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川听话地抬起脚,果然,一个巨大的水泡“晶莹剔透”地盘踞在贺允川细皮嫩肉的脚底,很是扎眼。
“你自己走上来的?”明朗有点觉得难以置信,那可是足足三小时的脚程。
“不然呢?这里又不通车。”贺允川的话里不带丝毫委屈,很是坦然。
他这样身娇体贵的人,就这样穿着一身高定,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地,走了三个小时,走上来了,竟然没什么怨气,也没发脾气,算是能屈能伸了。
“你不会雇一辆摩托车送你上来啊?是不是傻?实在不行,你买一辆摩托车送你上来也行啊。”明朗埋怨道。
“……”贺允川沉默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使用这种交通工具。
“上不来就别上来,你这是自己找罪受。”明朗继续埋怨道。
“我不是找罪,我是找你。”
“疼吗?”明朗轻轻碰了一下那个水泡。
“走路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贺允川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水泡,似乎他自己也很好奇,毕竟这种东西在自己身上确实罕见。
“何必呢?”
明朗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里屋,在矮柜里翻出一个铁皮饼干盒子,里面装着针头线脑。他挑了一根不带锈渍的绣花针,用钳子捏着在火上烧红了,挑破了贺允川脚上的水泡。
全程贺允川都乖得跟只猫似的,明朗让他伸脚,他就伸脚,明朗让他不动,他就不动。烧红的针刺向脚心,他眼都不眨一下,就那样看着明朗,满眼满目全是弥足深陷的情绪。
“饿了。”贺允川暖和过来后,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我觉得你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麻烦的。”明朗拿出两盒红烧牛肉面,问道:“只有这个,吃吗?”
贺允川点了点头,很是向往的样子,丝毫没有嫌弃。
明朗烧了水,给俩人泡好面,还拨开一根火腿肠扔进了贺允川的泡面里。
“你怎么不吃。”贺允川看着自己碗里多出的火腿肠问道。
“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问题?”明朗不想告诉他只剩一根了,免得他多想。
房间内弥漫着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热热的,咸咸的,廉价的香精味萦绕出了一种简陋的温馨。
吃完泡面的贺允川嘴唇被辣的有点红,他平日里并不怎么吃辣,红烧牛肉面大概是他对辣椒的极限。
吃完饭,贺允川企图站起来收拾一下垃圾,但被明朗按住了:“水泡还没好,别走路了。”
夜已深沉,外面狂风越刮越盛,屋内一片安静,无人说话。半晌,明朗实在受不了这气氛了,对贺允川说:“睡觉吧。”
贺允川点了点头,他早就累极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一直死撑着而已。
明朗开始铺自己的被褥。
“我睡哪?”贺允川就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明朗。
这房子是空房,只剩了些房东不要的家具和物件。明朗置办被褥的时候贺允川还没出现,他只买了一床,别的房间都是光板床,现在又是冬天。
明朗憋了半天,对着贺允川说:“跟我一起睡。”
贺允川听到大赦似的,从椅子上单脚蹦着就上了明朗的床,钻进了被子里。
明朗把东西收了收,把灯关了,顺着月光也上了床。他轻轻掀开一个被子角,就被贺允川一把揽了进去,抱在怀里。这个熟练又连贯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在医院那尴尬的岁月。
明朗无比气恼,但又无可奈何,怎么挣扎都没用。贺允川死死抱着他不撒手,还把冰凉的鼻尖紧紧贴着明朗的后脖颈。
贺允川这个小动作让明朗浑身一滞,然后极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贺允川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小鱼小时候就是这么贴着我的,他的鼻子特别怕冷。”明朗说道。
贺允川没说话,他当然知道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贴着明朗的,他到现在为止,鼻子都很怕冷。
这一夜,明朗根本睡不着,倒也不是跟贺允川睡在一起导致的失眠,在医院他们也没少同床共枕,是因为这次,他感觉到贺允川的认真了。
这种认真,似乎超出了他的意料范围,让他开始不知所措——他之前坚定地认为贺允川就是图新鲜,是少爷的玩乐,但从这次开始,他之前的笃定开始有点动摇了。
到了天光泛起了鱼肚白时,心乱如麻的明朗才勉强睡着。
早晨明朗起床时,发现贺允川竟然做了早饭,他熬了粥,还煎了两个鸡蛋。
“你还会做饭?我以为你们少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我在英国时学过做饭的,孙管家放假回国的时候,我就得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明朗想起来了,贺允川在冷库时跟他抱怨过英国的食物难吃,但他没想到他的解决方案竟然是自己动手。
“怎么不顾个人给你做饭,你又不缺钱。”
“不想跟陌生人说废话。”
贺允川把早饭端到了明朗面前,明朗尝了尝,还挺好吃。
“你鞋子哪里来的?”明朗这才发现贺允川穿了一双旧旧的白色的运动鞋,虽然跟身上笔挺的西装三件套极不搭配,但有种混搭的美感,很是有趣。
“跟村民买的。”
“别人穿过的旧鞋你也穿吗?”明朗觉得这跟他对贺允川的认知不一样。
“他刚刷过的,我买的时候还在窗台上晾着,挺干净的,为什么不能穿?而且,我小时候穿的都是旧衣服,二手衣服。”贺允川觉得明朗的问题很奇怪。
“挺好。”明朗笑了。他总是忘了这位少爷也是苦过的孩子。
“吃完饭,你就赶紧下山回家吧。”明朗跟贺允川交代道。
“那你跟我一起走。”
“我不走。”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你不走我也不走。”贺允川开始熟练地耍无赖。
“贺允川你正常点好吗。你个万亿级别的第三代,恋爱脑合理吗?难道不该杀伐果断养几个情人决视恋爱为无物?跟我个老男人在这纠缠个什么?”明朗都气笑了。
“我又不嫌你老。”
“我嫌你小啊!”
“我早晚会变老的。”
“贺允川,你吃点饭的力气就是用来跟我抬杠的吗?你赶紧走,跟你说话我好累。”
“反正我不走。”
“行,你不走我走!”
明朗说着就往门外走去,贺允川拔腿就跟上。俩人刚你追我赶到大门外,就看到一群村民有的拿着镐头,有的拿着锯子,有的拿着铁锹,急吼吼地往村口方向而去。
“怎么了?”明朗拉住其中一个掉队的大爷问道。
“林家的媳妇要提前生孩子了,得送医院,昨晚刮大风,把路上之前泥石流冲下来的树刮倒了,断了路,彻底过不去。”大爷满脸焦急道。
“我也去,大爷你等等我。”
明朗说着,回院子里拿了些工具,跟着大爷就走,贺允川二话不说,也抄着家伙跟了上去。
他们几个赶到事故地点时,村民们已经忙得冒烟了,砍树枝的砍树枝,挖土的挖土,用绳子拉树的拉树,那个孕妇被绑着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疼得满头大汗。
人多力量大,很快拦路的树就被移开了,载着孕妇的摩托车顺利顺着山路开了下去。
跟随村民往回走时,贺允川发现明朗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你脚怎么了?”贺允川上前问道。
“没什么,刚才砍树枝时被划了一下。”明朗满不在乎道。
“走,下山,去医院。”贺允川扯着他就往山下方向走。
“神经病啊,这么个小伤去什么医院,明天就好了,连血都没流。”明朗觉得他小题大做。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的折腾,明朗没了心力,更没合理的契机再次赶贺允川走了。贺允川很是自觉地盘踞了下来,并且仗着明朗脚上有伤,包揽了所有家务,他认真地给明朗做了午饭,又做了晚饭,有点笨拙,但很是认真。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给刘特助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把他老板弄回去。明朗琢磨道。
半夜,半睡半醒的贺允川觉得被子里异常滚烫,像是一个巨大的热水袋在不停地冲他散发着热能,他冲着热源摸去,碰到了明朗滚烫的皮肤。
贺允川瞬间被烫清醒了,从被窝里爬起来,拉开灯,摸了摸明朗滚烫的额头:“怎么会发烧了?”
此时的明朗已经烧糊涂了,跟他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不知所措的贺允川忽然想到明朗脚上的伤口,他脱掉明朗的袜子,果然在他的脚侧边看到一个小小血洞,不大,但似乎很深,现在已经发炎了,整个脚踝肿了起来。
看伤口的样子,应该是被生锈的钉子扎到了。
贺允川有这方面的常识,知道如果是生锈的钉子扎出的那种开口小且深的伤口,极容易感染破伤风这种厌氧菌,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必须马上送明朗去医院。
他拿起手机,准备叫贺氏的救援直升机过来,但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可是昨天上山时明明有信号的,他想起了那几棵被刮倒的树,琢磨着应该是昨晚刮大风把信号塔刮断了。
贺允川穿好衣服,敲开了卖给他鞋子那户村民的门,请求他帮自己借一台摩托车,送病人下山。
那村民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带着贺允川去了有摩托车的人家,谁知村里仅有的三辆摩托车,一辆送孕妇下山去了,剩下两辆送孕妇的老公和婆婆下山,到现在都没回来。
贺允川一听,顾不得许多,决定背着明朗下山去医院。
还好下山就一条路,走到头就是县城,不需要手机导航。
山区没有光污染,月亮很亮,照得夜晚的山路一片光明,贺允川就这么只身背着明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明朗昏迷着,在贺允川后背上不停地往下滑,贺允川干脆把明朗打横抱了起来,继续前行。
他抱累了就背一会儿,背不动了再抱着,开始的半段脚程还算容易坚持,但到了后半段,贺允川开始感觉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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