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邕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到九河地界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路上也没有了行人的踪影,各家各户的门窗都紧紧的闭着,时不时能听见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乌鸦叫唤的声音。
这风刮得姬邕的脸都有些生疼,他原本就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此刻咬牙忍着,不曾停下脚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姬邕越往前走,便觉得空气愈发的凝滞,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几个鬼魅般的身影,吓得他几乎胆战心惊起来,但他不敢停留,生怕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便一直往前跑,不停的跑。
少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口,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暗处则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地下躺了好几个黑衣人,皆都是一刀封喉,而还站着的娃娃脸少年则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迹,他眉眼一挑,瞧着年纪并不大,看着横陈的尸体,颇为感慨道:“怎么,九河成了杀手的聚集地了?来了一个又一个。”
陶善并不期望地上的尸体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刚刚从薛府出来,埋伏了好几天终于寻到机会给薛雄下毒,但他的耐心也被耗得差不多了,此刻正烦躁得不得了,没想到却遇上几个杀手追杀一个单薄少年。
啧,看来九河这地方还真是开了光,杀手们都喜欢在这里开单。
不过谁让这些杀手遇上了他,正好一个不开心拿来试试手,顺带也当做了一件好事,救了那个少年一命。
陶善将染了血的帕子丢到地上,刚想离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多管闲事。”
陶善一怔,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果然看到了一张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他已经记不清哥哥上次对自己笑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在每个午夜梦回,他梦见的都是哥哥冷漠的神情,和毫不留情撇下他的身影。
他还深深的记得,哥哥说他是累赘。
陶善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哥哥啊。”
陶行转过身,淡淡的声音传到了陶善的耳朵里,“陶善,不要多管闲事,就算龚鸿能护得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锦衣卫并非好去处。”
陶行这一句话将陶善否认了个遍,陶善笑出了声,“那哥哥说,什么是好去处?”
陶行不语。
“陶行,你当初说我是累赘,觉得我只会拖累你,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制止道依靠你的小孩子了,我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我是手握成百上千条人命的疯子。”陶善的脸上还有刚才沾染的血迹,可他的笑容却还有几分稚嫩,让人完全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少年居然是恶名昭彰的锦衣卫。
陶善陡然变了脸色,语气狠戾道:“如果你敢伤害指挥使,我不介意大义灭亲。”
陶行愣了一下,想要抬起手,却发现如灌了铅一般重,他最后自嘲的笑了笑,声音暗哑道:“我不会对龚鸿做什么。”
兄弟见面却是这样的结果,可有许多事陶行都不能跟陶善说,只得轻声道:“你珍重。”
陶行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陶善想着陶行说他管了一件闲事,便搜查了一遍这几个杀手的尸体,却意外发现了几个刻有图腾的令牌,他隐约觉得这些杀手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便带走了他们身上的令牌,又花了一番力气将尸体解决掉。
这样就算是杀手背后的人追来九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看来那个少年的身份也不简单,陶善使轻功朝少年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陶善最后在街角堆放垃圾的地方找到了少年,少年像是饿昏过去了,他掀开少年的斗篷,隐约觉得少年的脸好像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不过既然已经惹了麻烦了,索性就一惹到底,气气陶行那个家伙也不错。
陶善一只手将少年扛到了肩膀上,使轻功上了房顶。
陶善回来的时候,天刚好大亮,沈海棠已经起身到院子里侍弄新种的药草了,陶善将人交给了沈海棠,换了一副谄媚笑意道:“沈大夫,我捡了个小孩回来,应该是饿晕过去了,麻烦你妙手回春,照顾好他了。”
有事沈大夫,无事沈庸医,沈海棠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陶善,呵笑了一声。
沈海棠随手给陶善口中的小孩诊了个脉,不出三秒下了定断。
“营养不良,吃些东西补补就行了,不用吃药。”
“这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做饭最难吃了,没准就把人吃过去了。”陶善拍了拍沈海棠的肩膀,“沈大夫,你厨艺过人,就劳烦你了。”
“自己带回来的人,自己照顾。”沈大夫将人又交给了陶善,人却是朝厨房方向去了。
龚鸿是被皮蛋瘦肉粥的香味香醒的,他很快便顺着味道找到了陶善的房间,却发现还多了一个人。
陶善将昨晚的事情快速跟龚鸿说了一遍,其中包括他遇到了陶行。
“怪我手欠,但这少年也着实可怜,差点被那么多杀手围攻,如果我不出手,肯定就会被揍成肉泥了。”陶善尽可能说得义愤填膺,要不然他极有可能会被指挥使一顿胖揍。
龚鸿在察看过少年的情况之后并未责怪陶善惹了麻烦回来,而是先询问过沈海棠,知道这少年没有大碍后,才看向陶善。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陶善挠了挠头,底气不足道:“不知道。”
龚鸿气定神闲道:“他是陛下第四子,季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什么?”陶善忍不住拔高了声调,疑惑不解道:“四皇子不是在冷宫吗,再说怎么会有人要杀他?庆城离九河那么远,还偏偏要选在九河境内动手。”
陶善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了!四皇子从冷宫逃了出来,但是走漏了消息!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定然是跟夺嫡有着牵连!而选在九河动手,可能是因为这里山高水远,就算是死了一个皇子也不容易被查出来,也可能是背后的人出于什么原因,特意嘱咐要让四皇子死在这里。”
沈海棠点了点头,评价道:“还不算没半点脑子。”
陶善立马回怼,“庸医!半日不损我就活不了是吧?”
姬邕被喂了半碗粥,幽幽转醒了过来,他方才装睡听见了屋子里几个人的谈话,早已是通身发寒,忌惮的问道:“你们是谁?”
他首先望向了衣着鲜亮的龚鸿,就是这个小孩方才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但在他的印象里,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孩。
龚鸿用眼神示意陶善,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说,还是拿陶善的名号出来比较好用。
陶善只好开口介绍:“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陶善,见过四皇子。”陶善开始一一介绍,“这位穿白衣的是北镇抚司的大夫沈海棠,方才认出您的是我们家指挥使的儿子,龚年初。”
龚鸿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与稚童无异。
姬邕抓着被子,颤声道:“你们是锦衣卫...”
他在冷宫之中就听说了锦衣卫的事迹,没想到他没死在杀手的手里,却碰上了这群活阎王,锦衣卫效忠的只有陛下,而他是从冷宫里私自出逃的皇子,眼下被撞上,就只有被抓回去的份儿了。
看着四皇子惊恐的神色,龚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上前道:“四皇子不用害怕,我等是不会将你押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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