迈出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简历被风吹到地上,小姑娘抱着膝盖,孤零零埋着头坐在他家台阶上,黑发被风卷着,闪着淡淡的光。

他弯腰抻了下裤腿,把简历捡起来,看到上面穿着白衬衫青涩的一张证件照,纸张被捏的皱巴巴,他耐心的一点点抚平。

明月半天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往旁边挪了一点,才抬起头,“你怎么在这……”

一扭头,简历已经被他叠成一架纸飞机了。

她呼啦一下抢过,杏眼瞪的圆圆的,“你拿我简历干嘛。”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气浮动着春天绵软的气息。

裴序秋恍惚了半秒,忽然回头问“还会煮皮蛋瘦肉粥吗?”

莫名其妙的打岔,明月收回目光,垂下眼睑。

下一秒听他说,“住这儿,接着煮你的粥。”

她前一秒还在为今晚一千多一晚的酒店忧愁,默默把手机屏幕按灭。这几年,都不在京城读书,自然连半个朋友都没有。

而后看见裴序秋不冷不淡丢过来的眼神,“看什么,要对我图谋不轨?”

“……”

他压低声线,“看来还真防着点你。”一句话说的明月脸顿时通红。

裴序秋站起身,直截了当,生怕她下一秒拿话搪她似的,一骨碌从她手里拽过行李箱,干脆利落的进了屋。

明月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男人提着行李箱没两步已经抵达了二楼,“工作慢慢找,先别着急。”好像碰上她了他话也能特别多,“你刚才国外回来,可能还不适应这边,叫李宇带你……”

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会儿,一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不在,浅蓝色的身影正趴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很淡。

目光好像是落在了他那间房间里,光是书,占据了半壁江山,灯火明朗。

“我说呢,合着……想跟我睡同一个房?不会记挂我七年了吧。”不冷不淡的声线愉悦揶揄,好像真的如他先前所说,图谋不轨。

明月慌忙摆手,被他这么一点,耳朵也跟着泛起诱人的红,“没……我没有。”

她现在别无选择,想着先应下来,后面收到第一个月工资下来再搬走,乖觉的有了寄人篱下的自觉,“那你现在要喝粥吗?”

“今天先不做了,从明天开始。”她眼底乌青重的像是半夜去杀了人尸体没处理干净。

明月冲他点点头,慢慢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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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竟然还做了一个古老的梦。

梦见他们都还在上高中,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裴序秋就在那个小小的办公室,夏日里暑气未散,他蹙着眉鼻尖挑着那道题目神色有些不耐,

“这么简单的东西,要我说几遍?”天气热,他额上浮起一层细汗,喝了口水声音低了些,“挨老陈一个巴掌就老实了。”

老陈就是明月班上那个两百多斤的物理老师。

明月刺啦一声,凳子往前挪了一下,笔尖划的一下,漏了裴序秋一□□的墨。

墨迹在白色裤子上迅速晕开,裴序秋吸了口气迅速站起身,拿纸的动作又好笑又好气,气急败坏:“明月!”

明月淡淡看他一眼,“对不起啊。”

裴序秋没辙,又讲了一遍,笔尖恨不得把纸戳破,“听懂没?

出来的时候,李想和一群打篮球的男生恰好路过,整整盯着白色裤子□□中心那块墨迹十几秒,才“靠!”了一声。

李想扯着笑意:“啧啧啧,不对劲!”

他那时青涩,却生的极为白净,个子又高。因此格外招女孩子喜欢。

升国旗的时候手臂一扬,五星红旗迎风猎猎,他身子板正,彼时正值17岁,站在红旗下英朗朝气的像是宣传短片里出现的主角,是风华正茂这四个字的最佳诠释。

然而,明月不怎么敢奢望肖想这样的人,他跟她大概率不是一路人,她都懂。

“听懂了。”

“听懂了?那你给我讲一遍.”

明月就冲裴序秋不好意思的笑,心虚又讨好。

醒来的时候窗纱飘动,明月坐起身,扭头看了一会天花板的吊灯。

如梦初醒的,意识到……这是裴序秋的家。隔着七年,她踏进裴序秋的地盘了。

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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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安静的泊了一辆黑色红旗,李想在副驾驶啃包子,定睛一瞅,竟然从裴序秋的房子里看到一个美女走出来了。

李想趴低身子,猫着腰看,一小姑娘穿一身白色西装裙,露出的小腿笔直纤细,一张小脸清秀,正往外面走,好像还在回头跟裴序秋挥手。

树影遮住了明月的脸,他看的并不真切,没看到脸。

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要知道他这位同僚可是出了名“基佬”,平常身边那是半个女人都见不着。

白皙的指尖衔着一件行政夹克外套,裴序秋穿一身白衬衫,黑西裤正从里面出来,显然是看到不远处泊着的红旗,眉头微微扬了下,弯腰坐进去了。

“卧槽,你有情况啊秘书长!”李想降下车窗,八卦之火迸发,“怎么个事儿,犯错了?”

犯错……?

裴序秋蹙着眉把他的头推开,淡淡蹦出两个字,“滚。”

这人多挑啊,从来不让人在车里吃东西。

李想靠在车门边几口咬完了包子,甩着两只油手笑,“刚刚从你屋里出来那姑娘,谁啊……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裴序秋闭了闭眼,看起来忍了许久还是憋不住嘴角溢出一点笑意,看起来愉快极了,“明月。”

李想嘴巴张的大大的,包子都差点掉出来,“哪个明月?”

得了裴序秋一记眼神。

“白月光杀回来了?卧槽艹艹艹”

李想说话就一惊一乍的,跟裴序秋根本就不是一个性格,平常就属他在厅里话最密。嘴甜会说话,蛮受年轻小姑娘喜欢。

裴序秋白了他一眼,被他一会儿大吼大叫的吵的脑仁疼,“话太密,就去把舌头割掉。”

看他这个如沐春风的样子,李想都不好意思戳破他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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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时候真奇怪啊,明明有时候两个人远在天涯,可是下一秒又能同在一个屋檐下。

人有时候更奇怪,可以思念一个人思念的想死,却也能忍住半点不联系。

裴序秋进门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的像陀螺,明月穿着毛拖鞋,正踮着脚往热气腾腾的锅里加点什么,蹙着眉认真的不行。

他忽然怔在原地许久,恍惚的好像看见了17岁的她。

扎着高马尾,笑起来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点亮,小脸总是红红的。

看起来又乖又好欺负,实际上大概只有裴序秋知道,安静的躯壳之下藏着的是绵软的刀。

裴序秋不自觉发笑,拎着西装外套走近,看一锅黑糊糊的不知道正煮着什么。

“你要毒死我倒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明月听到声音回过头,才知道他回来了,她手里拿着锅铲,被他这么一说,心虚的很,“我……没想毒死你。”

裴序秋叹了口气,把人往旁边牵了些,挽起西装袖子,“放着我来吧。”

他从锅里舀了一勺汤,低头轻嗅了嗅,看上去像是要喝一口,明月慌忙扯住了他的袖子,“别……别喝了吧。”

她是个有本事的,能把鸡汤炖出一股子中药味。

后半场,裴序秋低头切菜,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侧脸如画家笔下精心描摹的一般好看,明月安静的洗着两个西红柿。

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莫名的有几分随和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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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纱,在地板上打下斜影。

这个地方,像语文课本里描写的一般金碧辉煌,可是却也真的遍地金子。她从一个慢节奏的三线城市来这儿,加班到凌晨三四点,从来都是家常便饭。

轰隆一声雷,划过黑寂的夜空。

裴序秋忽地被惊醒,从床上坐起身,唇线绷的笔直,忽然翻下床往楼上跑。

直到,看清床上窝成一小团的姑娘,清瘦的小脸上都是疲惫,他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脚上传来冰冷的温度,裴序秋低头看了眼,轻轻松了一口气。

明月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床头,一只手还搭在鼠标上,电脑屏幕在黑夜中投射出冷光,她阖着眼却已经睡着了。

裴序秋安静的走近,把她的手轻轻放进了被窝,托着后背调整好了姿势。窗外有细雨往里打,他掩上了窗户,坐在她床头出神。

他忽然好想一个跪在地上大声的笑两声,盯着人安静的睡颜,又有些眼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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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雨水多,暴雨初降,天地晦暗。

黑色奥迪安静的泊在路边,细雨从窗外打进来,沾湿了矜贵的衬衫面料。

男人利落的眉眼,两鬓的黑发削的极短,目光投向窗外。

有一姑娘正给人擎着伞,看样子大概是给自己的上司,半边肩膀都湿透了无半点怨言,却固执的把伞举的高高的,不让人淋到雨。

笨拙的雏鸟。

姑娘旗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腰线,掐出婀娜的身姿,却因为被雨打湿,有些狼狈。

裴序秋多看了两眼,转了转无名指上的素戒,对开车的下属轻声开口,“把这把伞给对面那个姑娘。”

李宇是个有眼力见的,这些领导有时候说话都拐弯抹角心思不是很好猜,但他跟的这位领导平日里都格外好说话,话不多,为人处世很冷清,很少能看到他这样低眉认真看女人的样子。

大概是怜香惜玉吧,李宇不敢多想,踩着雨水把伞送过去,“雨太大,姑娘你自己也撑把伞。”李宇犹豫了下又补充道,“我们领导说的。”

明月一恍惚,目光朝车窗这边打来,眼前隐约浮起一张熟悉的脸来,轻轻眨了眨浮着水花的眼睫,看到了那辆黑色奥迪熟悉的车牌,京A8888.

她刚想开口感谢,李宇已经走了,黑色奥迪驶远。

明月站在大楼门边,身影单薄,却紧紧握紧那把黑色雨伞,一时心绪有点复杂。

陆骁白从大堂出来,冲她招招手,“明月,走了。”

去试下场地,录首歌试试,看看这姑娘水平,也不是什么人他都要的。

她乖乖的跟上,安静的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飘散的雨丝划过玻璃窗面。

车停在一个貌似是会所的地方前,明月朝里走,忽而隔壁传来一声苍老洪亮的声音,“下面我们有请秘书长发言,说两句。”

新批下来一个贫困县改革的任务,大批种植当地农作物,还是投入光伏发电,意见很不统一。

明月不由顿住了脚步,隔着后面的一扇透明的窗看他。

裴序秋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如今两鬓的发推高,露出硬朗的眉眼,胸前一枚党徽,梨花木桌上摆三个显眼的字在红色纸牌,裴序秋。

他微微欠身唇凑到了话筒边。

明月听他吐字清晰,铿锵顿挫。好像回去了那一年高三,他站在高台,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黑发之下,剑眉星目,修长的指尖衔着发言稿,语气闲散,好像只是在聊天。

“各位同学,或许虚度光阴一时爽,人到中年拧螺丝可就是追妻火葬场。”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那好像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但明月又觉得只是刚刚放学,站在2班门口小心朝里看了两眼,一群男生轰然推开门,又吵又笑的吼了好几嗓子。

他肩上搭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笑着朝她走过来,拿了个物理书,“呦,明月等我呢。”

“叫声裴老师听听。”

她白他一眼,指尖的物理试卷却被攥的泛起皱痕。

恍惚之间,明月往前走,握紧了拳头。成年人的世界跟她当年自以为是的17岁,什么都不一样了。她低下头好一阵,腿站的太久,隐隐约约又泛起疼。

移一下脚步都有些艰难,明月喘了两口气,靠在墙壁上揉了揉膝盖,目光慢慢黯淡下来。

他那种人,年少时就是风云人物,如果如今过的不好反而奇怪了。这些人,生来就是好像被老天偏爱的。

只是明月想,她怎么就把自己的人生给过成这样了呢……

里面椅子刺啦一声响,好像是全体起立,掌声雷动,会议结束的声音。

明月眼眶湿润,她想赶紧加快脚步离开,可是却跑不起来,忍着疼移到了拐角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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