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不认为自己是文森特豢养的金丝雀。她至少该是蛰伏在雪原的银狐。可惜现在的利爪划破的仅仅是他的肩背的皮肉,只能暂时收起尾巴当那只雀儿。
对了,她离开纽约后,留下了新的监视器。
不过,监视器从鱼尾项链换作**,文森特身边的楚川,那应该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鉴于楚川是文森特身边最信任的助手,起初她对这个双面间谍半信半疑,但令她意外的是,楚川非常配合,这一点可以从那些传递过来吻合的消息证明。
唯一值得诟病的是,对方传递情报像精心编排过得,每一步都恰好踩在文森特默许的鼓点上,挑不出毛病的正经。
她对着屏幕笑出声,这算什么?
隔着太平洋在与那人下盲棋?
在东京的日子是日复一日,千篇一律。
等着毕业回到文森特身边,似乎成了她生活的主线任务,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是关心金鱼酒馆的经营,好像都是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也不是。
偶尔来几次的失明都给这些行为添上了可笑的色彩,上天总是用这种变数提醒她,为自己物色成为瞎子后的洞穴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冬眠的动物那样提前储存粮食,然而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洞穴里度过漫长寒冬。
她不得不回忆起自己最开始初衷。
她更需要的是在自己还没彻底失明前,去好好感受感受这个世界她不曾触及过的美好和疯狂。
她一直明白,就连文森特也是她看不见这个世界前的疯狂尝试。他可能重要,但也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
足够多的金钱,才会给她失明后的生活一种保障,以及脚踏实地的安心。
时间过得飞快。
这年的八月下旬,玲美揣着入学报告独自踏上去纽约的路程,积雪把玲美航班信息发给文森特时,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还是发了过去。
第二天凌晨三点,手机才在床头柜震了震,跳出短短三个字:「找楚川」。
积雪按掉手机,扔回枕边。
这人冷漠的很,她不找他,他是万不会主动的。
年末新年。
积雪在微信里问他,是不是还留在纽约过年。
文森特回复,回家。
两个字,可他在哪都有家,纽约和国内。
如果回国呢,那离东京很近。
就当他回国了,积雪继续问:「要来东京吗?」
那边许久没回,积雪心沉沉地往下掉。
直到几个小时过去,他才回,「陪家人。」
积雪捏着手机不悦,不就是不想见她吗。
没区别的男人,一个德行的无情人。
她像被遗忘的情人。
最后一学年,积雪的校园生活随着修完双专业的学分也落下帷幕。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她拿到毕业证书,她来到了新的人生阶段。实习。
实习生活像被按了0.5倍速。
她在外贸公司里当社畜,每天在城市格子间校对漏洞百出的翻译稿,又在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小的出租屋。尽管她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小酒馆已经有乐观的流水,但仍然免不了成为一个社畜坐在小小城市的写字楼里。
最可气的是那人真就对她不闻不问,连微信消息都透着敷衍的冷漠。这次的分别比上次确定关系后更时间长。联系有但不频繁,电话里也是轻言慢语,一副浪荡公子派头,文森特是断线的风筝。
其实积雪并不享受异地。
横亘十几个时区的距离多么遥远,远到让他们之前的培养的亲密关系逐渐消散。
她非常思念文森特。她更想把文森特抓在手心。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再次欺骗诱哄文森特来东京。
令人挫败的是,
尽管她发了不止一次非常露骨的照片,亦或者是她清楚要求,文森特也没有过来,他笑眯眯地接收了照片,然后永远延迟满足她的期望。
「你的首要任务是完成你那可怜的学业。」
她想起离开时男人把她抱在腿上,亲密又漠然地说’那你就别来见我了’。原来不是恐吓她的话。
这个可恶的家伙。
过完了春节,积雪刻意和他减少联系。
不过,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被她掌控在手里。
不和他联系的那些日子,她最大的乐趣就是通过楚川来得知文森特的行程踪迹,像养了一只电子宠物。
一个暮春初夏的凌晨,沉寂夜色里。
窗外庭院灯昏倦,将她的脸割裂成明暗碎片。
她倚在飘窗上看楚川发来的行程表,屏幕蓝光里显示着文森特的私人飞机航线图。
那些行程灼烧着她的眼球,他的生活对比自己可谓是丰富多彩,他总会飞越大半个地球去到各个地方。他的时间价值用美金以亿计算,所到之处众星捧月,阿谀奉承。
积雪偶尔恍惚。
他们的人生路径和目标如此迥异,即使侥幸纠缠在一起,也只能过撕裂背驰的人生。
「先生明天去香港。」
最新消息跳出来,是楚川发来附带的提示。
香港?
积雪仔细看行程表,在那儿要待三天呢?
明天周五,晚上正好是放假……
积雪想见面的心思蠢蠢欲动。
静看那消息几秒,许久,不露声色地回复。
「我知道了。」她不打算让楚川知道。
-
策划的惊喜见面夭折在当晚。
她被绊住在突然而来的加班通知里。
部门经理让她陪着去见客户,没等到积雪开口拒绝,经理已经把车钥匙扔给她,转身走了出去。
“……”她甚至已经打算订鲜花。
半个小时的路程因为积雪开车慢了十来分钟,脸色不善的积雪随着经理进入一家日餐厅。
包厢大门推开,积雪怔住,主桌上坐着的人……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Theron。
积雪闪过诧异,她们那家小小的外贸公司,什么时候能跟Theron做上生意了。
他的视线散淡转移过来。
眼神对上,又是那双毒蛇缠绕的眼神。
经理已经走过去为晚到道歉,她恢复了冷静。
没眼色的经理让她去敬酒。
积雪静默片刻,还是走过去,将酒杯低他的几分碰住,礼貌道:“Theron先生,抱歉来迟了,我自罚一杯。”
Theron冷峻,姿态摆的也高,执酒杯的手势矜贵优雅,腕表折射的冷光都像蛇吐的信子。
“这位小姐敬酒都不笑?”
你全家都是小姐。
她心里无语,面上扯开假笑,饮下透明的清酒,舌尖泛起铁锈味。
耳边才传来他一声淡淡的轻笑:“你叫什么名字?”
积雪冷笑地掠过他不怀好意的脸,“商积雪。”
很默契地装不认识。
Theron勾唇,才把酒送至嘴边,倒入喉咙。
桌上一桌子日本人,基本都懂英语能和Theron无阻交流,除了她那经理偶尔需要她翻译外,积雪全程都在专心吃饭。
一伙人围着Theron只差卑躬屈膝,积雪作为一个实习生全然不在意,心里盘算着如果这饭局结束早的话,是不是还能来得及去找文森特。
可惜……
“明天先生要视察,积雪跟着去吧。”
经理这样一句话砸下来,把她都念想彻底砸断。
散了饭局。
经理叫了代驾离开,积雪站在门口等出租车师傅,一边在手机上操作退机票,眼睛垂着,那种之前因为要见面而产生的欣喜和怦怦心跳的感觉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和闷郁。
一辆迈巴赫开到她面前,积雪抬眼,车窗下是Theron那张白到像吸血鬼般的面孔,他甚至还迈着长腿下了车,站在她跟前,人高影子也大笼罩着她,气势压迫,“我送你回去。”
积雪摇头拒绝。
她的拒绝似乎在Theron意料之中,他并不客气,把臂弯间挎的外套扔她身上:“起来,走了。”
“……”
Theron给她一种他们很熟的错觉。积雪觉得他跟文森特在这些方面挺像。或许是高高在上惯了。
积雪没再拒绝,跟过去上了车。
机票钱损失了大半,蹭个车怎么了。
黑色迈巴赫碾碎月色行驶在大路上,Theron坐在车里翻越文件,清贵沉稳。
积雪坐在一旁,把外套还给他,淡淡扫他一眼。
他顺势轻瞥她一眼:“怎么不高兴?”
“我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积雪实话实说,是含着怨念的。
男人看过来,积雪冷着脸:“你害我加班。”
他淡漠:“付你工资的又不是我,怎么能怪我?”
“……”积雪哽住。
积雪偏过脸,不再看他,给司机报地址。
开出好大段路程,车厢里始终漂浮着沉默。直到到达地点,司机稳稳停住车身,积雪去开车门,听见背后Theron声音响起:“想去见文森特?”
说中心事,积雪顿了顿。
还是回头,情绪淡淡:“我脸上写了吗?”
“嗯,溢于言表。”
积雪将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别开脸,“我到了,你回去吧。”想起基本的礼貌,她补了句,“谢谢。”
“明天见。”
男人指尖划过她手背,握住她手腕。
积雪不舒服地僵了僵,这人把她的情绪彻底败光了。
她轻嘲了声:“真可惜,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文森特。”
夜风凉飕飕,积雪走远。男人许久后收回视线,司机顿时领悟,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
第二天的视察倒是结束的很快。
期间Theron没为难她,也很少注意她,在人前倒是一副君子模样,看她的视线是极为寡淡的。
积雪很顺利结束了工作,之后到晚上,又是饭局。积雪不想去,向经理请假,说胃不舒服,经理有些犹豫,想劝她忍忍。
谁知道Theron突然出现在身后,走过来慢条斯理地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积雪眯眼看向他,脸上无温度,“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吃药就好。不打扰老板你们吃饭。”
Theron站在她身侧,自动忽视她眼中的警告,招手让助理叫来司机,在经理诧异的眼神中打开车门,“我送你,上车。”
积雪无语地笑了下,偏开头。
就被经理推搡着送上了车,弯腰颔首地向Theron说再见。
路上,积雪始终沉默。
当然不是去医院。
Theron让司机开到一处高档私厨,自顾自地下了车。积雪抱着臂膀,坐在一旁冷冷看着他。
“下车。”Theron弯下腰来,盯着她。
沉默几秒,积雪开口:“我要回家。”
Theron并不去回应,而是伸手去扯她的手臂,“陪我吃东西。”
男人陡然凑近的身形,视觉感官在她面前放大,积雪有瞬间的慌张,猛地收回自己的手,眉头皱死紧,面颊白了白:“Theron先生……”
他哼笑一声,手臂支撑在车门上,眼底凝聚着冰冷的青光,似乎耐心在流失。“三秒钟,你不下来,我亲自抱你。”
她是害怕他的,这种阴鸷的气场让她不自觉紧绷。积雪没法再僵持,再三秒倒计时结束后,下了车。
陪他吃东西这件事,积雪已经很安静的接受。
她不想得罪他,她觉得这男人似乎有点疯。
积雪安安静静吃完,拿帕纸擦嘴角,扫一眼对面用餐的人,他那么理所应当地占用她的私人时间。她抿唇,问出一个很唐突的问题,“Theron,你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那人安然地,眼都不抬,“我有眼睛。”
“……”
有眼睛还看不懂她不想跟他在一块儿吗?
邪恶的毒蛇。
积雪手肘支撑着桌面,悠悠道:“我们见完这次,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那人终于从餐盘里抬眼,笑得很轻,“我在纽约等你。”
一阵寒意攀爬上来,积雪’呵呵’一声,“阴魂不散。”
“用你们的话是缘分。”Theron说了中文,音色有些沉,挺标准的,积雪有些意外,遇见以来,他一直说英语。
积雪这才记起,他好像是混血儿来着。
至于他说的缘分吗?积雪反驳:“我不认为。”
Theron端起高脚杯,举止优雅,并不搭话。
饭后。
依旧是Theron送她回去。
下车时,想着或许是最后一面,积雪依旧好脾气跟他告别,“再见,一路顺风。”
“我晚上飞机去香港,”男人欣长的手指拿着一支笔,在文件页面上标注打圈,突然偏过来凝住她的脸,“你有什么话要带吗?”
积雪拉车门的步动作一顿:“什么?”
Theron看过来,端详她的表情:“你知道还有谁在香港。”
积雪觉得他的眸光太坏了,那种傲慢,目中无人,睥睨一切的坏都在里面。
“没话吗?”
玩不过这些富家权贵,她突然有点深沉:
“没,我们之间,不需通过旁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