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景倒退,光影浮动。
姜音歪靠在软枕上,落日余晖透过雕花镂空窗照进车舆内,斑驳光线萦绕于身,仿佛为她镀了层金,越发勾人。
陆沉风坐在她对面单手支颌看着她,眼神恍惚,如堕深渊。
“夫君。”姜音见他不说话,再次问道,“夫君可是查出了我的身世情况?”
“哦,你身世啊……”陆沉风回过神来,换了个坐姿,单腿屈起踩着横坐,身子斜靠着软枕,显出几分慵懒,“夫人的身世情况,为夫目前还没查出头绪。夫人且安心,为夫一定会为你查清楚的。”
姜音微一低头,柔柔地笑道:“有劳夫君了。”
陆沉风趁势坐去她身旁,单臂一伸,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鬓间。
“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套。”
他说着话,手覆在她腰上。
姜音感受着身侧略带薄茧的指腹。她弯了弯唇,长睫垂下,掩住眼中的讥讽。
狗男人真是得寸进尺,简直不知死活。
她没说话,也没阻止,想看陆沉风到底有多无耻。
眼看着那只手继续往上移,姜音嗔怒地喊了声:“夫君!”
陆沉风一怔,停了手上动作。
姜音哼了声,扭身从他怀中退出,坐去了对面。
“夫君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在马车上便想……”她咬了咬唇,脸颊染上红晕,“便想与我行周公之礼不成?”
陆沉风唇角隐隐抽动,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别开脸去。
他并非是个急色之人,也没那么龌龊,但确实被姜音勾得起了欲念,于是便想着把“将计就计”这则计谋利用到最大。
方才他在看姜音时,看得有一刹那的晃神,像是被山妖摄了魂,这是以前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虽然很快他便清醒了过来,但却让他脊背发寒。仅这一点失神,便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他知道姜音并未耍手段,也不可能会传言中的媚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害怕。
倘若假戏真做,与姜音真做了夫妻之事,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掌控她,从而让她为自己所用。
到时候他再把姜音的真实身份告知柳家,也就等于搭上了柳家这条船。
姜音见陆沉风久久没说话且眼神飘忽,正想再说他两句,刚张嘴,突然便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狗男人,太坏了,太奸诈了!
他竟然想假戏真做!以为要了她身子便能绊住她掌控她,做他的春秋大梦!
就算真的情难自禁与他行了鱼水之欢,她也不可能为他所用,即便生了孩子她也不会任由他摆布。
想到方才陆沉风竟然算计着欲占她身子,姜音气得恨不能立即撕碎了他,然而再气,她面上却不显分毫怒意。
对上陆沉风躲闪的眼神,她心底轻笑,眼波流转间忽地心生一计,既如此,那她不如将计就计给他使出一招美人计。
她虽算不得绝世美人,但也有几分颜色,再加上这几日的接触,她能看出陆沉风并非真的清心寡欲,仅仅三日,他在她面前已几次动情。
想通后,姜音嗔他一眼,歪着身子斜靠在软枕上,显出一幅柔弱媚态,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夫君。”她红唇轻颤,眼中泪珠似星光闪动,“夫君就真的一点不在乎我吗?”
话音刚落,她眼中热泪夺眶而出,顺着白皙娇嫩的脸颊缓缓流下。
她脸上淌着泪,却并不显丑态,反倒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娇柔之美,令人忍不住想搂入怀中好好疼爱。
陆沉风心知她是做戏,狠狠压下那点恻隐之心。
他上前两步屈膝蹲下,两手拢住她小手握在掌心:“别哭了。”他拉起她的手覆在脸上,“你若生气便打我两下。”
姜音甩开他的手,无声地流着泪扑到软枕上。
“夫君这张嘴惯会说好听的话,心中哪里会真的在乎我。那日我在牢中醒来,夫君竟然拿着刀戳我,回到住处后,也没请个大夫为我治伤,这两天也不曾帮我换药包扎。”
陆沉风:“……”
他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本不该旧事重提,可我心里实在难过。我本就柔弱,又伤势未愈,夫君带着我车马颠簸地出远门不说,此番竟然还想在马车里与我做……”
陆沉风听得心有不耐,直接扣住她后颈封住了她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他单膝跪地,挺直腰身贴近她,半转过脸在她唇上重重地碾。
姜音毫无防备之下被吻得没喘过气,憋得小脸通红。
陆沉风退开,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红唇,眸色幽沉似深渊。
“连换气都不会吗?”他喘息着问。
姜音瞪着他,粉盈盈的唇瓣颤了颤,忽地扭开脸去看向窗外。
陆沉风低头轻轻一笑,扳过她脸,拇指在她唇角轻揉:“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你若不同意,我不会勉强。”
姜音头一偏,错开他的手:“谁要你这样的保证了?”
陆沉风再次抚上她脸,声音发沉:“那你想要什么。”
姜音视线凝在他脸上,缓缓下移,定在他胸膛前,白嫩纤细的手指伸出,点在他胸口上,感受着他沉有力的心跳。
“这里。”
陆沉风低头看住她葱白的指尖,倏地扯了下唇,接着唇角咧出笑弧,笑得胸腔沉沉震荡。
他抬眸看着姜音:“想要我这里?”
姜音点头,软声问道:“夫君会给吗?”
陆沉风握紧她手指,唇边挑起抹痞笑:“这就看夫人能给我什么了。”
*
暮色四合,秋风渐凉。
昼与夜相交之际,周遭惊得鸦雀无闻,透着无边的寂寥。
驿道上除了锦衣卫的车马,便再无行人。
车马在驿道上行驶了一阵后,来到一处三岔路口时,陆沉风掀开帷幔,探头出去吩咐了声:“停。”
驾车的车夫也是锦衣卫,是一个身手灵敏的小旗。
他急忙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了正路上。
陆沉风冷声吩咐黎江:“准备迎战。”
出发前,他便告知过了黎江与苗武,此番出行需要备好解毒药,防毒面具,以及各式各样的暗器。
他话音刚落,只见左面茂密的竹林如旋风刮过般晃动起来,紧接着从林中冲出数十个蒙面黑衣人,那些人的衣裳上都有着月门的标志。
百余个锦衣卫齐刷刷抽出绣春刀,每个人都杀气凛凛,仿若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那些杀手凶狠,锦衣卫却更加的凶狠,一刀一送,鲜血四溅。
陆沉风返身回到车舆内,脸色沉沉地看了眼姜音,最后抬手揉揉她发顶:“在里面坐好。”
他掀开帷幔跳下了马车。
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忽地一个月门杀手跳上了马车,她一脚把驾车的锦衣卫踹下去,迅速钻进车舆。
姜音正打算大叫,在看见来人后,又默默把那声“啊”咽了回去。
云欢拉下面罩朝她挤眉弄眼,小声道:“大点声叫。”
姜音嘴角扬了下,压下笑意,尖着嗓门大叫了一声:“啊!”紧跟着是带着三分惊恐七分畏惧的哭腔,“啊,别……别过来啊!”
车外,陆沉风在听到一声尖锐挠人心的“啊”后,手腕轻抖,一刀送出插进了对方胸口窝,对方当场毙命。
他眼神狠戾,一把抽走绣春刀,鲜血飞溅而出,他侧身一闪,血落入地上。
云欢走到姜音身边,快速说道:“门主要试探你对陆沉风的重要性,为确保你的安危,我便领了这趟任务。”
姜音:“……”
她对陆沉风能有什么重要性?都是在做戏罢了。
云欢继续道:“此番试探成功,在陆沉风寻回佛宝后,他会让你从陆沉风身边盗走佛宝,以此验证你的忠心,再让你留在陆沉风身边当内应,亦或者是策反陆沉风为月门效力。你若未照做,他将会派人上京抓你回玄月岛。”
姜音听罢一脸镇定,她问道:“欢姐,你是如何从诏狱离开的,真是月门将你救出去的?”
云欢没隐瞒,如实回道:“月门在锦衣卫安插人手之事,其实陆大人早已知晓,他是故意现出漏洞给月门可乘之机。在月门出手劫狱之前,陆大人便已料定了月门接下来的计划,包括今日这一场对你进行试探的刺杀。”
姜音听得脊背一寒,她眯眼看着云欢:“欢姐,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陆沉风了?”
云欢直接承认:“是。”
姜音心中一冷:“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云欢默了瞬:“这件事以后我再告诉你。”说罢,她上前把刀架在姜音脖子上,挟持着她跳下马车,面向陆沉风喊话道,“陆狗官,你若不想你夫人有事,便让锦衣卫全部退下。”
姜音:“……”
她突然发现,自己在陆沉风面前玩心机,是多么可笑以及愚蠢的一件事。
这一刻她连装都懒得装了,白嫩纤长的脖子被刀架住,她眼中再无半分惧意,神情冷淡,与陆沉风凌厉的眼神对上,她弯了下唇,浅浅一笑。
陆沉风看着站在刀刃下的姑娘,一脸清冷疏离,再没了往日的娇媚柔弱,像是深秋草叶上的一抹薄霜,清冷脆弱,稍碰即散,破碎的神情直击他心底,莫名地让他心口发紧。
云欢见陆沉风冷冷地站着毫无动静,并未按照事先商定好的计划来应对,只得再次重复道:“陆狗官,你若不想你夫……”
她话还没说完,陆沉风厉声吩咐道:“杀。”
云欢:“……”
狗日的,改变计划为何不提前与她说?
她心底暗骂一句脏话,只能挟持着姜音往后退,在退无可退时,最后一把推开姜音,飞身逃离。
其余杀手也都迅速撤离。
一时间,驿道上死一般的静。
陆沉风拎着绣春刀缓步走向姜音,他眼尾处溅上了几滴血,看起来越发凌厉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怕吗?”他抬手抚上姜音纤弱的脖子。
姜音心里清楚,他问的“怕吗”并非指被云欢挟持,而是指怕他吗?
她笑了下:“有夫君在,我什么都不怕。”
陆沉风扯了下唇,单手把她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蹭着。
那一刻,他突然不想拿她做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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